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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与君初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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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风岭以北,砚山之巅。
裴景注视着山间久久不散的雾霭,忽然感觉脸上一脸微凉,他抬起头发现漫天的飞雪,说道:“陆青,你看又下雪了!”他伸出手去接,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而此时不远处的陆青却只是满眼悲戚,艰难地抬眼望向那人的背影,问道:“我现在到底该称呼你为岭主大人,还是小景呢?”
裴景心里泛酸,缓缓转头看向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对不起。”
除此之外,他又能再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陆青苦笑一声,不知是笑裴景此时的惺惺作态,还是笑自己太过于轻信于人。
半晌只是从齿间挤出几个字:“从此以后,你我一刀两断。”
说罢剑光一闪,割掉的一角衣袍随风飘落。
裴景的心猛地一痛,转瞬却仍作出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毫不示弱地说道:“好,他日再见你我便只是陌路人。”
“今日我不杀你。”
陆青说完转头丝毫没有留恋地就离开了。
“终究还是无缘吗?”
裴景隔着漫天的大雪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苦笑,他忽然想起他们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也是同样的彼此敌对,就好像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一切又将回到原点!
半年前,青楼“百花深处”。
裴景站在楼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块烫着金字的牌匾默念了一遍,“百花深处,十里楼台倚翠微,百花深处杜鹃啼。好名字啊,只是有点颓败的感觉。”
韩代对身前的裴景躬身垂首,轻声说道:“主子,我们的眼线打探到章辛、杜恶这两个叛徒曾经不止一次在这家名叫‘百花深处’的青楼出现过,而且属下查到这里实际上是‘寒鸦’的地盘。”
“寒鸦”,裴景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上扬,说道:“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走,进去看看。”
韩代道:“是,主子。”
突然传来一个女人尖细的说话声,二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是一位年老色衰的老鸨在那里招呼客人。
“哎呦,大爷,您喝多了,泞儿姑娘今天有客人了,您看我这里这么多绝色美人,还不够伺候您的吗?”
柳娘蹙着眉,一边扶着舌头已经打了结的男子,一边指着站在一旁几个搔首弄姿的女子哄劝道,只听那人大着舌头道:“我……我不要……他们。”
柳娘对着楼上喊到:“烟儿,梦儿,红儿快下来陪陪沈公子”,然后转头对着沈公子挪揶道:“沈公子,这几个再不行,哎,那就只能我舍身陪您了。”
说罢咯咯咯笑了起来,把沈公子交给那几个女子以后,对着沈公子白了一眼,冷哼一声,伸手捋了捋衣服继续招待客人。
柳娘回身时一眼望见站在门口气度不凡的裴景,长得十七八岁的样子,面若冠玉,眼若流星,眉羽间又有那么一份英气,穿了一身带着白色云纹卷边的红袍,越发衬得人面如敷粉。
柳娘将他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便急忙迎了上去,韩代忙上前一步挡在中间,柳娘愣了一下,尴尬一笑道:“是我莽撞了,二位楼上请。”说着就在前面引路。
“到了,公子请进”,对着屋内的女子使了一下眼色,吩咐道:“娇儿好好伺候贵客”,回身又对男子眉开眼笑地说:“老身就不打搅公子雅兴了。”
然后又吩咐几句女子好好伺候贵客之类的话,才放心地离开了。
直至深夜,若柳街终于退去日间繁华热闹的景象,归于一片寂静,街面上只剩得几个稀稀落落徘徊不去的人影。
此时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站在街对面的屋顶上紧紧注视着“百花深处”这一方天地,一缕清辉洒在身上,倒添了几分朦胧,晚风拂过,衣摆翩飞,倏而他身形一动,脚尖一点便轻轻跃起消失在暮色中。
柳娘一手托腮歪在梳妆台上,抚弄着一个小金锁,忽听得吱呀一声,忙将金锁拢在袖内,擦干眼泪回头看去,见是黑衣男子倚门而立,周身一片肃杀之气,柳娘先是一惊,转而惶恐万状地上前施礼,口遵道:“参见陆统领,统领前来想必有要事吩咐。”
那人头也不回地冷声道:“华山派门客吴秦之,关于此人你可知道些什么?。”
柳娘略加思索道:“属下也只是听说吴秦之此人是华山掌门当年在与君山结识的,孤身一人,早年间混迹街头,颇有些混账名,至于他如今的下落属下亦不知,请统领给属下几日时间,属下马上派人去与君山访查一番,或许会有结果也未可知。”
陆青突然听到屋顶上有动静,抬头望去,喝道:“是你自己乖乖滚下来,还是我亲自动手?”
柳娘一惊,马上就知道有人偷听,说道:“我这就派人去追。”
陆青道:“不必,我亲自去。”
说罢,便迅速抽身离去,待人影消失不见了,柳娘这才缓缓起身。
“喵~”
裴景猛然睁眼起身宽衣,又点了床上女子的睡穴,才低声说道:“进来”。
他见韩代脸色惨白,左臂被利器刺穿,衣袖已被血水洇透,忙上前扶住韩代,手指在他前胸两肩下一点,帮他封住经脉,待他至座位上,从袖口掏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递给韩代服下,正色问道:“是谁伤了你?”
