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的生命之路》云子汐

1、第一章

　　苏栾出生那年的１１月下了一场大雪，就在她出生的第三天，白菜涨到了一块多一斤。
　　带着第一声啼哭，苏栾的人生就这样开始了……
　　这注定是一个文字冗繁、拖沓的故事，像流水账一样，讲故事的人并没有刻意让故事讲得多么动听，只是把它说出来而已。

　　苏栾出生的时候五斤一两，据医生说，她出生前的两个月脐带在脖子上缠了两圈，后两个月基本没怎么长大，而如果再多缠几圈，估计就死在妈妈肚子里了。
　　因为是顺产，苏妈妈恢复的很快，本想要在她出生的第二天出院的。而那几天很冷，病房开着窗户，小孩子着凉了。
　　第一天半夜的时候小苏栾哭个不停，奶奶急着去找值班护士，护士又让奶奶去找小儿科的医生，本来都睡着的医生被奶奶带到病房，测体温的时候，苏妈妈印象尤其深刻，她看着体温计上那条水银线不停的上窜，一直顶到了头。医生皱着眉头说，四十一度九。
　　打退烧针的时候麻烦来了，小苏栾实在太瘦了，就连一般小孩儿肉比较多的屁股上都捏不到肉，最后在肩头捏了一点点肉打了进去，一直到天亮的时候终于退了烧。
　　苏栾长大后听奶奶和妈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问，据说发烧那么高是会烧成傻子的，可自己怎么不傻？苏妈妈瞪了她一眼说，“你想当个傻子呀？那时候大脑估计发育还不完全呢。”
　　幸好爷爷奶奶都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从小奶奶就特别疼爱苏栾，奶奶常常跟苏栾讲她小时候的样子，苹果大的小小的脸儿，额头占了一半，眼睛像两颗紫葡萄似的，小嘴巴像两片小花瓣儿，那时候奶奶抱着她，谁见了都说她长得像布娃娃。苏栾看自己一百天时的照片，真的很像布娃娃，真的很瘦，可是为什么现在长成这个样子？只能嗟叹一声。

　　苏栾的父母都在学校里工作，那时候孕妇的产假只有六个月，所以苏栾出生后的三个月就进了校办的幼儿园，因为园里的阿姨都是学校职工的家属，都很熟悉，也很放心，苏栾从小就是出了名的聪明乖巧，三岁时听妈妈讲过两遍的故事就能一字不漏的背出来，会背很多唐诗，父母带着她叫过一次的叔叔阿姨，下次一定不会认错。父母也开始引导她识字，五岁时，苏栾认识的字已经和小学四年级的孩子差不多了。
　　虽然苏栾很乖，但父母从来不惯着她，尤其是妈妈，苏栾一岁半时，就不再穿开裆裤，学会上厕所自己穿脱裤子。两岁时，已经走得很好了，妈妈就不再抱她走路，可是两岁多的小孩子很快就会走累。有一次从幼儿园回家，上楼梯的时候，那时候苏家住在四楼，刚上了一层，小苏栾累了，蹭到妈妈身边，“妈妈，抱～”那是那个年龄的小孩子仅有的撒娇，母亲往往会怜爱的无法拒绝，可是苏妈妈只是说，“自己走，我抱你的话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所以很长时间苏栾不会撒娇，即使是对父母。
　　甚至苏栾懂事以后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父母亲生的。

　　那时候苏家就住在学校的家属院里，在Ｔ市的一个小县城，那里有一座小山，山上有野枣树、桃树、苹果树，还有很多无名的小花儿，那时候，小孩子们都去山上玩，采花儿。
　　苏栾五岁那年，学校搬到了Ｌ市，虽然是在市里，可那时的Ｌ市还是很闭塞很穷的小城市，苏栾一直记着Ｔ市的那座带给她很多欢乐的小山。后来有机会回那个小县城的时候，听别人说那里建了养牛场什么的，所有人都下车去看，苏栾固执的一个人坐在车上不去。
　　她知道，有些记忆中太美的东西，不要再回去看它在现实中的发展，一旦看了，那些美丽就碎了、消失了。

