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死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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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监狱走廊响起清晰的拖拽锁链的声音，像死神的镰刃划在地上，所有犯人都伸长了头向监狱外面探去。
只看见黑压压的一群警察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被一个高高壮壮的警察用电棍指着，手上脚上带着双重镣铐，低着头，只露出一个削尖的下巴，上面还凝固着鲜血，在苍白的皮肤下醒目异常。
他的脚步带着某种特定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跟着狱警，宽大的囚服上尽是溅开的黑红色血迹，而他的指尖还在一滴一滴地向下滴着血，落在地上被后面的狱警踩成一片血污，让看见这一幕的人不由心头发凉。
监狱里静极了，只听见犯人们粗重的呼吸声，空气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纪无终那只唯一暴露在空气中的眼睛麻木地盯着石质的地面，直到感受到了周围的注视，才抬起那张英俊到邪异的脸扫视着周围，还带着血痕的眉眼拥有强烈的攻击性，竟无人敢与之对视。
他那只原本漆黑的眸子竟如同被吸走了所有的颜色，成了苍白的死灰色，仿佛万物都寂灭在了他的眼中。
他扫视过的每一个人都从心里涌起一丝凉意，如同被无孔不入的恐惧包裹，他就像一种怪诞存在，会释放一种让人恐惧的病毒，借眼神传播。
连狱警也不例外，他们只想快点解决这个麻烦。
短短一个月，同一个人造成三死四疯的局面还是第一次。
沉重的铁链声仍然不紧不地响着，就像来自地狱的华尔兹，莫名压抑。
终于，随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锁链的声音越来越小……
“被告人纪无终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
“最终判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纪无终站在被告的位置，对这一切都供认不讳，甚至没有反驳一句，姿态过于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他和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事实却恰相反。
他身后的侓师都扶额轻叹，为纪无终感到可惜。
这下缓期执行都不行了，死刑已经判定了下来。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纪无终为什么要这么做，从最开始的那一场审判中，他没有替自己辩解过，坦然入狱。
现在不过是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因狱中杀人性质严重，直接被判死刑，这一切，让他不由怀疑他是故意的。
故意杀人。
可是目地是什么呢？
无论怎么想，纪无终这么做，他都看不到一点好处，也想不通他的动机。
除非……纪无终是心理问题。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纪无终是法医，众所周知，这个职业所直面的黑暗几乎出常人的想象，一天到晚都要直面死相奇怪的尸体，而且接收的大多都是凶杀案等等的案子，压力过大非常正常，甚至产生精神方面的问题也并非不可能。
“咳咳……”纪无终被压着，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似是不经意咳了两声，他下意识地认为纪无终有话说。
却见眼眸苍灰的高大男人冷漠地与他擦肩而过，唯一的一只眼睛与他对视了一秒，里面有他看不见尽头的深渊。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跳的有些快了。
回过神，再看那人，已经朝庭下被押着走了好几米，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一抹鲜红，却已无法求证了。
……
是夜，纪无终被关在禁闭室，一语不发，这里太过黑暗了，什么也看不见，就像他的人生一样，没有出路，没有希望，没有未来，连唯一的窗户都遥不可及，只能被迫沉浸在漫无边际的灰暗中。
沉默了好久，他突然跪在地上猛烈的咳嗽起来，表情扭曲，似乎要把肺咳出来，鲜血从他的口腔中溅出落在地上溅的到处都是。
他却没有捂自己剧痛的胸口，而是捂住了那只缠着纱布的眼睛，纱布边缘已经泛黄了，他才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换过纱布了，放在以前这绝不可能，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条件去换了。
已经无所谓了，现在这些早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执行死刑的意义，对他不大，因为从某方面来说，他早就已经是一个病到非常严重的绝症患者，即使不执行死行，他也要死了。
他从不畏惧死亡，他甚至幻想过死亡，幻想死亡能带回他失去的东西，他残缺一切。
而他残缺的，不止躯体，还有灵魂。
或许，死亡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解脱。
就像命运一开始写好的那样。
随着曾经的故人一个个死去，最终连他也逃不出宿命的轮回。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特殊的那个，也无人可以特殊。
空气寒冷了许多。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却见那个开的很高的通风窗中似乎有雪飘进来。
他这才想起现在是冬天。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寒冷的感觉的，他失去的不仅仅有人类的情感，还有感官。
这样的寒冷只有在他快死的时候才能体会到了。
“下……雪了吗？”他虚弱地抬起苍白的手，想接住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可是雪花就是雪花，所有的雪花都很脆弱，他还没有接住，洁白的雪就在空中融化了。
一切就像一场虚梦。
在迄今为止的23年人生中，他一直在迷茫中徘徊，恐惧混乱无序侵蚀着他。
让他无数次被迫直面痛苦与离别。
他还记得，那时，似乎也是在这样一个下雪的天气。
他亲手了结了自己双目失明的最后一个伙伴，用死亡结束了他的痛苦，并亲手葬送了他的人生。
他还记得那个人一边用刀在自己手上划出一条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用痛苦化作利刃来对抗逐渐迷失的灵魂，一边笑着让他不要哭，但是他笑得太扭曲了，看起来就像哭一样。
那个人说，这是宿命，是他所看见的宿命，他们每个人，每个人的……
然后那人突然把刀放在了他手心中，用染血的双手握住他的手，软弱无力地趴在他身上，把头枕在他肩上，凑到他耳边呼出微弱的气，热气湿润了他的耳垂，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他说。
“你不会死。阿终。”
“只剩你了，阿终！”
那人昳丽的脸变的惨白，精致的五官开始扭曲，抓住他的手骤握紧，在他的手背上抓出一条条血痕，疯狂又渴望地冲他哭喊着。
“让我解脱啊一一”
“快！杀了我！”
“啊啊啊！”他尖叫着，似乎是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浑身都抽搐了起来，泪水从无神的眼中流出，打湿了纪无终的手。
“噗一一”
一把刀直直插进那人的脖子中，让他瞬间失去意识，也结束了他的痛苦。
纪无终愣愣地摸了一下被溅上血珠的眼角，皱起了眉头，他为那人合上了眼睛，第一次出现了叫作悲伤的浓烈情绪。
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脸颊上，冰凉的触感把他从迷失的回忆中唤醒。
雪下大了。
有几片落在了他的发间，就好似横生了几缕白发。
“你说我不会死。”
“可是，我还是要死了。”
“小鱼……你的预言，第一次出错呢……”
他近乎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地低喃。
仰头，直直望向飘落的雪花，唯一一只暴露在空气中的眼睛正在缓缓失去色彩。
那只死灰色的眼眸颜色渐渐变浅，几乎要变成苍白色，映照着缓缓飘舞的雪花，眼睑微弱地眨动着，就像老旧的齿轮难运行。
他伸手想接住一片雪花，可是伸到半空中就手指僵硬，停滞不前了。
灵魂越来越冷，他似乎产生了自己已经坠入地狱的错觉，像他这样的人，或许坠入地狱才是真正的归宿吧。
意识开始消散，在永恒沉眠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见了从天而降的黑色信涵……
这就是死亡么？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死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