《追鱼》羟丙基四氢吡喃三醇

15、前尘往事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片大陆上还有没有所谓的国家，只有大大小小的部落的时代，一个孩子出生了。
　　他的母亲跟自己的部族走散，怀着这个孩子，在这片苍茫而原始的大陆上走走停停，所以在生下孩子以后，虚弱地死去了。
　　孩子在死去母亲的身旁，望着茫然的天空，他没有哭，因为他没有力气哭，可能过不了多久，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就会像他母亲一样，孤独地死去。
　　这时天边走过两个男人，谈笑着在大路上漫步，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命运，这两个男人发现了这个死去的女人，和女人身旁奄奄一息的孩子。
　　一个男人往孩子身上吹了一口气，孩子被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另一个男人从身上拿下了一颗珠子，喂在了孩子的嘴里。
　　就靠着仙人的一口仙气，和天神神格的一枚碎片，这个孩子获得了新的生命，他脱胎换骨了，如果说他之前的父母只是给了他血和肉，这两个男人则是重新赋予了他新的生命，和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不再以人类之躯在天地间活着，他是天神和仙人的结合。
　　一头银色长发的男人抱起了这个孩子，对身旁一头黑发，剑眉星目的仙人说道：“这个孩子叫他穆青可好？”
　　仙人点了点头，摸了摸孩子的头，对着银发男人笑了。
　　在一个美丽的山谷里，有着天神和仙人的居所，这个名叫穆青的孩子，在这两人身边慢慢长大，他的两位父亲待他很好，对待他也很严格，父亲们轮流教他仙术，和天地间一切事物的运行规则，山谷中花开花落，一晃二十年就过去了，穆青也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和他父亲们一样伟健的男人。
　　黑袍人的第一个故事在此时戛然而止，他看李舒眉头紧锁，连忙说起了第二个故事：
　　天地初开时，真龙化神，称天帝，天帝封众神，众神合力，神力塑成神界。神界乃众神栖息之地，仙界乃神界下辖之处，天地灵物，经历无量世无量劫便可成仙，跳脱肉体凡胎，羽化成仙。仙人修炼得道便可飞升成神，神格永驻，与天地日月同寿，永居神界。
　　天帝有九个儿子，最小的儿子是螭吻龙君，名唤穆霭，穆霭天生龙身鱼尾，脾性温和，素来与众神交好。但谁也想不到，这平时与众神为善，性子最为谨慎的龙君却会闯下弥天大祸。
　　也许是在神界形单影只寂寞了太久，也许是天池沐浴时被撞见的惊鸿一瞥，穆霭和刚从人界羽化成仙的仙人煜炎相恋了。在瑶池酒会时，煜炎拽着穆霭的手从酒会上偷偷跑了出去，两人赤足漫步在天河当中，一个吻落在龙君穆霭的唇上，穆霭羞涩地化出了下身的鱼尾，顺着天河游向人界，想把煜炎远远地甩在身后。
　　两人追逐着来到了人界，人界美丽的景致，无拘无束的生活，让两人之间的情感渐渐升温，两人决定私定终身，不再返回神界，用最长久的生命换最长久的相守。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李舒在鲲玉的刺激下，只想起了他昔日贵为天神——穆霭龙君，在神界生活的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对黑袍人说的这两个故事感到异常陌生，但又熟悉到感觉亲身经历过一般。
　　黑袍人从袖中掏出了鲲玉，鲲玉飞了出去，悬浮在李舒头顶的上方，温和的光芒静静笼罩着他。
　　“我的故事还没说完”。黑袍人并没有回答李舒的问题，自顾自地说起了第三个故事：
　　神界既然由众神合力缔造，那么神界的稳定就离不开众神的力量，众神的力量在自身和神界之间会形成一个循环，可以说，众神是神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众神不能长时间离开神界，反推之，如果有神离开神界，就会带走神界一部分力量，就像是一座房子没了窗户或者门一样，时间久了，神界就会因为这部分神力的缺失，发生不可逆转的崩坏，所以天神逃离神界，是一种不可原谅的罪行。
　　仙界作为神界的下辖之处，向神界源源不断地提供力量，仙界诞生的仙人，也会化作神界的一部分，让神界的力量进一步壮大。
　　所以一神一仙的离开，很快就被神界发现了，天帝震怒。
　　但穆霭毕竟是天帝的儿子，天生就是尊贵的天神，神界对穆霭的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没有丝毫惩罚。
　　但煜炎就不同了，煜炎不过是人界一个部落的祭司，误打误撞修成正果，飞升仙界，出身寒微下贱，所以被天帝下令剥夺仙格，即刻处死。
　　“穆青，你不用再说了，我都想起来了”，李舒从巨石上跳了下来，走向黑袍人“我早该想到是你，也只能是你。当年我和煜炎遭劫，我拼尽全力保全你离开神界，只是白云苍狗，不知你现在是以何面目活在世上？”
　　黑袍人没有作声，但身上的黑袍，和脸上的面具，化成一缕缕黑气消散了。
