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你隔壁大院》空舒儿

47、忌妒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看他不爽！为什么他可以那么有钱，而我却这么穷？为什么他的身边总有人围绕，而我却总是孤单一个人？为什么他生来就有那么好命，而我却事事不顺？为什么他天生美丽，而我天生丑陋？”

　　“我就是恨你，明明你那么善良。我恨你抢先实现了我的理想，我恨你优越的生活，我恨我当初如此不屑的你如今有了光明的前途，我也恨我自己的懦弱，我恨我自己的运气不够、才能不够。我把对我自己的恨一并给你，全部用来恨你。让你带着世人的骂名下地狱。”

　　有些人的恨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平庸、没有天分、碌碌无为，于是你的优秀、你的天赋、你的善良和幸福都是原罪。

　　这是空舒儿多年后在东野圭吾《恶意》中看到的一段话，后来她明白了高三那年，李璐为什么会那么极端。

　　李璐，空舒儿的同桌，就是刚入学时，宿舍中第一个见到的，古灵精怪的女生。空舒儿见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她也是，倾慕着空舒儿的美貌。

　　李璐，长得十分漂亮，由开始的齐肩短发，后来剪成了利索的能露出耳朵的那种短发，更飒了些。大大的眼睛，深邃灵动，双眼皮的褶皱都像被天工雕琢过一般，精致在她身上每一处都找到，赏心悦目极了。真的，有一种美人儿，女人看了都觉得心动。

　　在她俩百般算计下，成功做了三年同桌，自然也成了最好的朋友。一起去吃饭，一起去厕所，晚自习后一起回宿舍，两人好到无话不说，但空舒儿有一样非常自私，她从来不分享孙浩的任何事情，李璐默契地也从不问起。

　　有一次李璐考试没有考好，空舒儿为了安慰她，待老师查完寝，偷偷爬上李璐的床，钻进了她的被窝，抱着她抽泣的身体。果然被记了违纪，通报批评，被孙浩嘲笑了好久。

　　高一时，李璐的成绩跟空舒儿差不多，两人不管总成绩还是名次都拉不开距离，文理分班时，两人成功分到了一个班级。

　　高二时，李璐变了，变得比高一时更加地用功，她很少说话，不管上课还是下课，一直趴在桌上学习，甚至晚上等老师查完寝室，她钻进被窝里偷着学习，有时半夜跑去厕所，还在学习。就这样付出，她的成绩还是平平无奇。但此时的空舒儿已跻身班级前几。李璐慢慢变得焦虑，空舒儿也感觉到了她的疏远。

　　空舒儿有一次告诉她：“璐璐，你的学习方法不对，你这样看似很用功，但是都是没有效率的无用功。你应该停下来，去找一下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别再在错误的道路上跑了，这样你的成绩会更差的。到高三时，所有的知识全部集中在一起，你再这样学习，整个人是会崩溃的。”

　　那是李璐第一次跟她吵架：“你让我停下来，你安的什么心啊？我停下来，你继续用功？可笑，你的心真黑暗。”

　　空舒儿被她的这些话伤到了，空舒儿觉得她是疯了，从此以后，俩人再也没有说过话，即使还在做着同桌。

　　高三紧张而忙碌，大家的情绪跟着成绩的变化而起伏，尤其到了最后两个月，学校原本的两周放假一次改为了一个月放假一次，原本的回家两天，改成了回家一晚上。周六日全部用来进行模拟考试。而周一到周五大家进行自习，查漏补缺。

　　各科老师每天轮流坐在每层教学楼的大厅里，同学们可以随时走出教室出去问问题。空舒儿看着李璐紧张而焦躁的样子，有些无奈。她每次都是画出一堆题，跑到外面，一问就是好久。而空舒儿则相反，这个时候五轮复习已经结束了，基本上所有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剩下的超纲题，她已经决定放弃。

　　有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从距离高考还有100天的时候，空舒儿就开始丢书了，每天想查什么时，就会发现怎么这本书又找不到了。先是化学课本，后是语文课本、物理课本……后来就是错题本，最可恨的是最后竟然把自己的框架图本都丢了……空舒儿对自己也是无语。

