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科室》梧州

6、房子的盛宴

　　叶夏商坐在占了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窗前。猩红的窗帘已经被拉扯开，打开的窗户卷进窗外呼啸的海风，刮动著那层薄薄的纱质窗帘在空中纠结翻滚。

　　叶夏商依旧穿著一身墨黑的睡袍，他看著窗外耸立的岩石，和远处平静深邃的海面。过了一会，他才将视线落回到自己手中的文件中，翻了几页，有趣一般地卷起了嘴角。

　　林正瑜恭敬地为他送上一杯酒，扫了那文件一眼──那是一份十分详尽的调查报告，甚至还包括了警方到目前为止的调查内容──虽然比他想要的要少的许多。

　　沈托生虽然已经不是第四科室的正式领头人物，但他的影响力依旧涵盖全局。

　　林正瑜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真的还存在叶夏商所无法彻底伸手进去的领域。

　　“你觉得这个案子怎麽样？”

　　叶夏商头也没抬，但是林正瑜知道他是在问他。他想了想，努力挑了个最恰当的词，道：“池鱼之殃。”

　　叶夏商轻笑了起来。他曲起手指弹著手中那页文件上的照片。那是一个长相不算十分美丽，却十分耐看，笑起来似乎眼睛都在发光的女孩子，叶夏商感叹一般低声道：“我都已经忘了她了。”

　　林正瑜垂首将剩下的食物摆放到他旁边的那张小桌子上去，回道：“您也不必记住她，我记住了，就够了。”

　　叶夏商扭头看了他一眼，兴致勃勃地说：“谁能想的到居然会在我的地方发现一具从前跟我上过床的尸体。这种事情我从生下来起，就没遇到过。正好最近觉得无聊，你觉得，这件事情，有趣麽？”

　　林正瑜明智地不发一言。而他的主人叶夏商，翻阅著那份文件，一脸的胸有成竹。过了一会，他才试探著问道：“那您最近安排的那些事情……”

　　林正瑜十分了解他的主人，对他定下的目标总是全力以赴，除此之外，他不会把另外的事情放进眼里，如果他真的决定从现在开始著手这个案子，进行他个人的调查，那那些关於公司或者是其他的事情，将全部会为这个案子退让。

　　叶夏商想也没想，漫不经心地回道：“很多时候你就是我，正瑜，你足够代表我了。”

　　林正瑜收好自己的餐盘，不发一言地告退──这是谈话已经结束的表示。只是，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他的主人的背影，不知道为什麽，心里总是有些忧虑。

　　“江月白昨天从五点半到十点都在医院里陪他母亲，大概十点从医院出发回到了学校，当天晚上没有回家，就直接住在这里了。”伏华翻著笔录，对殷离说道。他们现在正开往往江月白的母亲住的医院，那家医院离Ｄ大挺远，在城市的另外一端，单单从路程上说，离叶夏商住的地方更近一点。

　　“等下去医院核实一下。”殷离将车子倒出停车位，侧过头冲伏华微微一笑：“刚才没有对你说，现在补上──欢迎光临第四科室。”

　　伏华愣了一下，笑了起来。

　　第四科室规模不大，满打满算还不到十个人，偏偏上面很重视，一般的人才还进不去。伏华大学跟著他哥修的是汉语言专业，之前修的是医科，这中间玄妙的专业转换的达成大概也很微妙，但是最让人跌碎眼镜的是他大学毕业就出国进修，学的是犯罪心理学，跨行当跨成这样，居然还在每一个行当里都做的有声有色人人夸赞。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天才还是存在的。

　　只不过再天才，他在这个行业里也不过就是个新手，熬过最开始的这个阶段让同事接受你，永远都是一个永恒的命题。

　　不过现在看来，起码在殷离手上，他拿到了张通过牌。
　　敏锐的观察力，在恰当的时机提出恰当的问题，这就是殷离对於搭档的最基本要求。

　　给尹蔓生打了个电话，果然不出殷离所料，她毫不犹豫地立刻指使他们转向医院。对於殷离放弃休假连续加班已经一个晚上没有睡了的事实连同情心都欠奉。

　　打著方向盘驱车赶往江月白母亲入住的医院的殷离一边愤愤，一边开始努力思索一个永恒的命题：
　　明明他跟尹蔓生是同一个级别的，为什麽这家夥就能命令他命令的这麽理所当然？！最重要的是，为什麽他每次都会乖乖听话！？

