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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一场婚礼匆匆行 三人心思各相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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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坐在幽灵宫的大厅中,忆及当日为救朱七七误闯,而饮下那杯绝情茶。他和白飞飞的回忆,不是甜蜜动人,便是狠绝相伤。这个白飞飞生长的地方,自己只来过一次,在石道中乱转,居然意外的闯进了白静的寝室。
满室布尘的情况,说明即使白飞飞已回来幽灵宫,尚无时间入内清扫。房中很简单,只有一张石床,一面铜镜,和高悬于上的幽灵图腾。与房内亳不搭调的,即是角落上的一个刑台,及挂在墙上,点点血迹已褪去红艳的长鞭。
沈浪直盯着那条长鞭,他知道,那就是终年打在白飞飞身上,也打在她心上的鞭子。忆起白飞飞秀美白皙的背上,居然布满新旧不一的鞭痕,如同她的性格,温婉中却带着狠辣非常,白飞飞的灵魂中,融了冰的冷清和火的炙辉。自己当时固执而果决的把她推到宋离的怀中,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不能原谅她呢?
当他指责白飞飞在仁义山庄前决然而去,在欧阳别庄不告而别,在幽灵宫的绝情,在快活城的欺骗,他在意的,到底是白飞飞伤了别人,还是,白飞飞伤了沈浪?
是的,他在意的,是白飞飞伤了自己。
自己爱她,放不下她,但在那些时刻,她从未靠近自己的身边,希冀自己的照顾,一如崖底;而是用幽灵宫主的方式,完成幽灵宫主的愿望。
自己不能原谅的,是白飞飞再也不给他一次机会,一次证明自己是真心诚意的机会。
想到此处,沈浪轻轻的叹口气,复又露出一笑:「现在能想通,也算不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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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飞飞在秦暮书房中,巧妙的躲开了语儿为她更衣时的接触,换好了喜服。她见语儿大着胆子望着自己,想起自己现在是沈浪,于是勾起一个和气的微笑。
「怎么了?小姑娘直盯着沈某瞧,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白飞飞在出发前,还特地用药草沐浴过身子,好盖住自己身上的幽幽体香。
「沈公子能不能为语儿带句话?」语儿笑起来时,右颊上的小酒涡特别明显。
「语儿谢谢小菩萨的手下留情。」原来那日的事,语儿在吓昏之前还是知道自己救了她一命。
「沈某会代为转告黄先生的。」白飞飞心思一转,「妳叫语儿对吧,妳该知道沈某与黄先生是朋友,既是朋友,妳能否看在黄先生的面子上帮帮沈某?」
「我可不能帮你去放走那刁蛮的朱家小姐。」语儿摇摇头。
「我不是要妳放走她,既得夫人成全,我又何必赶着离开,我只是想知道七七的情况。」
「她呀!」语儿叹口气,「我看你有得受了。」语儿一副大祸临头,为时已晚的模样,让白飞飞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又要强自镇定装出一副着急的模样。
「怎样了,难道夫人对七七做了什么?」白飞飞既已前来救人,自然要将朱七七平安带回。
「那个大小姐脾气可大的很,一来就是摔杯摔碗,又破口大骂个不停,你瞧,我为了收拾她砸碎的花瓶,手上还割出一道伤呢!」语儿伸出左手食指,在指尖处确有一道浅浅的割伤,看样子并不打紧,可语儿的眉头紧的像要掉下泪来,看来是气愤朱七七的蛮横居多。
「真是对不住,我代七七向妳陪个不是。」白飞飞心中暗想,沈浪日后要为朱七七收拾的事还多着呢,自己眼下也被拖累,倒是始料未及了。
「她闹了一天一夜,送进去的饭她全摔了,我和杏儿气不过,就干脆不送饭给她吃。」语儿说到这儿,吐吐舌头小声的说,「你不会告诉夫人吧?」白飞飞笑着摇摇头。
「后来我也怕她饿坏了,第三天早上又送饭了,她倒也不吵不闹了,乖乖吃饭。」语儿又得意起来,「下回她要再被夫人抓来,我一定先饿她二天,她就会乖乖听话了。」
知道朱七七没缺手断脚的,白飞飞松了一口气,此时秦暮也回到书房来,要请白飞飞去大厅拜堂。
大厅上布置妥当,红色彩缎绕过横梁高柱,一对大红花烛烧得艳丽,囍字挂在大厅正中央,烫金的边亮的吓人。花夫人换上一身藕衣紫纱,乌云髻上斜插着一支镶着紫水晶的发簪,二缕青丝自耳后攀到胸前,脸上精雕细琢的胭脂,掩盖了哭过的痕迹。
秦暮扶着时不时咳嗽几声的白飞飞立于堂前,望着四名婢女搀扶而出的朱七七。朱七七身着大红喜服,头上珠冠颤动,自额前垂下的珠帘中,朱七七的眼神半是喜悦,又半是惊疑。她闻知沈浪为救她居然答应拜堂,心中颇有不解;当日沈浪在快活城中已经说的明白,他选择了白飞飞,既是如此,沈浪怎可能轻易答应拜堂一事?
然而在朱七七心中,又有些侥幸,或许这样一逼,他们一旦成亲,沈浪想反悔也不行了,白飞飞总不会不顾身份,还硬要拆散他们,死皮赖脸的跟着沈浪。
朱七七一见白飞飞假扮的沈浪让秦暮扶着,脸上煞白的面容和松散的微笑,她有股冲动想奔到他身边,却因为被四名婢女制住而不得往前。
「沈大哥,你的伤要紧吗?」朱七七娇声一出,泪珠也随之滑落。
「没事的,妳不要担心。」白飞飞的声音让朱七七发愣,沈浪的声音自己是听惯的,不论何时,沈浪的声音听起来总是那么舒服简单,有如三月春风,怎么如今却带了些冰冷生涩?
