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ch.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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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火》/chapter.35
第二次的月考成绩是在十一月中旬的时候被公布出来的，纪烟稳坐第一，其余的，年级前十都大差不差。唯一特殊的，大概是理科榜上最后一名：第五十名—高三（五）班陈烈—411分。
不光这位，作为帮扶小组对象的易伊伊这回也堪堪摸上了四百的尾巴，连带着卓烨霖和昌伟的成绩也有了那么点起色，不至于太难看，甚至于那几个平时爱惹是生非的刺头们都没交白卷了，班级均分比第一次月考还高了三分。
朱延华硬是逮着他们鼓励了半节课，说得唾沫横飞，最后还嫌不够，拿上粉笔就唰唰往黑板上写了句话：今朝我以校为荣，明日校以我为耀！并且勒令值日生下课也不准擦，势必要留到上课的前一秒。
大课间的空档，纪烟和易伊伊去外头接热水，位置一空下来，那些男生立时呼呼喝喝地涌过来了。
“我去霖哥，烈哥是真他妈牛逼啊，这分都提了几百吧，上回是多少分来着？”
昌伟还真往前回想了下，“上回人都没进考场好吧。”
“这他妈才一个月吧，简直了，老子刚看见成绩表，差点以为昨晚喝的酒还没醒，昏了头了。”
“烈哥从前一打五，虐得那些孙子满地找牙的时候，我都没觉着有此刻这么自豪，真的。”
个个难以置信，但莫名的喜悦也溢于言表，这感觉就像是跟了多年的匪老大又重新占领一座山头，并且这山头不仅面积大，环境还一绝，作为小弟们只有更加崇拜的份儿。
等他们一次性说个够，卓烨霖才趴桌上慢悠悠道，“阿烈只是长得像个学渣，但人有脑子好吗？”
周遭陷入几秒的安静，卓烨霖轻挑眉稍，继续说，“而且他化学不一直都第一么，被华哥当宝贝疙瘩，说明他有那脑子，只不过人懒得用功。”
简单的道理，大家仿佛顿悟了。
“对哦，可是烈哥从前是怎么做到化学将近满分，其他都是两位数的？”
“老子一直都觉得很离谱。”
“班上那些眼高于顶的不一直背地里说咱烈哥是抄的么，这回总不能每科都作弊了吧，就说，打脸不？”
“嘁，脸都扇烂了吧。”
有人心虚地摸鼻子，“不过老子以前还真以为……”
“你丫的！”昌伟一手掌拍到他肩背上，颇无语道，“别人不懂你烈哥，你小子还不知道？”
其他人附和，“就是，作弊这种事烈哥估计也懒得干。”
卓烨霖伸个懒腰，视线不经意般划过右前座位上正安静写题的女孩，斥他们，“行了，一个个的别瞎哔哔。”
陈烈过去的事，他是知道最多的。
这世界就是真话混着假话，弄不好你听见的都是狗屁。
没人会无缘无故舍弃光明的前路，对身边，社会，乃至整个世界失望，抱以嘲讽，抱以桀骜，倒戈相向，当任何一切都不重要，不在意，他强大起来的代价，只会比你想象得更沉重。
昌伟插句嘴，“今晚嗨去不？”
一群男生立时接茬，“必须安排啊！多久都没跟烈哥痛快喝一顿了，整天呆家里也忒没劲了。”
“想念以前横行霸道，行走江湖的日子了害。”
“外班那几个小子也总问，一听烈哥天天忙着学习，个个吓得下巴都快张脱臼了。”
有人闻声催，“霖哥你约下呗，”
卓烨霖直接把手机往桌上一推，人往后懒懒靠着椅背，扔一句，“自个儿看。”
几人疑惑着伸长脖子。
手机屏幕亮着。
他两个多小时前发的信息：[今晚约？]
对方一分钟前才来的消息：[滚。]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啊。
……
昨晚陈烈回了趟家，不是那个小院，而是那个他的母亲现在居住的地方，倒也没进门，就在外边站了会又骑车回去了，之后倒头就睡，到上午9点多的时候醒了一次，回了卓烨霖的信息后又睡了会才起来。