　　黑气后的脸李舒也很熟悉：“没想到是你，莱菔。”
　　莱菔此时脸上的稚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顶了张李舒熟悉的少年面孔，但整个人的气质和感觉，不像以前那个说话结巴，做事冒失的毛头小子了。
　　“父亲。”莱菔低低地说了一声，这一声，他等了很久，跨越了相当长的时光，才把这一声传递到眼前这人的耳里。
　　李舒走上前，摸了摸莱菔的脑袋。莱菔的头发很硬，不似穆青柔软，但他的眼神，他□□里的灵魂，无疑是他的穆青没有错。
　　“父亲！”莱菔实在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地蹦了出来，一把扎进李舒的怀里，伸手环住了李舒的腰，委屈地哭了起来。
　　李舒很自然地将莱菔揽在怀里：“哭什么，不像青儿了，我的青儿是最坚强的。”
　　李舒任莱菔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其间他不断轻拍着莱菔的后背，就像以前哄着他没长大的青儿一般。
　　莱菔渐渐止了眼泪，李舒这才说道：“我总感觉我的记忆缺了一点，那一点似乎和煜炎有关。”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煜炎跟他应该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但现在回想起煜炎，他的心头总会隐隐作痛，那段缺失的记忆应该与此有关。
　　莱菔缓缓地说：“鲲玉只能恢复你在神界的记忆，前提是这段记忆没有被天帝删改过，你在人界轮回历劫的记忆，是不会保留下来的。”
　　“那上一世，我遇见煜炎了么？”李舒疑惑地问。
　　莱菔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你遇见他了。
　　当年你把我送走之后，我一路逃窜，惶惶不可终日，惟恐被神界抓回去，因为离别的时候你对我说过，赶紧逃离神界，你已经保不住我，要我藏好行踪，千万不能被神界发现。
　　于是我封印住了身体里的神格碎片和那一缕仙气，来到了人界，以凡人的身份生活，等待尘埃落定后与你重逢。
　　因为我的神格碎片是你神格的一部分，所以某一天我突然感觉到你的神格消失了，我和你之间的联系也被切断了，当时我猜测，一定是你的神格被天帝剥夺了。”
　　李舒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并示意莱菔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把神格封印住了，所以肉身不再受神格滋养，跟凡人一样，肉身会病会老会死，但是肉身死后，寄宿着灵魂的神格是不灭的，我可以再找一副无魂的肉身依附在上面，从而不死不灭地活下去，等着父亲你回来。但你一直都没有回来。
　　大概过了三千年，已经不知道换过多少肉身的我突然感应到人界出现了你的气息，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发现你已转世为一位异国的王爷。而煜炎，也转世为那个国家将军。于是我就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你俩。你俩年少时便相识，他是你的伴读。但这一世，煜炎不知为何，生来就生性凉薄，你待他十分，他甚至不会拿一分待你，但就这样，父亲还是深爱着他，默默在他身后支持着他。”
　　李舒总觉得在莱菔的口中，对煜炎的语气非常冷淡，他以前总是追在煜炎后面喊着爹爹，即使成年以后，也不会对煜炎直呼其名，但李舒按下了心中的疑惑，没有打断莱菔。
　　“那一世，煜炎没有给父亲你回应。他甚至恶心父亲你对他频繁表露心迹，可能对他当时人界将军的身份而言，追求的是正统的仕途，这种不入流的事情，是断断不能存在的。他甚至为了仕途，娶了你当时的姐姐——这个国家的长公主。长公主身体不好，本就不适合生育，所以在有孕后，孩子便胎死腹中，我便借这个机会，抛弃了我当时的肉身，寄宿在长公主腹中的死胎上，以将军之子的身份顺理成章地来到了这个世界，来到了父亲你的身边。
　　长公主生完孩子后便疾病缠身，一直卧床，她是你敬重的长姐，你便时常来将军府看她。但煜炎并不领情，他觉得你是借长公主来压制他，想逼他就范，频繁的拜访就是对他变相的的骚扰。长公主就这样熬了一年多，去世了，此时他便借国丧，主动请缨带兵戍守边疆，一走就是十几年，扔下幼子在将军府。你垂怜幼子，便把我抱回自己府上，带在身边。
　　等我成年后，煜炎便风风火火地来你府上把我领走，跟他同去边关，你对他十几年的等待只换来他的一句话：‘我们家的事你少管！’
　　此时的国力已经大不如前，边境的国家却秣兵历马，汹涌来犯。你担心煜炎，担心我，便自己骑了快马，瞒了所有人，只身前往边境。”
　　虽然莱菔对自己说，鲲玉不能使他想起转世为人时的记忆，可是莱菔的话，却让李舒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系列未曾经历过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