　　距离高考还有三天，空舒儿发现自己的课本已经基本上全部丢光。
　　空舒儿：“李璐，能不能把你的语文课本借给我一下，我想再背背上面的课文，我的，丢了。”
　　李璐：“我正在用着。”
　　空舒儿：“那把英语课本借给我一下吧，我再把单词屡屡。”
　　李璐：“我马上要用，”
　　空舒儿知趣地不再借书，趴在桌子上，玩起了笔。

　　下课了，空舒儿跑到368班门口，小声喊着：“孙浩，孙浩，孙浩。”
　　孙浩放下手中的笔，踩着两条大长腿，笔挺地走了出来：“怎么了？”然后皮了一下，极其小声地说：“是不是想我了。”
　　空舒儿想反正还有几天就毕业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回应：“嗯。想了。”
　　孙浩：“找我什么事儿？”
　　空舒儿：“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我把课本丢光了。”
　　孙浩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空舒儿：“赶紧，把你的语文课本和英语课本先借给我看看，我下节课想看。”
　　孙浩：“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嘴里还不时露出促狭的笑意。

　　孙浩走进了教室，全班同学还在认真地复习着，没有一人抬头。拿着一摞书走出了教室。
　　孙浩：“抱得动吗？”
　　空舒儿：“抱得动，我就要英语课本和语文课本，用不着这么多的。”
　　孙浩：“你都拿去把，我用刘玉尧的就行。”
　　空舒儿开心地笑着，似又在嘲笑自己：“好。”

　　高考前一天，老师让同学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出教室，布置高考考场。空舒儿有些紧张了，但把所有知识点在脑子里回忆完一遍，竟然平心静气了。

　　学校把各个班级安排到了，各处的会议室、礼堂、演播大厅、活动中心……367班和368班被安排到了一起，第三活动中心。

　　孙浩把自己的东西搬完后，就到367班拿她的东西，别人都是大包小包，大抱小抱，而空舒儿的东西，所剩无几。只有凌乱的卷子，各式各样好看的笔，扎头发的编圈，别头发的小卡子，可爱的套袖，孙浩送给她的水杯，还有一件挂满圆珠笔印的白色针织衫。

　　孙浩看到，笑惨了。
　　孙浩：“空舒儿，你别告诉我，连我的课本你都丢了？”
　　空舒儿：“那我不告诉你。我去告诉刘玉尧，我把孙浩的课本也丢光了。”
　　孙浩无奈地笑着，收拾着空舒儿桌上的零零碎碎。

　　孙浩：“这些卷子，扔了吧。没有用了，我跟刘玉尧都扔了。”
　　空舒儿斩钉截铁地说：“不。”
　　孙浩疑惑地看着舒儿：“你留这个干什么啊？”
　　空舒儿：“我要再不留下这个，感觉整个高中似乎都与我无关了。”
　　孙浩：“也对，你不拿走，咱俩一会儿就得大眼瞪小眼了。”
　　空舒儿噘着嘴说了声：“浩浩，你讨厌。”

　　活动中心中坐满了人，每个人身边都堆着高高的书，活动中心的座位是阶梯式的，孙浩和空舒儿坐在了倒数第二排，刘玉尧坐在了他们俩的后面。

　　偌大的活动中心，安静极了，只能听到哗哗的翻书声，气氛越来越紧张。高考前夕的每一分钟，似乎格外地珍贵，大家都在拼命珍惜着。唯独孙浩和空舒儿，俩人，胳膊肘放在桌子上，双手托着脸，无奈的看着下面的同学们，相视一笑。

　　刘玉尧从后面用笔扎了孙浩一下，孙浩猛地一激灵，空舒儿和孙浩一齐转过了头。
　　刘玉尧：“你们俩干嘛呢？”
　　孙浩面带坏笑看向空舒儿。
　　空舒儿也一脸笑意：“我把，我们俩的书，全部丢光了。”
　　刘玉尧忍不住了，使劲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笑声传出来。

　　孙浩和空舒儿站起身，默契地在他的身上打了一下。空舒儿假意严肃地说：“不准笑了。”然后，俩人没经过主人同意，拿走了刘玉尧身边的两本课本。

　　晚自习下课，孙浩、刘玉尧和空舒儿，三个人往宿舍走着，说说笑笑。

　　女生宿舍楼下，三人抱了抱。
　　“舒儿，加油！”
　　“浩浩，加油！”
　　“尧尧，加油！”