房间里帘子拉得严实，没有裂缝的黑，透不进半点光，静得只剩风声。
他没拉帘子也没开灯，轻车熟路地从黑暗中走出客厅，开冰箱门，拿冰水，仰头一口气喝完。
旷野风声呼号，掀得帘子直翻滚，光拓进黑眸里，眼底下那层冷意却未有片刻融化。
手机震动着，他低头睨一眼，没管，直接扔沙发了。
等他刷完牙洗完澡出来，手机屏幕又亮了，陈烈这才不慌不忙走过去接上。
“有事儿？”
眼皮半掀着，语气丝毫没掩饰其中的不耐。
“……”
“没空。”
陈烈在沙发上找了一圈，没找到单词册，又转步往房间走，快进门的时候脚步一停，眼神沉了沉，冷笑一声。
“说完了？”
“……”
“别他妈再烦老子。”
之后再没给对方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
单词册最后是在床头柜上找到的，和顺手扔那儿的zippo火机挨在一块，陈烈眼睛半眯着盯了会，然后没犹豫地拉开抽屉，把银色的东西往里一丢，再拿起小小一本单词册扔书包里，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再走回客厅，把茶几上什么古诗文什么必刷题什么语法大全都扔进包里……
去学校前，陈烈先去了趟镇上的私人加油站，小哥在屋里远远瞧见，等车停到油箱前才慢吞吞开门出来，哈欠连天的抽出油枪，“ 加多少。”
陈烈直接扔了两张红的过去，抱着黑色头盔往旁边杆子上一靠就开始闭目养神。
油枪开始“嗡嗡”响，小哥边哈气搓手边上下打量他。
黑色卫衣外边套个同色的冲锋衣，一看就很薄的那种，卫衣帽兜着头，看不见脸，个子倒是挺高。
“装什么逼，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死，就知道耍酷撩女的去了吧……”
小声哔个没完，等他把油枪收了，一句“好了”还挂嘴边没出来，瞳孔先惊恐着缩了下。
陈烈懒懒斜靠着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帽子扯下了，棱角分明的脸，修长颈线，凸起的喉结，都覆着薄薄一层光影，身子骨看着懒散，又觉得哪哪都是硬的。
主要是……他睁着眼的。
“新来的？”他没什么温度地出声。
一波短暂的视线冲击后，小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慢半拍开口，“是啊。”
陈烈眼神学着他，洗拖把一样给他从上到下涮了遍，邪气地扯唇，“你们老板招人的口味挺一致啊。”
小哥战战兢兢把油枪放回去，懵懵逼逼回头。
陈烈已经戴好头盔，长腿一抬帅气跨上机车，皮笑肉不笑道：
“不是驴就是马。”
旁边一路过的扫地阿姨一听，乐得嘴都歪了，呵呵道，“小伙子，脸长是福气呐！”
这哥也是个反应慢的，等陈烈连人带车都没影了，才堪堪回过味儿来，涨得脸通红，冲着那边骂，“妈的什么素质啊？长得帅了不起是吧！”
“我去那谁啊？”一个穿JK短裙的女生小跑着过来，一把拽住他袖子，气喘得很急。
小哥斜眼看，“你迟到了。”
“不就几分钟么，计较什么，不过今天我就该来早点，刚那男的看着应该还在读书，车上有书包呢…天，这么个大帅哥，可惜了。”
“可惜什么，你不有对象？”
“对啊，这年头不就玩玩呗，你不会还指望着现在有真爱吧？这可是恋爱自由的时代。”女生的一对假睫毛上下扑扇着，颇不屑地翘起唇。
小哥把袖子扯回去，冷哼一声往店里走，“哦，那弄不好跟你对象一个学校的。”
“宋明啊，他汐中的。”女生把包往柜台一甩，坐椅子上噼里啪啦给人发信息，“我估计那男的也是。”
“你赶紧把工作服先换了，一会我下班了。”
“哎你等会，我男朋友说马上来接我，要不一块吃个饭？”女生抬头看他一眼。
小哥立马皱眉，“得了吧，你又要翘班啊？”
“怕什么，不还有池尔么，不对……怎么没见着她啊，她今天也迟到了啊？也是稀奇。”女生撇撇嘴，从包里掏出CHANEL气垫，对着上面的镜子涂口红，“你不去也好，我男朋友毕竟是年级大佬，认识的人多，我怕你尴尬。”
