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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天牢的门口,传来这一声,好似比那索命无常还要可怕许多。

      通传的声音尖细得很,天牢本就是个阴气重的地方,这声音回荡在牢内显得格外阴森,倒也与摄政王的手段相配。

      沈秋辞自然是来看那前刑部尚书洪心的。

      他的车架也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尊贵。且不说是先帝御赐,那马车本身的价值都不知几何,楠木做的车身,巧夺天工,侧壁上雕着蛟龙,等级比照亲王,花草皆用金叶,珠帘全是翡翠,四角又特许挂着金铃,华贵至极。

      一路走来,无人敢与之并驾,行人纷纷躲避在侧,生怕惊扰贵人。

      这马车现在停在天牢门口,一只苍白如玉的手先撩起了车帘,紧接着一人踏着轿凳下来,只见他青丝高束,一席赤色长袍衬得面如冠玉,腰上系着雕花玉链,脊背挺直,身形修长,满身富贵气。

      若忽略掉他的身份,像极了一个闲散富贵的爷。

      沈秋辞薄唇微启,一双眼眸似深不见底地寒潭:“诸位免礼。”

      带着随从径直进了天牢,吩咐狱卒带路:“本王今日得空,来见见前刑部尚书洪心,前面带路罢。”

      左右莫敢不从,刚从地上爬起来,赶紧上前为这位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带路。

      天牢里的空气流通不畅,受完刑的血腥味和各种腐烂味混杂在一起,沈秋辞蹙了蹙眉,拿帕子掩了口鼻,却没有发怒,这让天牢里的狱卒都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摄政王的脾气似乎好了不少。

      张长生也跪在原地,等那摄政王一行人过去了之后,才缓缓吐了口气,连滚带爬的出了大牢。不过,他想起刚刚悄悄抬头看的一眼,这位凶残至极的摄政王好像……长得很不错的样子?

      等到了关押洪心的地字号牢房,沈秋辞这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到底是朝廷重臣,虽然一朝被下了狱,但到底定罪诏书未下,还不至于被马上拉去严刑拷打,只是被关押在这里晾着他不管。

      那洪心本是躺在稻草堆上,见到摄政王来也不过翻了个身,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开了牢房门,沈秋辞站在牢房里,整个室内都显得格外富贵,瞥了一眼躺在地上装死的前刑部尚书,他冷淡开口:“洪心,你应该知道本王为何而来。”

      洪心慢慢地爬起来,盘腿坐在地上,没抬头:“祁王殿下,罪臣只知自身性命难保。”

      沈秋辞冷笑一声,撩了衣袍,屈尊降贵地蹲下来盯着他的双眸,沉声问到:“你是自身难保,还是不想保?既然如此,你洪府上下二百一十六人,还有你那个被送出去的小儿子,我看也不必再留了,嗯?”

      洪心本来毫无动静的脸在听到他小儿子的时候骤然一变。

      本来他既然敢作出这种事来,自然做好了准备,将下一辈最有前途的庶子隐秘地转到了妻子的弟弟府上,从此以后只当做妻弟的儿子来养,给洪家留下最后一点血脉。

      却没想到祁王连这个不起眼的庶子都能发现。

      他咬着牙回话:“祁王,此祸尚不及老幼。”

      站起身来,拂去衣角的灰尘,沈秋辞下颚微抬,却不显得狂妄,只让人觉得尊贵非凡,贵气十足。

      “这里是大雍。洪心,本王的话,就是律法。”

      他转身欲离去,牢房的门锁即将关闭之时,留下致命的打击:“洪心,本王的耐心一向不足。你那挂在妻弟家的庶子,本王也去看了,是个有出息的。好好考虑一下,本王事务繁重,告辞。”

      留下洪心猛的抬头,急急地站起来抓着铁栏杆,张嘴欲说些什么,到最后却只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垂下了头。

      ——

      皇宫内的大太监福来守在大殿门口,急得在原地打转。

      小皇帝不听他的劝告自顾自出宫去找摄政王,福来生怕摄政王发怒对这小皇帝动私刑。这事儿不是没有前车之鉴的,就在上个月,箫承礼还因为惹怒了那沈秋辞被罚跪两个时辰,直到人晕过去才作罢。

      这回要是再出什么好歹,他怕自己的小命也难保。

      宫门口传来响动,赫然是那小皇帝回来了,福来连忙疾步上前候着。

      等到那小皇帝下得马车来,见他与中午出宫时的模样并无不同,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受了罚的样子,福来才松了口气,跟着箫承礼往大殿走。

      箫承礼脑袋中还在想着合适的人选,并未注意到福来的忧虑:“福来,宫中下午可有事?”