　　第二天早上，老师给每人准备了一根香肠两个鸡蛋，预示着每科都是满分。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在卷子发下来前，空舒儿坐在考场的座位上，一直在深呼吸，但是心跳还是在加速。

　　当试卷发下来那一刻，奇怪的是空舒儿不紧张了，脑子一下子开启做题模式，这种模式已经被训练过好多次，再熟悉不过了。

　　第一科语文，空舒儿的强项，班里同学总嘲讽她说：“空舒儿是理科班里文科最好的学生。”她按部就班地一道题一道题地做着，到最后作文了，是练过的题目，很流畅地写完。铃声响了，收卷。

　　下午考数学，这一年的数学是有史以来最难的，反正所有的卷子对于空舒儿来说都一样，先把自己会的做完，这部分分不能丢，然后再反过来做难的，最后三道大题她实在不会了，就把思路和步骤写了一下，老师开恩的话就给点分，要是严厉的话就算了。空舒儿用剩下的时间，将整张卷子翻了翻，在草稿纸上算了算能拿到的分数，确保除了这三道大题，前面基本上能拿满分，已经足够了。

　　下了考场，空舒儿玩笑着跟孙浩说：“最后三道大题，我一个也不会”。
　　孙浩说：“这三道是奥赛题，我会。”
　　果真到最后高考成绩下来的时候，孙浩数学考了148分，满分是150分。

　　空舒儿跟孙浩往食堂走着，路上同学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很难过的表情，可能是数学这一科给的打击太大了。

　　突然他们听到一句嘶喊：“我要考清华，我一定要考上清华。”一个同学，从最高的教学楼的天台上跳了下来。同学们纷纷围过去，老师也赶过来，后来校长都来了。

　　空舒儿看到几个老师，抬着席子，席子里面裹着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晚饭后，各班班主任紧急开了一个班会，空舒儿才知道，跳楼的是她同桌，李璐。

　　第二天上午是英语，下午是理综。终于解放了，终于可以离开这座城市了，终要过上大学生活了。空舒儿有些脊背发凉。

　　孙浩把手拿到下面，紧紧攥着空舒儿的手，安抚着空舒儿的惊恐。

　　最后一科理科综合终于考完了，时间卡的刚刚好，空舒儿刚放下笔，收卷铃声响起，她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整个高考，她对自己还算满意。

　　同学们都跑回宿舍收拾东西，学校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学校广播响起：“祝同学们，毕业快乐。”空舒儿这次意识到，自己毕业了，孙浩毕业了，美好的大学生活即将来临。他们盼望的长大，也悄悄临近。

　　孙浩很快就收拾完了，他好多东西都没有要，断舍离对他来说真是件简单的事情。而空舒儿就不行，对什么都依依不舍。

　　孙浩来女生宿舍找空舒儿，空舒儿正一样一样地往箱子里装东西，孙浩觉得这个没用，那个也没用，索性扔到了垃圾桶里，空舒儿十分生气，逼着孙浩把扔掉的东西捡起来。

　　大家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幕，孙浩蹲在垃圾桶旁捡垃圾，空舒儿站在一旁监督他捡垃圾，嘴里不停地埋怨着他。

　　空舒儿的班主任还有几个年级部老师走进了女生公寓楼，走进了空舒儿她们宿舍，后面跟着的是李璐的爸爸妈妈，已然憔悴。

　　空舒儿拍了拍孙浩的后背，拉着他小跑回宿舍。

　　年级部老师：“哪个是李璐的柜子？”
　　空舒儿的下铺指了指。
　　后面的师傅拿着工具撬开了柜子上的锁，空舒儿愣住了。

　　衣柜的最下面一层，堆着高高的两摞书，书上的名字是，空舒儿，孙浩，还有空舒儿最宝贝的知识框架图本……

　　孙浩也看见了，愣愣地看了半天。

　　老师在一堆衣服里面翻出来一卷卫生纸，上面写着空舒儿的名字，用笔扎得全是洞。再往下，孙浩用手捂住了空舒儿的眼睛。

　　忌妒这个东西要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