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凉晚秋》墨亦菲

8、我们的爱终究无法还原

　　我茫然的看着手术室外的人们，我的父亲母亲北毅丰和林熙可，Aunty南，舞沫和很多喘着白大褂的人们，突然失了语言。原来面对死亡，语言是这么的微不足道。
　　我木然的蜷缩在墙角里，任由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或推开我，或碰到我，或叫我，都不知道怎样回应。我看着手心里，手里温热的液体依然新鲜，手心里的金属物，打开是一张照片，不同的是照片里不再是我美丽的母亲而是三个人，中间是母亲，旁边是南天舒和我，虽然是PS的，但是明显可以看出做的人很用心，照片里的人们简单而幸福的笑着，没有一点点悲伤。我跪倒在地上，丝毫不顾行人的目光，嚎啕大哭。舞沫走过来搂着我的肩，我一点点的没了知觉，仿佛看到远处的天空上南天舒温柔的笑容，温暖而深刻。
　　清晨的林荫道上，他逆着光对我说：“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后来是汽车的鸣笛声，□□支离破碎，他温暖满足的笑着对我说“依然，我喜欢你，可是我是你哥哥。”
　　不，不。我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知道是第几天，就这样搂着怀表死不放手，生怕一放手就会失去所有。。。 。。。我回到了最初认识南天舒的时候，我没有走那条路，没有遇他，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会不会在浑浑噩噩中他回了美国，忘记了这一切，他幸福的在美国娶妻生子。可是，现实中没有是不是。
　　死亡在我们噤若寒蝉的感情里砌成一面镜子，看得到过去，看得到未来，只是恍惚间就失了现在，宿命注定了我们是兄妹，就算再怎么努力，我们都只是在一起，而不是相爱，南天舒，你可知道，我们的幸福只是看着对方幸福，而你和我，南和北，终究不是幸福的名字。我想了又想，始终找不到记忆的出口。
　　我仿佛看见白色的布遮盖着的病床，然后是悲天恸哭。然后我倒下去，一片黑暗。
　　… …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围着很多人：我很久没有见到过的父亲母亲和他们的助手，Aunty南，舞沫等等。他们疲倦的神色和难掩的悲痛令我觉得心疼。尤其是林熙可女士，我的妈妈，我第一次觉得她是那么的脆弱，她精致的妆容残留在脸上，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细长的皱纹，她的眼睛肿肿的，不知道哭了多久。Aunty南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不堪。他们呜咽着跟我说各种各样的话，无法分辨，只是默默听着。
　　我看着窗外，有点雾气的天空，不似平常那般澄澈，却依然有动人心魄的美丽，我恍如隔世，想起遇到南天舒的那个清晨，也是这般光景。我的嘴角动了动，笑出声来。
　　“依然…妈妈对不起你…别，别恨妈妈… … 妈妈也不想的，真的… …妈妈以后一定好好照顾你，失去了你哥哥，妈妈真的很难过… …”妈妈摸着我的脸，泣不成声。
　　我却知道妈妈的痛楚，太多太多的事情她有口难开，就像南说的“依然，我不恨她，她有自己的苦衷”是的，妈妈，我也不恨你。
　　我抱了抱她，感觉到她肩膀簌簌抖动。
　　接着是Aunty南，她狠狠地推过妈妈，揪着我，纤细的手指上青筋毕露，“都是你，都是你，天舒那么在乎你，为什么你要害死他，为什么？我那么恨你们母女，可是天舒都让我放弃了向你们复仇了，为什么你还要害死他？难道你不知道他多在乎你吗？”我不哭也不闹，任由Aunty南扯着我的身体，妈妈跪倒在一旁，掩面哭泣。
　　舞沫跑过来，拉过Aunty“Aunty，你别太难过了，真的不能怪依然，最不想南天舒出事的，就是北依然！”我错愕，我从来没有告诉过舞沫，何以她会知道的呢？舞沫仿佛看出我的窘迫，走过来，抱着我，她的手摩挲着我的头，一下一下，就像这么多年她一直的陪伴，那么安定而温暖。
　　整个病房里，充斥着莫名的夹杂着仇恨、悔恨的叫做痛苦的空气。

　　之后发生的事情，我都有些记忆模糊。三天后，南天舒的葬礼，我看着不同的人来来往往，望着南天舒的照片，或悲伤，或惋惜，或不解，照片里的南，微微扬起的嘴角，灿若星辰。很奇怪的是，我再没有哭过，只是开始出现幻觉，总是依稀回到那个清晨，逆着光的南天舒对我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仿佛他从来都不曾离开过。

　　葬礼后，我对爸爸说：“我要去澳洲。”他显然有些疲倦，这些日子他已经衰老多了。他抱了抱我，说“好，我去给你办。”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和爸爸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甚至这么多年来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如这几天多，可是我却能够感受到他内敛强势外表之下对我的还有妈妈的，深沉的爱，他现在看着我们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而疼惜。

　　就在那间café里面，舞沫拦着我的头，她也有些憔悴，清秀的脸上泪水涟涟。她对我说：“依然，你可知道，南天舒是真的喜欢你”顿了顿，她转了转手里的杯子，说“尽管你们是亲兄妹。”我垂着眼睑，没有回答。她继续说：“依然，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南天舒的事，在医院的时候很疑惑我为什么会知道是不是？”她没有等我回答，灌了一口咖啡，深色的液体沿着杯口汩汩流入她的体内，然后顺着她的眼睛排出，她静静地说：“我一直都关注南天舒，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可是后来我在你的课本上练习册上无数次看到了这个名字，我就明白了端倪。但是我明白，如果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那么一定是你不想我受伤害，所以我也没有向你提及。直到上次出现在café的那天，也就是南天舒离开的那天，她来找我，告诉了我他的身世，以及他的姑妈因为爸爸的死恨你的妈妈，所以让南天舒和你相爱，然后想通过媒体来折磨你的妈妈，让她痛不欲生。南天舒本来也打算那样，所以他去找你，和你在一起。可是很不幸，他喜欢上了你，就像你也喜欢上了她，然后你们互相讲了自己的童年，南天舒发现你也不快乐的时候，终于战胜了自己的仇恨，可是你们终究是亲兄妹，怎么可能在一起呢？于是他请我帮忙，演一场戏，好让你可以忘记他，开始自己的生活，他已经打算第二天离开回美国了。可是… …还有，那天送你去医院的不是什么好心的阿姨，而是南天舒，他抱着你穿过街道，跑到了医院… …”我抓了抓舞沫的手，示意她不要讲下去了，事到如今，原因与经过于我而言已近不那么重要了，我知道了南天舒对我的感情以及那些一起经过的日子都是真实的，那就够了，有了这些回忆已经足够我一生回味了。、
　　舞沫扶着我的肩膀哭泣，好像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难过了，就像那个下午，我从落地窗前看到的舞沫，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幸福的表情，我知道，她是真的喜欢南天舒。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舞沫，我亲爱的舞沫，在我时光荏苒的韶华里，我唯一的依靠，我们都失去了，失去了心里最宝贵的。
　　人生太长，一辈子太久，说出来只是一个由时间堆积起来的数字，而只有死亡，是真真实实的，那么猝不及防，轻巧的打断我们关于人生的意念。
　　我轻轻地擦掉舞沫的泪痕，对她笑了笑。我知道，我们都需要勇气，走下去的勇气，面对彼此的勇气。我第一次觉得Espresso可以苦涩的这么决绝，欺骗性的温度，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