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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贡布占堆 ...


  •   江消看着小鳞的脸,许久没有出声。
      她或许真的是消耗了太多的力气,只能半挂在蔡央决的身上,比平时更加有气无力。
      “你实话跟我说,”她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到这个,小鳞的脸上顿时显现出一点尴尬的神色。
      “那港商的怂包样子可生不出这样的孩子,”江消道,“它父亲是谁?”
      “小神婆,这有点侵犯隐私了吧,”蔡央决忍不住道,“你就问清楚是谁搞的鬼就好了,这小鬼有主人,保不齐就是有人养的鬼胎种到她身体里的,跟对面没什么关系。”
      江消没理她,只是盯着小鳞的脸。
      “是不是叫——”
      “是另外一个男人,”小鳞终于开口了,“他比我大很多岁,之前有次我跟那个人吵架,跑出去之后遇见的他,他很好,我不想耽误他。”
      江消不说话了,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他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连我怀孕我都没告诉他,我只是跟他说就当大家那天喝多了,做的一场梦而已。至于鬼胎……不是他的问题,他不是这种人。”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这种人?”江消问,“一夜情而已,你跟他很熟吗?”
      小鳞抱着手臂,似乎想说什么,但突然间腹中一阵绞痛,顿时就摔倒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蔡央决连忙拉着江消一道上前查看她的情况。
      小鳞额头上已经满布了汗珠,大概是肚子里的鬼胎作祟,不想让她再继续多说些什么。
      江消皱着眉头,蔡央决发现她的眉宇间多出了一股狠劲。
      这种莫名而来的邪气似乎从之前就开始隐隐有所显示,蔡央决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想先赶紧把众人带离这里。
      所幸江消总算没有继续在这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的问题上继续进行过多的纠缠,回去以后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蒙冶第二天来帮忙也全然不见。
      蒙冶不知道自己就一个晚上没见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蔡央决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之后蒙冶这才大吃一惊。
      不过他倒是作为正常人的思考回路十分直接且朴素。
      “她一直追问那小孩的爸?”蒙冶道,“该不会是她前男友吧。”
      “真的假的,”蔡央决也大吃一惊,“班长,你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这不是很明显吗,”蒙冶分析道,“那人养了那个小鬼,还记得嘱咐它看好江消,江消一听名字整个人就直接破防了,又一直追问,这两人没鬼谁信啊。”
      “可是小活佛这名号我都没听过啊,”蔡央决摸着下巴道,“活佛,岂不是西藏那边的东西?说起来,小神婆在财神那里碾碎的一个东西,倒是有点像舍利子——”
      “你看,对上了吧,”蒙冶一拍手掌,末了又突然发现少了个人,“白终九人呢?昨天这么惊险的打斗,她没跟你们一起?”
      “师姐昨天没来,”蔡央决道,“不知道去哪儿了。”
      蒙冶哑然:“你们心可真大啊,不是说江消现在被人盯上了吗?作为这一派的一大战斗力,你们就不怕她被落单抓了?”
      “不至于吧,师姐很强的。”
      蒙冶心想她是很强,可是再强也不至于1V5啊。
      两人正闲扯着,就看见江消的房门猛的被推开,从里面冲出来的江消看上去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甚至还穿着昨天那套破破烂烂的衣服。
      “你去哪儿啊!”蒙冶见她不由分说地就要出门,便大声喊道。
      “小神婆你吃点东西吧,从昨晚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过呢——”
      江消的脸几乎惨白,整个人看上去跟女鬼也差不了多少了。
      “我要去找江禹海。”
      她说。
      “他回来了。”

      江禹海正在宅子里悠闲自得地饮茶逗鸟。
      今天难得没什么客人上门,他也懒得再去应付那些罗里吧嗦的老古董,江浩这小子偷溜出去之后宅子里又少了点乐子,人老了生活就是比较单一,仔细想想要是他但凡再年轻个二十岁,估计也能跟自己孙女一起在铺子里倒腾点什么古玩之类的,偶尔出去看相摸骨,岂不美哉。
      正想着,就听见大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他还来不及反应,堂屋半合着的门扉就被人直接一脚踹开,那破碎的门扇就这么直接落在了江禹海的脚边,险些把他的人头给直接削下来。
      他几乎破口大骂,抬头却对上江消那双已经失去常理般的眼睛。
      她指着江禹海的鼻子,声音里带着陌生的寒意。
      “贡布没有死,对不对?你骗了我。”
      这个突如其来的名字里面带着古朽的气息,几乎连这两个字词里都带着仿佛不能够被人提及的隐秘,江禹海被她的那股杀气一瞬间骇住,站在原地,只能透过她的肩膀看见后面紧接着跟进来的蔡央决和蒙冶气喘吁吁的脸。
      他竭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还在试图混淆视听。
      “消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突然——”