　　苏栾开始上小学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人很喜欢自己，也有人很讨厌自己，更有些人用得到自己时就对自己好，用不到时就冷落自己。
　　她所在的小学是每年分一次班，整个年级的同学差不多都认识，他们学校的作业是出了名的多，老师体罚也是出了名的变态。因为每次分班，都会遇到新同学、新老师的缘故，很多老师在刚开学的时候是不喜欢苏栾的，因为她常常迟到（苏栾的爸爸常睡懒觉，所以……），写作业慢，好像什么都慢半拍，可是经过几次考试后，就会对她格外宽容，因为她的成绩在班级、年级里，永远都是一只手数得着的。
　　可是不会因为她学习好，老师就让她少做作业，苏栾贪玩，每次边做作业边玩，本来作业就多，就常常写到很晚。

　　一年级的暑假，家属院的孩子都开始迷恋看《圣斗士星矢》，苏栾每天吃完晚饭就钻到隔壁单元比自己大一岁的阳阳哥哥家去看动画片，等看完后阳阳哥哥就会带她出去和一伙儿小孩儿一起玩儿。
　　每次去的时候，阳阳哥哥都坐在沙发里边看动画片边吃饭，苏栾就坐在一边等他，阳阳哥哥的妈妈忙着布置或者收拾碗筷，还不忘顺带问，“小栾，吃饭了吗？阿姨做了你爱吃的……”苏栾习惯性的点着下巴，听到后半句时，急忙摇头。阳阳哥哥总是在这时温柔的看着她笑，伸出手来揉她软软的头发，满眼怜惜，苏栾却怪他这种眼神像在看街边流浪的阿猫阿狗。

　　二年级开始，因为迟到，因为买不到老师要求必须用的小作文本，而是用了好不容易买到的大作文本，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批评她，拧她的耳朵，给她加作业。那时候苏栾第一次觉得人生不那么顺利，虽然对于人生她体会的还很少很少，只是在她的年纪她那颗幼小、敏感的心承受不了这些。
　　晚上的作业一直写到十一点，妈妈一直陪着她，写到九点多的时候就开始打呵欠，十点多的时候苏栾开始边哭边写，心里觉得委屈极了，妈妈坐在旁边织毛衣，时不时看看她，给她擦眼泪，也没说什么。
　　等到终于写完可以睡的时候，苏栾哭着对坐在床边的妈妈说，“妈妈，人活着真累，我要是小猫、小狗该有多好，我不想活了。”妈妈一听就哭了，人生还有很多的难，这只是很小的一个难，可是这些话怎么讲给一个孩子听呢？

　　二年级下学期的时候，苏栾住的家属院开始有一辆面包车作为专车接送这些小学生，大概能坐二十个孩子。因为坐车的还有五年级课业紧的哥哥姐姐，所以每天走得很早，苏栾就不再担心迟到了。家属院的孩子们都是独生子女，在家里都是被宠的，同时又是孤单的，所以常常玩在一起，又常常起矛盾。
　　而这里的孩子都是早熟的，很小的时候就有了朦胧但纯洁懵懂的感情，苏栾一直这样认为。
　　苏栾觉得每天在车上的时光，几乎是最快乐的，大家会一起玩游戏、讲故事、聊小孩子会聊的东西。五号楼的珍珍姐姐悄悄贴在苏栾耳边说，“小栾，告诉你个秘密，我喜欢阳阳。”苏栾瞪大了眼睛，除了觉得惊讶，脑子里在想，什么是喜欢？又为什么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但她是嘴巴紧的小孩儿，不会跟别人说起。

　　有一天下午，坐车回家的时候，坐在前排的哥哥姐姐们在讨论四年级的一个小痞子男生给一个出色的女生写情书被交到办公室的事情。在后排写作业的苏栾并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是突然听到阳阳哥哥在说自己的名字。抬头向前看时，倩倩姐姐用一脸苏栾看不懂的表情对她说，“阳阳说他喜欢你。”还来不及惊愕，阳阳也走过来，说“我喜欢苏栾。”苏栾僵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男孩子们已经开始为平时在小团体里为首的阳阳起哄，女孩子们的表情却讪讪的，羡慕的或是含怒的眼光一一扫过苏栾，她的脸不自觉的就烧了起来。可她低下头去继续写作业，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从那时候，苏栾开始躲着阳阳哥哥，不过也没多久，因为二年级暑假的时候，阳阳哥哥家就搬离了Ｌ市，去了Ｄ市。
　　开始时是有些难过的吧，可惜苏栾不记得了，也怪不得她，毕竟是还不懂得有些分别就再也见不到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