      “回陛下,一切安好。”福来低着头回话。

      “不去寝殿,先去御书房罢。”小皇帝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先去书房办公。

      虽然今日沈秋辞对他的态度确实与以往不同,既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动用私刑,但他一向反复无常,明天若是答案不能让他满意,难保不会恢复之前的样子。

      夜色沉沉,宫中的灯已经点起来了,有黑猫趴在飞檐翘角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伸长了身体一跃而下从人面前跑过,金黄色的眼瞳在暮色中如盏盏鬼火。

      箫承礼抬头望着那只黑猫跳上另一边高墙的身影,却没想到与那猫的眼睛撞了个正着,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一人一猫就这样对视着。

      身后的侍卫不明所以,只得在原地停下来等候。

      福来也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上前。

      黑猫舔舔爪子,到底是先移开了目光,好像突然听见了什么声音,耳朵微动,叫了两声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箫承礼见状也重新迈开了步子,吩咐到:“走罢。”

      只是面沉如水,隐在黑沉夜色中的神色难辨。

      待他到了御书房,才刚坐下来准备处理那些无关紧要的奏折时,门口传来福来有些惶恐又惊讶的声音:“陛下,摄政王府之人求见。”

      小皇帝神色微动,稍稍抬了眼,手中的狼毫笔未停:“宣。”

      大门被推开,烛火被进来的风带得左右摇摆,晃得人眼花,摄政王府的人进来后跪在地上行了礼:“臣沈修竹,参见陛下。”

      姓沈,竟是被摄政王赐姓之人?!

      箫承礼搁下笔,目光如炬投在那人身上,语气看不出喜怒:“免礼,深夜来访,可是亚父有何事吩咐孤?”

      “正是,”那沈修竹将手中的包裹放在地上,拱手示意,“祁王有令,让陛下在今晚批完这里的所有奏折。”

      “明日早朝之后,祁王亲自来查。”

      这下轮到小皇帝震惊了,他千想万想没想到沈秋辞会把奏折交给他批阅,这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这分明是要放权给新帝。

      可是,沈秋辞会有这么好心吗?

      回忆起摄政王阴晴不定的心情和阴狠毒辣的手段,饶是箫承礼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开口隐晦的问下面跪着的那人:“亚父可是身体有恙?”

      沈修竹嘴角勾出一个笑,回了这战战兢兢的小皇帝:“祁王身体无事,只是最近事务实在繁重,这些不太重要的折子陛下看看也无妨。”

      箫承礼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摄政王还不至于那么仁慈的肯放权,不过这一遭下来,小皇帝深感沈秋辞的阴晴不定,为自己捏了把汗。

      暗自告诉自己今后行事要更加谨慎。

      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机会只会有一次,箫承礼毫不怀疑。

      先帝的遗诏赋予了祁王万人之上的权柄,谁也不敢略其锋芒,现在势单力薄的小皇帝也一样。权利的斗争,从来都只有你死我活和血流满地。

      而箫承礼年少时候发过誓,要当活下去的那个。

      沈修竹行了礼告退,守在门口的来福从外面进来,诚惶诚恐地接过了那一大叠奏折,将其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一一放在小皇帝的书案上,又细细地研好了磨,挑了灯芯,这才合上了殿门,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萧承礼揉揉额角,只觉得从来没有这样疲惫过。

      这本就性情难测的摄政王现在连他也越来越看不懂了。

      原先那沈秋辞不过是性情暴虐了些,只要有事情不顺着他的意便要作妖,动用私刑也是常有的事,倒是好懂得很。

      可今日这一遭,倒让萧承礼不知所措了起来。摄政王既未动怒,也未出口伤人,更别说动用私刑了,观他做派,倒真像是来考教他学问的先生,这深夜送来的奏折也像极了课后留置的作业。

      摄政王什么时候改了性子?

      轻叩两下桌沿,箫承礼对出现在殿前的影卫吩咐到:“十一,带一队人去查查摄政王最近三月的动向。”

      停下手中的笔,仔细想了一下,他特意补充了一句。

      “尤其是摄政王最近联系的人,有什么异常之处,尽快向朕汇报。”

      十一领命而去,烛火微摇,留下满殿静谧。

      夜深了,御书房的灯火还未灭,从极远处看,在整个皇城中犹如一盏孤身自燃的明灯,只是不知将要燃到何时。

      金瞳的黑猫舔舔身上的毛,从盘龙柱上一跃而下,很快隐身在长夜中。

      ——

      摄政王府的灯也没熄。

      整个府邸的规模着实不比那皇宫小上多少,一切规格都是按照大雍礼制的最高等级来修建的,只除了早朝用的金銮殿没有一比一复刻,大体上和那皇宫也差不离。

      当时在礼部任职的大臣没少为这事去找先帝谈话,说来说去就是一句不合祖宗法制,搞得先帝听了一个月耳朵都要起茧子后终于忍无可忍的放了狠话:“朕的话,就是法制。”

      “再有推三阻四之人,朕便削了他的帽子。”

      这才让朝野上下闭了嘴,把这府邸顺利的建起来。

      现在,这里也比皇宫更加危机四伏。

      大雍摄政王的项上人头,在榜上比那没有实权的小皇帝还要高上三倍,与之相对的是王府中步步暗藏的杀机,从王府建成至今已有八年,不知让多少江湖人士有来无回。

      今日十五,晴夜微风,树影摇晃,梭梭作响,月亮高悬天上,浮云来往间明暗交杂。

      在下一片游云遮住明月的时候,寒芒乍现。

      没有惊动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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