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奇志》浩水云天

26、（九）化猫

　　秋老虎的余威让秋季的夜晚依然有些燥热，韩曳打开了“罗象斋”所有的窗子，坐在一楼的客厅中沉思。他的脚旁，青色的犬无精打采地将头搭在自己的两条前腿上打盹。
　　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安静祥和，直到蜪犬的耳朵微微抖动了几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抬起头警觉地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感觉到了危险站起身体，蜪犬的喉中发出低低的呜咽，皱起鼻子，龇出了如匕首般锋利的白牙。
　　“怎么，不欢迎我吗？你倒是条好狗呢”。白色的影子几乎瞬间就从敞开的窗子中穿进了客厅，却原来正是句芒。看着低低呜咽着抗议，却迟迟不敢上前的蜪犬，句芒语带轻蔑的讽刺着。
　　“别动，青螺。你不是他的对手。”看出了蜪犬就要经不起句芒的激将法而扑上前去，韩曳及时拦住了它，又轻轻拍了拍它的头，试图安抚它的情绪。
　　“可是……”蜪犬突然化身成为了少女，那双似乎可以滴出水的大眼睛满怀忧虑地看了韩曳一眼，又恨恨看向了句芒。
　　“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只要你听话就好。”韩曳微笑着示意那叫做青螺的少女赶快离开。
　　但青螺毕竟是犬，让她做出这种扔下主人，临危而逃的事的确有些困难。但韩曳是主人，主人的命令却也不能违抗，所以在反复来回地看了韩曳和句芒许多眼之后，少女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般跺了跺脚，一跃消失在了窗外。
　　“韩曳……是么？你现在的名字？”碍事的一走，句芒便悠闲地坐了下来，拿起茶壶倒上了一杯茶，好像自己才是真正的主人一样。
　　面对句芒的举动，韩曳却有些疑惑。他知道，天神并享受的是人间供奉的香火，却并不能享受人间的饮食，所以句芒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要像这样倒上一杯茶，韩曳实在是有些猜不明白。
　　“怎么，不好好替你的主子搜集宝贝，却反倒有闲心来管我的事吗？”句芒的绿眼睛好像深潭中的怪兽，泛出邪恶、不祥的幽光，而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是让韩曳更加疑惑。
　　“你想不想看看镜子？”韩曳慢慢开口，看着句芒的目光里满是同情。“看看你那原本美丽的脸已经被嫉妒和怨恨扭曲成了怎样的模样？”
　　“少说废话，把那珠子给我。”被韩曳说成面目扭曲，句芒再也无法继续保持悠闲，愤怒地站了起来。
　　“什么？”韩曳的目光移向别处，好像根本听不懂句芒在说的话。
　　“少装糊涂，你知道是什么……”句芒的绿眼睛看起来怒意更盛，却也因此而更亮了几分。
　　“你说的……是这个吗？”韩曳笑着摸出了一颗碧色的珠子，珠子在黑暗中闪着莹莹的绿光，如同句芒的眼睛，又好似坟场中出现的幽暗的鬼火。
　　“拿来。”句芒起身扑向韩曳，却不想韩曳以更快的速度将珠子一口吞了进去。
　　“你也说了，我的任务是为主人搜集珍宝，我又怎么能让它落在你的手中？更何况，这么多年来，你将她折磨得还不够？为什么还不能放过她？”韩曳挺直了腰身，对眼前这位有些乖张的大神倒是毫不畏惧。
　　“你……”句芒本就苍白的面色因愤怒而显得青白，看上去也就更加显得狰狞可怖。“不够，永远不够，我唯一的快乐就是看着她承受痛苦，她越是痛苦，我就越是快乐！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有没有深深嫉妒过一个人？有没有恨一个人恨到要发疯的程度？”
　　“我想，我能不能了解是另外一回事……既然她已经不在了，我就是把精魄交给你，又有什么用？”韩曳皱眉，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说服固执而任性的句芒。
　　“你怎么能懂……怎么能懂我的感受？”句芒咬牙切齿地看着韩曳，绿色的眼睛更像是要吃人一般。
　　“我的确不懂你那扭曲的感受。不过我倒是觉得，与其如此，倒不如脱身自由。如果你真的想要那精魄，为什么不杀了我试试？”韩曳的脸上露出一个挑衅般的微笑。
　　“呵，你也配来教训我吗？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韩曳的笑容显然激怒了句芒。“你现在虽然有恃无恐，但却不代表我就永远没有杀你的机会。只要这精魄一天还在你手里，我就一天不会放过你。”句芒突然也笑了，笑得狠毒。
　　“这一点，我倒是深信不疑。我也知道你有足够的耐心……”韩曳微微垂下眼皮，勾起了嘴角，躲开了句芒那双绿色的眼睛。
　　“所以，我劝你每天不必拜什么神佛，还是多为你自己祈祷祈祷更好！”这样说完，句芒飞身而起，从他来时的那扇窗子飞了出去，消失在了窗外的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一串令人在黑夜中感到毛骨悚然的笑声……
　　城市的另一边，高耸的建筑物的某一层，严镠和周礼正在共进晚餐。
　　“想不到你竟然如此令人失望。”周礼放下手中的杯，虽然是在对严镠说话，头却扭向了窗外。
　　“哦？别跟我说失望这个词。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对我有过期望，或者哪怕是一点点正面的评价吗？”严镠若无其事地喝喝了一口杯中血色的红酒，好像周礼所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
　　“不要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因为，那不过只能更加印证你的失败。”周礼转过头看着严镠，那张年轻而端正的脸看起来有几分生气。
　　“随你怎么说？只不过你要是真正能拿出可行的方法来，又怎么会找上我？”严镠倒是丝毫不受周礼的愤怒的影响，看起来仍旧是怡然自得的模样。
　　“好吧，那我们就看看，到底是谁更有方法！”被严镠这么一激，周礼愤怒地起身，站直了身体。
　　“好啊，那就走着瞧好了。”严镠还是坐在那里，微笑着浅呷了一口杯中的美酒。
　　“哼……”严镠那令人讨厌的态度，让终于还是没能沉住气的周礼赌气般推门而出。才走出大厦的玻璃门不远，周礼发现外面竟然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这还真是祸不单行……好端端的下什么雨？”周礼有些懊恼地在雨中疾走，直到突然感觉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软绵绵的触觉让周礼第一个想到了老鼠。低头一看，才发现一只白猫正用莹莹的绿眼睛望着他。
　　“绿眼睛的白猫吗？真是少见呢……”只是在心中感慨了一下，周礼便抬头继续前进。
　　“走开……”当周礼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才发现刚才的白猫不知在何时已经悄悄跟了上来。周礼挥舞着手臂想要将它赶走。白猫却似乎料定周礼不会伤害自己般，静静地坐在台阶上看着他。
　　看到白猫安静的样子，周礼决定不去管它，还是直接拿出钥匙开门好了。可却没想到就在他刚刚打开房门，还没有完全拔出钥匙的瞬间，一条白影已经先于他钻了进去。
　　“你给我出来……”周礼四下搜寻着那白色的身影，却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
　　“人的速度和猫果然是没法比……算了，呆够了它应该自己就会走的……”周礼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开始换衣、洗手。
　　“本来还想和那家伙一起好好吃个饭的，谁知道每次见面都是像这样注定不欢而散……”感觉到有些饿，周礼这才想起来自己正是因为和严镠赌气，才会在晚饭都没吃几口的情况下就这样跑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