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武林外史续～佳人比月清》枫漂琉

4、情义两难心头乱 终是奈何叹叹叹

　　整整花了十天，沈浪三人才追踪到秦暮的行踪。

　　秦暮一路上三转四折，前前后后，出了汾阳又回到了汾阳，当真让三人头昏眼花。好不容易才查清楚他在汾阳北边的晓剑峰半山腰结庐而居。

　　沈浪与熊猫儿进了竹庐，秦暮并不在，竹庐内的器具十分简单，只是书桌有些凌乱。渗入竹庐的风卷动宣纸散落，画中人一颦一笑，眉眼活脱脱是朱七七的模样。沈浪正待放下，秦暮已推门走入。

　　「沈兄不请自入，倒叫小弟惊喜了。」秦暮淡淡开口，见了沈浪拿起画也没说什么，只是走来将画收好，用镇石压住。
　　「秦兄弟当日走的太急，沈某有些事想来请教。」沈浪微微一笑。

　　「二位请坐。」秦暮斟了竹桌上的茶放在二人面前，「不过想来，现在我斟的茶，也没人敢喝了吧。」
　　「秦老弟，这事真是你干的？」熊猫儿还希望这事能有别有曲折，是沈浪误会秦暮。
　　「你们既然都找到这儿来，心里不是早就认定是秦某所为。」秦暮口气仍是淡定，彷佛他早就知道结果，只是结果来的比他预期的早。

　　「秦兄弟，我们只想找到当日与宴之人问问清楚，沈某想以秦兄弟的人品，既然作了，就应该敢当。」沈浪眼中对秦暮的坦然，让秦暮浮出了释然一笑。
　　「敢作自然敢当，快活王的毒的确是我下的，秦某无话可说，二位尽可以取秦某的人头回去交差。」秦暮爽快的回答，让沈浪及熊猫儿微微吃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熊猫儿颇受打击，他不相信原来与秦暮的知己相交，全是秦暮虚伪作戏，这让熊猫儿想起二年前与沈浪斗智斗力，却因误杀白飞飞而让沈浪一剑结束生命的王怜花。当年，他不也是费尽心机与自己相交，难道自己在这些人眼中，就是一个这么好欺好瞒的人吗？

　　「猫兄，能认识你们其实秦暮很高兴，」秦暮叹了口气「曾经有人告诉我，报仇必须要舍弃所有你爱的，只留下你恨的。必须不择手段，不论身份，只取对你报仇有帮助的人相交。当日他苦口婆心的劝我，我却是一句也听不下去。」

　　「认识了你们之后，我曾经很挣扎，挣扎在兄弟情义和血海深仇之间，我知道一旦我报了这个仇，你们是一定要杀我的。可我，不能不报。相交一场，能死在二位手中，倒也不失为一种成就情谊的方式。」

　　秦暮的话，让沈浪发愣。他想到了那位亭亭佳人，也是为了报仇而来，却与他铺下生死相依的相知相惜。又在仇恨的刻意支配下离开了他，最后，在仇恨中失去了生命，也永远带走沈浪对爱情的唯一。

　　「你为什么这么恨义父？」熊猫儿要知道原因。
　　「十六年前，柴玉关为了我家传的血色冰魄，伙同贼众杀我全家上下五十九条人命。那日若不是我被家仆以自己的孩儿换走逃生，只怕也难逃毒手。」秦暮说起此事，拳头握的死紧，指节泛起惨白。

　　沈浪与熊猫儿相视，二人心下皆是默然。

　　「难道说快活王杀你全家，你也要杀七七来作赔吗？」沈浪问。
　　「你说什么，七七她…她中毒了？」秦暮抓住沈浪，手上不住用力。
　　「义父和七七两人都中毒了，你既然下了手，又何必不承认？」熊猫儿质问秦暮。
　　「我没有，我并没有对七七下毒，我…我不会的。」

　　秦暮眼中翻飞的无奈和柔情，说服了沈浪。他明白那眼神，那是一边被仇恨支使着，一边又抗拒着仇恨的眼神，那眼神…他已许久不曾见过了，连梦里，也不曾见过。
　　「可七七真的是中了和义父一样的毒。」熊猫儿拽起秦暮的手，「跟我回快活城去，去看看七七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
　　沈浪望着秦暮被熊猫儿拖出竹庐，心下一叹，也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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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浪三人回到快活城中，秦暮看着坐在上座的老人。只是十三天没见，他与十三天前那和众人把酒言欢的快活王真是同一人吗？两眼通红，血丝点点。脸上不正常的惨白中又透着诡异的潮红，牙关咬的老紧，彷佛要压制住身上不停的颤抖。

　　「本王倒是没看出来你竟是使毒名家。」快活王的声调显得枯索无力，或许是因为他所有的气力都花在对抗梦境及身体上的疼痛。
　　「柴玉关，你还记得秦家庄的血色冰魄吗？」秦暮一言，让快活王微微震动。

