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冬至快乐》文猫猫

1、白色刺猬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是日本咒术师的据点之一，培育出了日本咒术师的半壁江山。

　　每年的三月底通常是毕业式，以及部分早早被确定的新生的入学仪式。

　　虽然因为咒术师这个高危行业，业界人数总是维持在一个岌岌可危的状态上，顺利入学的也未必能顺利毕业，但该有的入学和毕业仪式还是要有。

　　伏黑惠经受了一顿夜蛾正道校长爱的入学教育，脸上挂着擦伤，插着兜走出了礼堂大门。

　　校医院旁的樱花树及铺满石板路的粉白的花瓣多少为高专增添了几分普通高中的青春风姿。

　　一只小白刺猬趴在校医院门口的一堆樱花瓣上，任由樱花落埋。

　　“——虽然我真的特别尊敬白老太太，但是我从没想过死后要当一只刺猬啊……”

　　小刺猬喃喃自语，却只发出了两声“唧唧”的声音，于是郁闷地闭上了嘴。

　　很难说明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鹤年呆呆地想，我只记得，我死了。

　　很虚弱，很痛苦，很不甘，很留恋。熬了太长太长的时间，躯壳太沉重了，灵魂从里面出来的一刹居然感到无比轻松。意识模模糊糊地像一阵风要飘远，却像被套了铅块，硬生生地从天上拽回到地面。然后经过了漫长的冬季，意识慢慢地由虚变实，开始像清晨草叶上的一滴亟待蒸发的露珠，最后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白刺猬。

　　虽然视力不好，但五感正常；有饥饿的感觉，但是不吃也没有关系。

　　所以我是变成了一个刺猬形诅咒之类的存在？

　　鹤年纠结了半天，觉得自己的思维转的好慢，像一堆毛线团儿。过度思考将脑子搅成了一堆浆糊，似乎要咕嘟咕嘟冒泡了。他晃晃头想给自己降温，却又不小心给自己翻了个个儿。

　　他绝望地用力扑腾自己的四只小爪爪，在空中蹬了好半天才把自己重新翻了回来；又模模糊糊地看到自己的尖鼻尖儿和粉色小爪儿，悲从心起，埋头原地自闭。

　　木头缘侧旁堆积着樱粉色的樱花瓣散发出开败的淡淡樱花香，潮湿的泥土味儿里好像有嘎嘣脆的小甲壳虫。阳光从树木草叶的罅隙透过，在地上和小白刺猬的背上印上不规则的亮斑。

　　好晒，好刺眼，不想动。

　　要不，还是动一动？今天天气还满不错，进进出出的人也比平时多出好几个。一直这样呆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于是鹤年艰难地指挥着四只腿前后配合，勉强挪了几步。从花瓣中拱出来艰难地挪到屋檐外面，骤然出现的明亮天光简直要刺瞎双眼，他一下子用手捂住了眼睛。

　　这画面就有点搞笑。

　　一只背上扎着樱花瓣的雪白色的小刺猬，半蹲着用自己的小手捂住了眼睛。

　　超级扎眼。超级可爱。对于眼神很好的咒术师过于醒目了。

　　是可爱到熊猫学长会拍照发到ins上的地步。

　　伏黑惠顶着海胆头，面无表情地想。

　　但即使如此，刚从礼堂出来路过校医院门口的惠也不敢大意。

　　小刺猬的身上若隐若现地笼罩着一层古怪的纯白色咒力，稀薄到类似于平日里都懒得理会的蝇头。

　　咒灵？诅咒？不，结界没有被触发警报。是动物吗？动物也会有咒力吗？颜色也很奇怪。
　　不会又是校长缝的咒骸吧？

　　刚被校长用玩偶暴打一顿的伏黑惠充满心理阴影，快速转动思绪后，试探性地向小刺猬的方向掐了个决。它被他的掌风掀倒，团成一团叽里咕噜滚到了草里。

　　他惊讶地看到这只古怪的刺猬毫发未伤，自己青苍色的咒力却被它像吃奶油般顺滑地吃掉了。不是咒骸？不会真的是诅咒吧？

　　惠抿着嘴停顿了一下，盯着草里炸刺儿的白团，掐诀放出了玉犬。

　　诅咒的话，就尽管吃掉吧。他低声说到。

　　黑白玉犬从伏黑惠身后的影子里欢快地冲了出去。

　　于是鹤年在被阳光刺了眼睛之后，又被人吹倒，最后被两只大狗围起来虎视眈眈。这个视角超级恐怖，澄黄澄黄的眼睛，大张的狗嘴，雪白雪白的獠牙森森地立着。

　　他听到耳边大狗在呼哧呼哧地喘气，感受到狗鼻子和嘴里的热气喷射到他身上，心里好绝望，只觉得人生艰难。

　　……但是等了半天大狗也没下嘴。

　　鹤年悄悄睁开眼睛，慢慢从刺中伸出自己的尖嘴去嗅空中的气味。两只大狗快乐地摇着尾巴，兴奋地围着他转起了圈圈。白玉犬试着把刺猬叼起来回到主人那里，却找不到地方下嘴。黑玉犬按捺不住地舔上去，被刺猬扎了舌头，委屈地“嗷呜”一声。

