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萧菱岄

4、第三集〖一袭青枝化柔然〗之一〖暮云归处〗

　　背高城，玉笛吹成血。
　　吹血山的风，如一汪小笛声，几声缓来几声急。
　　有一人站在吹血山巅，一望山水尽碎。说他是人，却是鹰身，只披了个人头。
　　他，不是人。却是天月山缘君真人碎华宫下的五行神怪之一，吹血鹰。
　　五行神兽，主金、木、水、火、土五行相位，有关风、云、雨、雷、电。
　　这吹血鹰，主五行之——水，有关雨，唤名笛吹。
　　五神怪都是缘君老人收服的异兽。
　　吹血鹰的人身，有出世神韵、秀逸无匹。从前他，甚喜美色。入了碎华宫后，便潜心修劫，以便成为碎华宫兽神。
　　他飞过清湖，看到莫伤这一段，便心生惜意，救走了莫家姑娘。
　　他转过身，看着这个万千风华的女子、眼中若有伤。
　　几天过后，她醒了。他看着她，对她说：“你醒了。”几字间，翩跹风华一览尽，一番音调比水还淡。
　　她，看着他的眼，流着几分蜿蜒，声音中可见温婉：“这，是哪里呢。地狱吗？”
　　笛吹微凛细小一字眉：“这是云起雾落之间，山覆水绕之处。可是，你以为，会有这般美幻的地狱！”
　　她，不看他。在她眼神一转一回之间，有了几分迷惑。她不知，眼前的男子是谁；不知，这云端山水；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转过身，是踩着云走的，一步一敛处，一段清华，恍然之间若有坦然两分。她目送他，在云霭雾重之后。
　　路的尽头，他停步，一句话说得云飞雾盼：“你的伤…总之，呆在原处，不许乱晃。”
　　他走了，因她的伤，要去天月山求师缘君赐天月花瓣。

　　天月山。
　　莫嫌云重月难照，一奁薄辉堪仙池。
　　天月山，更是层云展衣，雾绕风飞。任，何种华美、也难比这绝代容光。人喧其中，隐约有声。千呼万唤，方见一袭青衣，还有薄纱遮面。
　　东边山巅有一棵树，一枝一叶处，若显老苍色。树下有一个青纱女子，手托红腮，眼看朝景。一袭白纱头巾，淡蓝网格镶边，浅灰流束发带。一脉素净淡雅，难染尘土几分。“流儿，师父这次下山，可去得久了，都一月有余了还未回来。”姑娘言语中间，婉婉有情长。
　　一夜乱红过，满纸俏蝶飞。薄唇不涂自朱，一弯小字眉，缕缕青丝绕粉额，眼似湖映月光、莹莹有水横。青黛方方，默情款款。
　　女子口中的流儿，却是一只小蝶，粉翅红身，彩头青尾。
　　流儿停在女子发间，扑闪扑闪，似有情意几分。
　　幽居深山，寂寞长相依，有个说话的伴，就算只是一只小蝶，也自有惬意几番了。
　　女子眼神似乎没有尽头，是在烟笼水绕间，那是东乡的方向。

　　而此时，东乡西边的四桥小镇。

　　缘君真人坐在江心小亭上。这江名为弘水，是遥诗湖的支流。如此风顾烟盼，如此云罩湛天、柔气绕水，一人垂钓潇水间。
　　缘君真人青发齐肘，面白、又添几分红容，劲骨柔风环，一脉出世形貌。他半闭着眼，一笑中不掩风华。
　　他席地垂钓，却不用钩。
　　水上有风动，风过小涟起。在这层层涟漪之中，有一个竹篮，篮中若有物。
　　缘君真人钓起竹篮。层层布缴过后，是一个婴孩。孩子在笑，坦然无隙。
　　“好清秀的孩子！你飘自溪中来，涟水之间。就叫你涟溪吧。”
　　“你说你很喜欢…哈哈…”缘君真人扬袖拂尘去。

　　天月山。
　　笛吹站在天月东边山巅。久违之地，今日又踏过，一番心思，如今有两意。想从前的他，留有野性几成，不远千里，前来天月山，公然挑衅缘君真人，结果身陷寒宫，生不如死。缘君不计前情，救他出寒潭。从此他，便是缘君座下一号神兽了。
　　他一脸淡静，视线落在寒宫的方向。一个跃身，只身落向寒潭。
　　寒潭依然冷过千年绝冰。就算现在他，站在潭边，也未免有几分寒意彻骨。天月花乃至寒神物，就没于寒潭之下。
　　“你是谁？为什么会来这天月寒潭？”缘衣看着这个衣袂飘带的男子。
　　男子一笑过后，便一个转身，看着这个言语间柔情可见一斑的女子：“你只要知道，我会属于这个地方，就够了。”
　　“师父说了，不许外人来寒潭。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缘衣轻扬秀眉，扯着嘴角。
　　“好…好…好，那等你师父回来。”许是从前，逢此婀娜伊人（就算面绾青纱，那段清韵丰姿，终难饰去。），定会戏耍一番。
　　小蝶绕人飞，青衫依谁醉。一翩小衣角，只怨寒潭深。
　　笛吹见眼前的女子，衣带翻飞、袅袅婷婷，他没想到，他的心，会有几分悸动。
　　天月山巅，他，站在她身旁。
　　蓝堇花香拂鼻过，一挽情动扑云辰。
　　他想说，你很美，却咽了，只说：“这小蝶，轻粉霞衣，彩头青尾。粉翅一摇一扑闪，宛如珠玑小带飘。”
　　小蝶一时歇在缘衣秀肩上，一时拈翅掠上云雾之间。
　　“这蝶，怎么停在半空，便不闪动了。”笛吹试着吹气、惊那小蝶。
　　“是师父回来了。”缘衣抚着山巅的树枝桠，望着那云霭深处。
　　笛吹也向前挪了一步，手腕相叉衬在胸间。闭眼的他，在雾气萦绕下，是那样的美，仿如身自天外。衣带飘媚，唇吐裂音。那声音，俨然天外禅音，飞过了七重天山。缘衣看着这个唇动娇媚生的男子，恍然之中芳心有几分颤动。“徒儿想死师父了。”缘衣半跪着身子，在云中飘来的人、青丝连动的身前。
　　“徒儿起来…”
　　缘衣起身，看到了那个笑绽桃容的婴孩，心下好奇，却陡然想起了身后的笛吹。回身看他之际，他依然眼闭唇动，几分吟咏状，几分涅槃。
　　“师父…”缘衣话未落成，缘君真人便一扬青衫，步入洞中。
　　“都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