      江消却没理会他的顾左言他,直接抢步上去抬手扼住了他的脖子,这下几乎把身后的一干人等吓了一跳,甚至连蔡央决都慌了神,连忙冲上去一齐想把她拉住,却被鬼崇锁直接给贯穿了手掌,全部停在了原地。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你骗我他死了——”
      江禹海被她死掐住了脖子,整张脸几乎泛出青紫色,却还记得去拨江消的那双铁钳般的手。
      “我没有办法——他自己福薄——而且这是他的宿命,他打出生就是为了你的降神,所以为你死也是应该的——”
      “你这个王八蛋,可是他没有死——”江消咳出了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江禹海的脸上,“他回来了,他回来索命来了,江禹海!都是你的错——”
      蔡央决吃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她的掌心被鬼崇锁直接贯穿,血流不止,红线在房内隔出了两道空间,像铁网一般把江消跟江禹海禁锢在了里面。
      “江消,你疯了吗?那是你爷爷啊——”蒙冶往前一步大喊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干嘛非得要动手——”
      江消头也不回,往后一抬手,一记骨刺,直接刺穿蒙冶的肩膀,把他钉在了墙面上。
      蒙冶吃痛不已,叫喊出声来,一干人等连忙帮他止血包扎。
      却都不约而同得出了一个结论,江消大概真的疯了。
      可她为什么疯呢。
      谁也不知道。
      江禹海盯着自己孙女的脸,像是忘记了疼痛一般的,嘴唇因为缺氧而泛出青紫。
      “你看看你自己,消消,因为他,你都能将你爷爷置于死地,我还怎么敢告诉你他没死,他还活着?我从小就告诉你了,他只是一个容器——”
      “江禹海,”江消似乎在笑,“你是怎么敢,怎么敢这么正大光明地,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叫做容器的啊——”
      “这是神调门的人宿命,你外婆,你祖母,她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不一样——”江消尖叫道,“我跟她们不一样——”
      随着那声利喊,所有的红线都仿佛发狂一般瞬间收拢,聚成一道利剑,直刺向堂屋中心的二人。
      也就是与此同时,在那尖端即将穿透江消的背心刺中江禹海心脏的时候,周遭空气瞬间仿佛如同形成实质一般骤然拉紧,蒙冶几乎是肉眼可见在那无形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了无数条镶有彩幡的绳索,那些东西瞬间合拢,在江消的手脚处聚集,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她被直接坠上了半空。
      黑色的发丝直接垂下,遮掩住了她被血迹和汗水沾染的脸颊。
      江禹海终于重新呼吸到了空气,却在看到那幡索的同时再次止住了呼吸。
      蔡央决的降魔杵在同时滑出,她觉察到了这份史无前例的紧张空气,却一如昨夜一般,不自觉地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压迫。
      潜在的威胁,不知名的敌人。
      蒙冶看着江消就在一瞬间被制住,几乎软了手脚。
      “小神婆——”蔡央决大喊道,“你还听得见吗?”
      “她听得见,”突然有声音轻轻道,“但是她不想听了,是吗?”
      蔡央决心中大震,却找不到发声的来源,只有江禹海整个人倒在地面,微微颤着手脚。
      “是你,”他说,“你回来了。”
      蒙冶站在原地,却突然被人推开了肩膀。
      这人来得实在毫无预兆,甚至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就仿佛鬼魅一样突然就出现在众人的背后。
      他悠悠然走到堂内,仰头看着被吊起来的江消。
      “我回来了,江消。”
      “别碰她,”江禹海抓住了他的脚尖,“有什么事冲我来,当年的事情她不知情,她才多大,你要杀就杀我——”
      对方只轻轻往后退了半步,脚掌却在他的手掌上碾了几下。
      江禹海吃痛不已,蔡央决再看不下去了,直接几步上前,降魔杵已经被径直拉开,当啷一声不知道被打在了什么上面。
      男人手中拉长了一段绳索,上面的彩色幡旗尤其晃眼,几乎让蔡央决险些晃神。
      她紧步后退,降魔杵在手掌里飞旋了一圈,手腕上的银圈顺势而落,正当她要继续出手时,对方开口了。
      “我不是来跟你们说话的,”他道,“可以给我们留一点空间吗?老头子,你说呢?”
      江禹海痛得几乎说不出话,倒是蔡央决已经认出了他使的武器,心中隐有答案。
      “风马旗,”她说,“藏传佛教,你就是小活佛?”
      “阿弥陀佛,想听我念这个吗?”对方偏了偏头,“我更喜欢贡布占堆这个名字。”
      “什么贡布占堆——”蒙冶道,“你到底是谁啊——”
      “他是江消小时候的,降神器皿——”江禹海回答道。
      “什么器皿?”蒙冶咳了一口气,肩膀上的伤还在血流如注。
      “神调门世代掌门降世的时候,都会挑选一个孩子作为请神时候的器皿,以免突发意外,身体被请来的神鬼所噬,”江禹海道,“贡布就是江消当年的器皿。”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成为活佛?”蔡央决问。
      “因为我差点死了,”贡布占堆只抬头看着江消的脸,“因为你们江家,我差点死了。”
      “你的出生就是为了替江消去死的,”江禹海道,“事到如今还在怨恨什么?江消不懂事,把你当朋友,你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人了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蒙冶无语道,“老头,你当真不想活了吗?”