　　鹤年开始感觉这两只大狗的气味有点熟悉，而且总是这样一直竖着刺他也好累。于是他慢慢地放平了刺，得到大狗们快乐的舔舔。

　　白玉犬终于成功地把小刺猬叼了起来，或者说含了起来，涎液顺着嘴角流出来。鹤年顿时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狗味儿，特别想洗个澡。他挣扎了几下，扎到了狗鼻子，这下白玉犬也委屈地“呜”了一声。

　　不是诅咒吗？

　　伏黑惠一边想，一边很无语地看着自家的式神把白刺猬放在了自己右脚的黑皮鞋上。

　　他动动脚抖了抖，刺猬顺着光滑的鞋面“呲溜”一下滑了下来。

　　黑玉犬谴责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把小刺猬叼起来放到他的左脚鞋面上。

　　惠简直要气笑了，这还是第一次——为了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被自家的式神所谴责。于是他又抖掉了这只刺猬。

　　黑白玉犬不满地“呜呜”两声，正对着惠蹲坐下，一边兴奋地吐舌头哈气，一边给小刺猬遮阴。
　　鹤年被人从脚面上抖下来两次，感觉非常屈辱。

　　他默默地想：这个崽子是怎么回事？得和他的监护人说一下，实在缺少对长辈的尊重……但总觉得说了也没有用呢……遇到不靠谱的监护人孩子自己也是很倒霉的……

　　伏黑惠跟两只大狗僵持了一会儿，最后把玉犬收回了影子里。没有了阴影遮蔽的小刺猬看上去要晒晕了，不得不自己慢吞吞地向草丛里爬。

　　伏黑惠拿脚尖碰了一下它，看到它好像很生气地转了方向，用屁股背对着他。

　　他很快勾了一下嘴角，又放平了。

　　“惠——还没走，是在等我吗～今天的入学式没看到你呢，以后我可是你的班主任哦～高兴吗高兴吗高兴吗——”

　　从校医室出来的五条悟站在伏黑惠身后，随手将手搭在了自己学生身上。

　　“……并没有。”

　　“阿拉，被可爱的学生这么说老师好伤心呀～那是有什么事情么～”

　　“没什么……五条老师，动物会有咒力吗？”

　　“没有哦。”

　　“那，那边的是什么？”

　　“……”

　　鹤年感到两道打量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压迫感和求生欲迫使他越挪越快。其中一道目光牢牢钉在自己身上，越来越灼热，简直要给他穿个洞。

　　突然走着走着就四爪悬空，鹤年被人捏在手里硬生生翻了个面，搞得四爪朝天。

　　这里的人素质都好低下，他好生气！

　　鹤年鼓起刺猬脸颊上的白毛毛，眯着豆豆眼皱着眉头凶狠地瞪着这俩人。

　　伏黑惠一副“虽然疑惑但不管我事”的表情，稍稍避开小刺猬愤怒的眼神悄悄偷笑。

　　鹤年瞪跑一个，集中目光去瞪那个把他抓起来超级没礼貌的大个子。

　　被稍微俯身下的阴影挡住，这个超级高的人慢慢地往上推了一边的黑色眼罩，露出了一只带有白雾的苍蓝色眼瞳。

　　鹤年撞入了他的眼睛里。

　　这个人的眼睛像烟蓝色的水晶，像天气晴好时波光粼粼的纳木错，看着很浅却深不见底。鹤年心想，这个人的眼睛能把人溺毙。

　　像被大猫盯住伸手扒拉了，又像被那只漂亮眼睛解剖了，鹤年无意识地颤抖了起来。他控制不住刺猬对猫科动物的恐惧，哆嗦着用力蜷起肚皮，再次炸成了个白刺团。

　　白发蓝眼黑眼罩的高大男人俯视着他，露出了认真到可怕的表情。半响，五条悟的嘴角弧度越来越大。

　　他慢慢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扯开了一个有点儿疯狂的笑容，低头凑近手里受惊的一团，一字一句道：

　　“梅小路鹤年？”

　　小白刺猬惊恐地看着他，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