韩代扶下药略感好些,刚要开口,便听得门外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我。”
裴、韩二人皆是一惊,想着这人轻功如此了得,不知来了多久,竟没发现咫尺之处还有一人。
裴景此行本是机密,不期竟遇到这样一个强敌,韩代又受重伤,深觉实在不宜惹事声张,此仇只能留待以后再报。
陆青一脚踹开房门,楼上楼下皆是一惊,惊叫连连,裴景掏出一把药粉便扬了出去,趁机扶起韩代跳窗而逃。
陆青忙用袖口捂住口鼻,等他冲进屋内就着窗口向下望时,也只是看到灯火昏暗中两个朦胧的背影,他皱了皱眉,在众人探头探脑好奇的目光中抽身离去。
柳娘匆匆赶来,连忙笑着说道:“一点小事,惊扰各位官人了,大家继续”,转身对愣在一边的一位两颊微红的女子说道:“快给张少侠满上啊,五儿你也别傻愣着了,赶紧伺候好朱公子啊。”
说完大家又立马恢复了觥筹交错的光景,柳娘回身对小厮交代了几句走到陆青身边悄声道:“陆统岭,属下已经派人前去追拿了。”
陆青点了下头又匆匆离开。
裴、韩二人未敢在客店里住宿,但是韩代重伤不宜奔波,只得连夜行至郊外的一处野林草草休息,至第二日天明再回岭上。
韩代倚在树干上,艰难地说道:“我听见老鸨称呼他为陆统领,猜想他肯定就是‘寒鸦’两大统领之一的陆青,他们还提到了与君山,好像是在着急调查什么?”
裴景闻言联想到近日华山之事,武林都在传那是阴风岭的手笔,不管是不是章辛和杜恶之流所为或是有人假借阴风岭之名所做,都势必引起武林震荡,江湖群雄也必群起而攻之,如果此时章、杜等人真的投靠了‘寒鸦’,为一举灭了阴风岭,那么他们谈到与君山就很有可能是去拉拢那位唯利是图的无崖门门主了。
裴景想到此处,裴景双眉紧锁,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幽幽地说:“看来得早做准备。”
要说华山之事这还要从几天前说起,武林名门华山派突遭灭门,全派上下百余口惨遭分尸,百余颗头颅被人整整齐齐的放在大门内侧的甬道上垒成一堆,这正是阴风岭一贯的杀人风格。
唯有掌门之子梁辙幸免于难,只是四肢筋脉尽断,终身只能卧于床榻之上,已然是沦为了一个废人。
华山派首座薛方及一行弟子因为下山执行任务而得以幸存,归来时见此惨烈之状痛哭不止,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一人——正是门客吴秦之,其余镇守各地的大小门派闻之此消息皆是一惊,纷纷遣人前来吊唁。
而此时的华山派内经过了一次血洗后确是一片惨淡,早已没了往日的热闹,众弟子一个个面色凝重却又脚不沾地地为丧事奔忙了数日,早已经筋疲力尽了。
第二日一早,薛方端坐于清德堂的主位上捶胸痛哭不止,众人忙劝慰道:“逝者已矣,薛首座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啊。”
薛方忙用袖口揩了两下起身施礼道:“众位掌门百忙之中不远千里来此,薛方在此谢过各位了,只是事情冗杂,未能招待好各位,请谅解。”
说着,又是一拜,众人忙一齐道:“薛首座不必如此。”
座中一耄耋老者起身道:“华山派乃武林名门,梁掌门更是仁义之人,唉,奈何被阴风岭的败类迫害。”
旁边一位站着的少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弱声弱气地道:“只是阴风岭已经十余年未涉足江湖,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残杀了华山派,还特意留了梁公子一命呢?众位有没有想过也可能是有人假冒其杀人手法来达到某种目的,依我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到吴秦之,才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闻言,满座皆惊!
这时他身旁的中年男子厉声道:“住口,你懂什么。”
薛方却声音温和地道:“此话也不无道理,道长倒也不必如此大动肝火,我早已派人前去追查了。”
闻言,一身青衣裹身的女子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环视四周后才咬着后槽牙似的开口道:“哼,阴风岭上的人那都是些当世所不容者,人人得而诛之,当年他们如何搅的江湖不得安宁,何长老你别忘了,当年你们丐帮的余长老如何被这些败类断了筋脉,砍了脑袋,孙长老,那一年你们点仓镇派之宝也曾被甄朗那个贼人所盗,此人自称什么白面书生,我看就是个梁上君子,虽到底被追回,但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还记得吧!还有三清阁,我想周阁主也不会忘了尊父是如何被五毒散人毒害的吧!而我师父和师姐温良也是为阴风岭的无耻之徒所害,到现在杳无音信,虽说这十几年来他们未生事,但是不代表他们就此与武林相安无事,我看此事定是他们所为,而且说不定就是那个门客里通外贼才让华山派遭此灭顶之灾。”
众人闻言顿时群情激愤,都欲除阴风岭而后快。薛方也点头表示同意,沉声道:“这伙江湖败类残害武林已久,杀我同门,不除不足以平民愤,众位,待我料理完后事,一个月之后,将在文渊台举行誓师大会,届时我华山派将号召天下英雄齐聚于此,共商讨伐大计。”
众人又激烈地讨论了一会儿,直至三更鼓响,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