小哥把脱下的工作服挂到排钩上，冲着她翻了个大白眼儿，“我看刚那个没素质的更像年级大佬。”
“嗒”一声，女生飞快合上气垫翻盖，挑着眉梢，眼眸黑亮地望过来，“其实吧我现在想想，可能还真是，不过他可能是别的学校的，要不然宋明怎么没提过，他人脉很广的。”
小哥半开玩笑说，“没准你对象被人欺负过，没脸提呢。”
“草尼玛！”女生瞪他一眼，继续埋头看手机。
她指腹在屏幕上无聊划了两下，犹豫两秒才点开相册，把最新一张照片放大瞅了好几眼，然后发到了q/q群里：
[快！姐妹们，卧槽了！！！]
[今天遇见一大帅哥，有谁认识的？！]
……
中午卓烨霖他们去了网吧，纪烟和易伊伊就在食堂吃的饭，天气越发冷，饭菜没吃两口就凉透了，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很快撂了筷子，转步去小卖部买了面包回教室吃。
进入冬季的草叶都开始迅速枯败，世界落在一双双少年人的眼中，一派灰黄色。
教室里三三两两的人都趴着睡了，只剩笔尖划过纸张时极轻的唰唰声。
纪烟也困，长睫不知不觉中愈垂愈低，脑袋摇摇晃晃，终于也没坚持住，写完手上这题也趴桌上睡了。
中间她醒过一回，被吵的。
估计有群人回来了，带头在后边打扑克，男的女的都有，声音虽然压得低，但杂，脑袋一直嗡嗡响，她起来拿耳塞戴上才又趴下去。
这次没多久动静就停了，不知道他们都喊了句什么，那之后就像按了暂停键，一下就没了声。
柔风萦绕着耳后碎发，身上暖烘烘的，纪烟很快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教室里明显安静得不正常，纪烟脑子还晕乎着，她取下耳塞，迷迷瞪瞪地坐了会，后知后觉感受到肩颈上的暖意，手迟疑地摸过去，扯下一件外套。
一件黑色的,男士的外套。
胸前的小logo她认识，是个挺出名的运动品牌，有个人的书包就这牌子的。
心口轻微起伏。
纪烟扭头。
一般人睡着的时候，气息都是收敛着的，她还从来没见过哪个人闭着眼还能跟台制冷机似的，呼呼往外吐气，主要是陈烈这张脸，线条分分明明，还硬，很容易让人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他怎么不睡自己座位上啊。
还有……
纪烟捏了捏手中布料，很薄，心想他是真的抗冻。
不知道谁把窗户开大了，寒意侵袭而入，纪烟微微起身倾过去，动作轻柔地把黑色外套给他搭上，她动作很轻，但陈烈醒了。
他睁开眼的同时，纪烟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也被牢牢圈住，她顿一秒，慢慢坐回去，手也没挣开，而是顺着他的力道放松地挨到了桌面上。
降温的天穿得少，手掌还能这么热也是神奇。
陈烈是被吵醒的，旁边俩同学也醒没多久，聊天根本不敢放大声，都是轻声细语，就差嘴贴对方耳朵上了，但陈烈还偏偏就是个听力好的人。
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吵得他脑仁疼，醒来时心情全写脸上了，阴沉沉的，眼尾处睡出来的两道红痕印在冷白的皮肤上，显眼得紧。
他抬眼，看了她一会，黑眸中睡意渐退，戾气开始升腾，但这气儿倒也不是冲她。
纪烟心下一咯噔。
果不其然，陈烈下一秒便侧目，冲着旁边的桌腿踹了一脚，嗓子刺啦灌着冷风，“都他妈说了安静，听不懂？”
他盯人都同别人不一样，不避不躲，一探到底，也不会管你尴不尴尬舒不舒服自不自在，好像天生就这么反骨。
那两个交头接耳的男生身体僵得跟块木桩子似的，头低着，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一脚动静不小，易伊伊也给闹醒了，困倦地睁开一只眼问：“干嘛啊这是，地震了？”