朱七七生疑的脸色落入白飞飞眼中,她知道要瞒过只见沈浪二次的花夫人或许可以,要瞒过日日和沈浪相见的朱七七没那么容易,她的个性又大而化之,冲动妄为,要是想也不想的出口一问,白飞飞想带走朱七七可就无半点把握。
思及此处,白飞飞一阵咳嗽,末了竟吐出一口鲜血,朱七七心下大惊,顾不得刚才的怀疑,急忙哭喊:「沈大哥,又是七七拖累了你,别拜堂了,你快些休息。」
「妹子别急,拜完了堂,你们俩若要休息个三五天,姐姐也会好生招待的。」花夫人脸上微微一笑,打个手势,旁边的婢女拉着满脸泪痕的朱七七站至堂前。
行过拜天地礼,花夫人打个手势,杏儿立刻端来一只玉壶,斟上满杯的女儿红,柔声柔气的递向白飞飞。
「素闻沈庄主海量,不过今日既是小登科,春宵一刻值千金,姐姐敬上一杯也就是了。」
「沈兄重伤在身,怎能喝酒?我代他饮就是了。」秦暮正要接过,花夫人冷笑二声。
「这是做姐姐的敬新人一杯,小秦,你代的了吗?」花夫人美目中射出讥讽的神色。
「既是如此,沈某却之不恭。」白飞飞接过玉杯,一口饮尽。
「送新人入洞房。」花夫人目送朱七七与秦暮搀着白飞飞离去,禁不住得意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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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飞飞、秦暮、朱七七三人进了布满红色喜幔的洞房中,却各有自己的心思。
秦暮忆及上次忘忧谷挂满喜幔,是花夫人嫁来之日。他初见花夫人,正是双十年华,花夫人年华正茂,如同芙蓉初绽,第一眼见到自己时,花夫人如同春风一笑,唤了一声表弟,却被花宾喝止,要花夫人直呼名姓,折衷之下,才叫了小秦,而这一声小秦,却在多年后成为花夫人唯一刻在心头上的字。
朱七七娇羞的望着坐在樟木椅上的人儿,从多年前沈浪将自己从一线香手中救出后,他们一同经历了许多的情仇相争、揭开自己的迷离身世、白飞飞的为爱而死、沈浪的去而复回,终于,她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其实,她要的很简单,她想的也很简单,朱七七明白,沈浪这一生是不会忘记白飞飞的,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他愿意对自己好,就算沈浪心里偶尔想起白飞飞,那也没有什么,沈浪会掩饰的很好,就像他还不知道白飞飞死而复生时,他不也掩饰的很好吗?自己从来没有看出沈浪对白飞飞竟是情深如斯,蓦地,朱七七又想起那日沈浪伤己甚深的一番话语。
白飞飞坐在樟木椅上,望着满室喜红衬着朱七七的嫁衣,想起自己当时乘着花轿,在朱府闹起的滔天风波。那日,自己披着浅粉色的嫁衣,由花轿中透出的眼神,就这样落入了那一抹阳光之中,而自己,穷尽所有心力,只为了追随那一抹阳光。
白飞飞望着婢女们忘了盖上红布的铜镜,那镜子里的人,如此眼生?少了什么?对了,就少了那给予她关于爱情所有想望的,一个微笑。白飞飞扬起嘴角,淡淡的,漫延到眼中。
「我先出去打点,明日就送你们回去。」秦暮打破沉默,向白飞飞点点头,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朱七七那一身红艳,退出门外。
「沈大哥,你…好些了吗?」朱七七走进白飞飞,却在握住了那双自己以为再也握不住的手后,脸上满是惊疑。
「你不是…」正当朱七七要再开口,白飞飞已出手点住她的哑穴。
「七七,虽然今日在忘忧谷仓促成亲,待回了快活城,沈大哥一定会再为妳办一次喜事,不会委屈于妳。」
白飞飞的话语温暖坚定,就吐在朱七七的耳畔,可是一只纤手却是掐着朱七七的喉咙,眼神冰冷的让朱七七的眼睛越睁越大。
朱七七感到原本微微收力的手突然软下,她看着面前的”假沈浪”,眉头略略收紧,却喘气不止,额上渗出点点星汗。
「七七,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早些休息吧。」朱七七让”假沈浪”拉往喜床,已知道面前这人不是沈浪,朱七七当然不愿与他共处一室,但这人出手狠快,自己除了被他押入内室之外毫无他法。
喜帐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呻吟,让新房外的语儿浅浅一笑,轻轻的向花夫人书房走去。
大红喜帐内,朱七七躺在内侧,枕着鸳鸯戏水的枕头,眼泪却不停滑落。面前这人点住自己的穴道,忍受不住而出的呻吟令朱七七又是羞愧又是气愤,双眼直瞪着”假沈浪”恨不能把他拆骨剥皮。
白飞飞收敛心神,盘坐在喜床上,自见到镜中一笑,白飞飞体内一阵阵燥热自丹田升起,脉抟慌乱疯狂,她心下明白,花夫人在敬沈浪的那杯酒中下了春药。
「花夫人倒是一心成全沈浪和朱七七啊。」白飞飞冷笑。
为怕事情有露,白飞飞点下朱七七几个穴道,让她散出的呻吟瞒过在门外偷听的语儿。
幸好这春药只是一般,半个时辰后白飞飞已回复平静,她轻轻的在朱七七掌心中写下几个字,朱七七的泪水顿时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