　　这个严肃而攸关他性命的问题，一直等到他在那家医院门口停下来的时候，也没有得到解答。

　　大概现在还是大清早，医院里几乎没什麽人在走动。江月白的母亲住在住院部七楼，虽然是三人病房，但除了她那个房间还没有别人入住，於是也就等同於单人病房了。

　　根据了解来的情况，江月白的母亲自从江月白的父亲去世之後，一个人支撑起了全家，健康在日复一日的辛劳中早早被掏空，虽然江月白从小自立，从高中起开始领全额奖学金，还没有毕业就已经破格担任助教，让她无比欣慰也减轻了不少负担，但也弥补不回太早被时间无情搜刮走的健康。
　　平时心情好还看不出来，这次杨微冷心肠地不顾从前两家情面闹了这麽一出，当天晚上她就被送进了医院。

　　江月白的母亲跟江月白很像，长的很柔和，气质亲近，看起来脸色还不错，她的声音也跟她的儿子很像，只是更加婉转一些。她是典型的那种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奉献一切的好母亲，还好现在江月白现在事业有成，算是对她极大的安慰，如果不是杨微做的这件事，她以後的人生大概就是含饴弄孙了。

　　不过即使如此，她脸上的神色也依旧带著长辈的对晚辈的惋惜和伤心，十分得体。

　　“之前的尹警官跟我通过电话时说过。你们放心，虽然微丫头这件事做的很伤我们心，但毕竟我看著她长大，我不想她死的不明不白。”

　　不过关於为什麽杨微会选择跟她的儿子解除婚约，就算她住在医院里，看起来也比她的儿子知道的更多一些。她叹了口气，面上无奈：“对方是叶先生那样的有钱人，微丫头选他倒也不奇怪。”

　　“有次无意间听到她打电话听到的。”江伯母平静地解释道：“只不过那时候也只是奇怪她怎麽会跟叶夏商认识，等到後来出了那件事，我也就明白了。”

　　伏华看了下四周，看著堆在床头柜上满满的水果和保养品，赞叹道：“您儿子很孝顺，我听人说自从您住院他几乎都快住在医院里了，昨天还陪您吃了晚饭才走。”

　　提到儿子，她脸上终於有了神采，忍不住就带出了点骄傲，道：“何止是晚饭，一直陪我看完了电视剧，如果不是我赶他走医院又不准陪房，他大概又要在医院里睡一晚了，都要十点半了，他还要赶回去学校，说之前请假落下了不少事情得赶紧补上。”说罢叹了口气，又道：“我现在算是想开了，我儿子现在还年轻，对人又好，做事也用心，以後肯定还能碰到疼他的人。”

　　伏华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您这麽想就对了！我看江老师也是一个好人。”

　　“只是可惜了微丫头的爹娘了，好不容易拉扯到这麽大，居然发生这种事……警官，你们可一定得快点抓到凶手！”

　　走出病房门口老远，殷离忍不住感慨：“有你这张脸，以後查案肯定会方便很多。”
　　伏华笑眯眯的冲他做了个鬼脸。

　　对付医院里的护士就简单多了，不用面对江月白的母亲那样小心翼翼以及为了不打草惊蛇而不得不问的婉转迂回，直接拿出证件，道明来意，在护士站值班的护士就叽叽喳喳地开始汇报情况了。

　　他们证实了江月白的确是在五点半就已经到了医院，而离开的时候已经有十点半了。而她们的护士站处的位置刚好是在唯一的通道上，护士站往左边走是电梯和楼梯，往右边走是病房。不管是谁，只要上下楼都会路过护士站，而为了以防万一，护士站从来不会空无一人，昨天晚上她们没有一个人看到江月白在十点半之前离开她们这一层楼。

　　而医院的监控录像带也证实了这一点。

　　江月白没有杀人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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