　　「当年不知为了何故，你要夺我秦家传家之宝。若然夺宝也还罢了，你居然杀光我家上下五十九条人命。血海深仇，就算你死十次也不够填数。」秦暮神色傲然，愤恨的眼神让快活王发怒。
　　「本王做的事，本王一力承担，你为什么要牵连至七七身上？」
　　「秦某已说过，并没有对七七下毒。秦某不似你这般心狠手辣…」秦暮还想回嘴，下面的话却因快活王出手扼住他的喉头而嘎然而止。

　　「王爷，沈浪相信秦兄弟之言，现在七七只能靠秦兄弟营救，请王爷万勿冲动。」沈浪的话让快活王恢复了理智，将扼住秦暮喉头的手松开。
　　「秦兄弟，请你去见见七七吧。」沈浪带着秦暮来到神仙居，他并没有跟着秦暮进去。他明白，如果秦暮对七七的情意是真，那七七就是唯一一个可以让秦暮交出解药之人。

　　秦暮走进神仙居，内外一片凌乱，秦暮在角落里找到朱七七，小泥巴还不住的说：「小姐，那些都是梦，不是真的，您别怕。」
　　「七七，七七。」秦暮喊着，眼中被水气剎时充满。

　　那个十三天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朱家千金呢？那个眼波流转，娇俏可人的朱家千金呢？那个总和他叽叽喳喳，讨论着历史故事和武林奇谈的朱家千金呢？

　　朱七七发丝散乱，眼神涣散，身子一下子单薄了，瑟缩的直发抖。原本丰润的双颊也苍白凹陷，唇上透出中毒的紫色。听见秦暮的叫唤，朱七七望向秦暮，许久许久才叫了一声秦大哥。秦暮什么都不顾，将朱七七一把抱起放回床上，他一手握着朱七七，一手拢了拢她鬓间散乱的发丝。

　　「秦大哥，你来看我啊，我…是不是很丑？」朱七七低头敛眉，她至今仍不知道这场灾祸是秦暮带来的。
　　「秦大哥，我最近老做梦，梦见沈大哥不要我了。其实…其实沈大哥心里的人不是我，我知道的。可他心里的人已经走啦。我想代替她照顾沈大哥。」朱七七梦呓的语气让秦暮不舍。

　　「我最近老看见她，她回来带走沈大哥，沈大哥头也不回跟着她去了，不管我怎么哭，怎么闹，怎么叫，怎么喊，沈大哥都不看我，一眼也不看我。秦大哥，七七难道真的比不上个死人吗？」

　　朱七七伏在秦暮的胸口痛哭。她当然知道那并不是真的，沈浪并没有离开，可是梦中的情境太过熟悉了，她总会想起沈浪将白飞飞救回欧阳别庄时，对白飞飞的千番情意，她再也不曾听过沈浪用那样的语气，那样的心情去维护一个人。

　　即便沈浪已答应过她，将她放在心上，也是用另一种方式，一种如温泉般，不冷不热淌过她心头的疼爱。朱七七明白，她不能取代白飞飞在沈浪心中的位置，所以，她总是忍不住痛苦，忍不住难过，再将这些痛苦和难过密密收起，不让沈浪见到一丝一亳。

　　朱七七情绪稍稍平复，有些羞怯的将秦暮握紧的手抽回。猛然，她发现手上点点红斑。
　　「秦大哥，你的手还没好吗？」朱七七着急的又拉回秦暮的手审视「小泥巴，快拿药来。」

　　秦暮看着朱七七，他怎能告诉朱七七，这个伤口不会好，是因为在他每回想起她时，都不自禁的握拳，握到满手鲜血才能放开，再密密包起，一如当日她在畅意园中为他包扎的样式。突然，秦暮看着朱七七手上的鲜血，他终于明白朱七七中毒的原因了。

　　「七七，妳歇着吧，我在外头，有事就喊我，好吗？」秦暮温柔的语调熨贴着朱七七脆弱的神经，朱七七点点头，静静的躺回床上闭目养神。
　　秦暮走出神仙居，踱向沈浪身边。
　　「这毒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但这毒需要我的鲜血为引。当日其实整坛的‘贵妃醉’都已下了毒，但少了我的鲜血也无用，我只将我的血滴落在敬快活王的那碗酒中。」

　　「那七七…」
　　「本来我也不明白，刚才我才恍然大悟。当日七七见我伤口渗出血丝，帮我包扎，手上必定是染了我的鲜血，拿碗时一不小心沾到饮下，才会中毒。」
　　「秦兄弟还不肯见告解药何处可寻吗？」沈浪等待着秦暮。

　　一阵长长的沉默。

　　沈浪知道，若要秦暮说出解药何处，此生便再无报仇的机会，快活王也不会放过他。沈浪寄望的，除了秦暮对朱七七的深情，还有秦暮对他与熊猫儿的友谊。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隐秘的企盼，他企盼能影响秦暮，就像他企盼当年白飞飞能被他影响。他想救秦暮，很想很想，因为他当年救不了白飞飞。

　　秦暮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想，我很高兴我失败了。」接着，秦暮将洛阳求毒一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沈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