等她另一只眼也睁开才瞧见斜后边的人，顿时好奇心都散完了，“哦，陈烈啊？那没事儿了。”
纪烟顾及不上她。
此刻那两个男生正疯狂地朝她投出求救目光。
演一场无声默剧。
陈烈看着，脸更沉，“想死？”
赶在他发火前，纪烟一个急唤，“陈烈！”
他没动了。
目光挪回来，黑漆漆的眸，紧密地攀上她的。
“别吓唬同学了，快回去吧，要上课了呀。”
陈烈手下一紧，冷笑，“胳膊肘往外拐？”
什么往内往外的。
“没有。”纪烟低头敛眸，小声反驳，“我说的是事实。”
“能先松手吗？”她问。
纪烟是侧身坐着的，微微歪着头，扎着清爽的高马尾，微卷的发尖松松软软地垂在肩颈处，脸旁的碎发乖顺地垂下，括住一对莹润小巧的耳朵，也遮住那里影影绰绰的红色。
吹了几秒的冷风，陈烈一时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纪烟眨了眨眼，“我疼。”
其实不疼，还挺暖和。
“那就疼着。”他捏着她手腕不放。
纪烟：“别闹了，一会该上课了。”
两人一个拉一个扯，手就是分不开。
易伊伊一手撑额，看得是直咂嘴，“乖乖，这是想腻死谁。”
陈烈对旁人漠不关心，不仅没松手，反倒将人扯得更近，另一只手伸过来捏住她下巴。
眼睛半眯，“胆肥了？”
他离得很近，近得纪烟能瞧见那些垂下的睫毛，根根分明，在眼下拓出两道细窄阴影。
一阵恍惚。
就这一晃神，陈烈松开了手，扯下身上的外套丢过去。
纪烟慢半拍抬眼。
“衣服穿好。”他扔一句。
“我不冷。”
“你再扯。”陈烈淡淡看她，嘴角一掀，“老子刚没摸过？”
纪烟手往后一缩，背在身后。
她手的确冰凉凉的。
瞅一眼腿上的黑色外套，她轻抿唇瓣，问，“你不冷吗？”
“你也没摸过？”
“……”
“再摸一次？”
“……”
好吧好吧，知道你手热。
纪烟败下阵来，将衣服折叠整齐放进抽屉里，再抬眼，睁着清亮的眸子瞧他，“那我冷的时候再穿。”
陈烈知道她脸皮薄，没说话。
“下雨了我去。”易伊伊趴在窗户上来了一句。
纪烟侧目，缭绕雨暮，清凌凌地铺在眼前。
她忽然想到什么，扭头问他，“你骑车来的？”
陈烈衣服后的帽子重新兜在头上，露半张棱角分明的脸，身体后仰，靠着椅背，看着她，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纪烟转头，将视线重新投向远方，果不其然，那辆黑色机车嚣张地停在学校大门外，和雨来了个亲密接触。
“路旁边不是有停车棚吗？”
他仍是看着她，“嗯。”
纪烟一转眼，看到的便是他这样——一动不动，专注地将视线置于她身上，见她看见，也没躲一下的意思。
纪烟听着淅沥的雨声，心里也像淋了场雨，湿湿漉漉，过电般熨过身体的每一处千山万壑。
有人说，雨天易感怀。
还真是。
她看着他，忽而弯唇，“恭喜你呀陈烈。”
“什么？”
“荣誉榜。”纪烟往楼下指指，意思是看门口那块大红牌子。
陈烈视线移过去，又很快移回她脸上，点头，“所以？”
没有得到期望的反应，纪烟有些失望地垂下眼，“你不开心吗？”
过会他声音才从头顶上方传来，依旧是那副散漫的调子。
“我上榜，你就开心？”
“当然。”
作为辅导他的“老师”，她怎么会不为他开心，她希望他能越来越好，越来越好。
“行。”陈烈漫不经心点头。
有人开了教室灯，绵延的光下，他的脸部线条优越，棱角冷戾又分明，眸子黑得深沉，藏进阴影里，也陷入另一双期待的眼眸里。
“我努力努力。”他说。
少年的嗓音同那片淅淅沥沥的雨声一道，在此刻，清晰地，用力地，砸进她心里。
纪烟轻轻弯起唇角。
有一群年轻人，他们有过枯萎的日子，世界可以对他们冷嘲热讽，眼光可以绊住他们的脚步，语言可以对他们无礼傲慢，但那又怎样，他们依旧可以大步往前。
朝着光，向着信仰。
向着……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ch.3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