      “我不管你们这些恩怨,”蔡央决道,“把小神婆放下,管你是佛还是什么东西,碰她的人都得死。”
      贡布占堆回过头来看她,蒙冶这才发现他实际年龄应该要比江消他们几个还大上几岁,眉眼里映衬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沟壑和阴戾,一身藏袍穿在他身上多了几分野兽般的嗜血杀意。
      “那我就陪你玩玩,”他往右边伸出了手,掌心里同时聚拢的幡索形成了一柄长枪旗幡的样子,“区区凡人而已,也敢在我面前猖狂。”
      说话间蔡央决已经直接腾空跃了起来,一杆降魔杵直接在半空中砸将下来,直指贡布占堆的眉心。
      江禹海却蜷在原地大喊:“不要跟他动手,他现在就是个怪物——”
      两人却没有理会他,已经顾自缠斗了起来。
      蔡央决也是在此刻才发现,他的每一分招式上面都缠绕着金色的铭文,看样式,似乎跟那夜里江消曾使出的那招相同。
      “你跟小神婆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用不着跟你解释吧。”
      “那石敢当是你放的对吗?”
      “看来你还很有空闲跟我闲聊。”
      “你就这么恨她吗?”
      “这跟你没有关系。”
      蔡央决一记降魔杵终于挥到了他的耳侧,这记攻击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身上的同时,那满天遍布的幡索也随之颤动了一下。
      蒙冶的心脏瞬间仿佛被捏紧了一般,与此同时大声喝彩:“好样的蔡,打飞他!”
      “一个凡人而已,”贡布占堆道,“还挺啰嗦的。”
      随即手指翻飞,一根幡索就这么直接纵身出去,直接穿透了蒙冶的锁骨,把他直接吊到了半空。
      “班长!”
      贡布占堆却显然懒得再跟他们继续什么死缠,枪顶的幡布一抖,蔡央决视线受阻,来不及反应,回神过来的时候后背心已经被赤红色的枪头刺中,她低头只能看见四溢出来鲜血的尖端从自己胸口刺出,整个人也是同时双脚一软,顿时跪倒在地。
      “泛泛之辈。”
      贡布占堆如此说道,收回了自己的长枪。
      他的脚尖轻轻碰了碰蔡央决的脸,将她的脸翻了过来。
      “我不恨她,从来都没恨过。”
      蔡央决抬手,捏住了他的脚踝。
      “你离她远点…….”
      贡布占堆叹了口气。
      “我真的不喜欢杀人——”
      就在他手中的长枪即将再次贯穿蔡央决的心脏之际,一柄远处飞射过来的钢刃打偏了枪尖的准度,顿时让它直刺进了蔡央决身侧的地面。
      那尖端贯入地面几乎有十几厘米的厚度,如果真的受了这一击,蔡央决必死无疑。
      “□□爷爷的,”门口有声音传来,“你不喜欢杀人老娘可喜欢杀,今天不剁了你这狗日的老娘名字倒着写。”
      蔡央决瞪着来人的那张脸,终于找回了剩下的半口气:“师姐——”
      白终九灰头土脸地倚在门框上,一身土疙瘩,全身上下没一块干净的地方,就跟刚从土里爬出来似的。
      她抬头打量着眼前的景象,一个个死的死伤的伤,全都是老弱病残,中间吊着的那个不是江消又是谁。
      蒙冶竭力垂下头来看她,却滴了她满脸的血,让她好不嫌弃地抹了把脸。
      “他爷爷的还想活埋老娘,我管你是什么大罗神仙,就算是文殊菩萨转世也得吃老娘一记桃木剑——”
      贡布占堆看着她这幅生龙活虎的样子似乎也是有点惊讶,后侧一步躲过了她的剑锋,却还是被斩掉一截袍袖。
      “蔡丫头你没死吧,你要是死了林志云肯定又有理由扯着我哭了。”
      她竟然还有功夫去关心躺在地上看上去已经半死不活了的蔡央决。
      蔡央决咳出了两口鲜血,摸索着也站了起来。
      “还吊着一口气在呢,师姐,他跟小神婆有仇,被小神婆当做替死鬼什么的来着。”
      “这倒真是江消做得出来的事,”白终九把她拉了起来,“你一大老爷们叽叽歪歪什么啊,你这不还没死呢吗,看上去还衣锦还乡了。我说你要复仇什么的也痛快点,把人吊着展览啊?”
      “你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添火的,”蒙冶在上面大叫道,“能打得过吗?打得过就快点打,打不过就赶紧救人然后跑啊!”
      白终九一撮手里的金叶子,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这我怎么做得了主,好歹人家也是川西有名的小活佛啊。”
      说罢又抬头朝上面喊道:“江消,睡够了没有,挂机这么长时间,是要被举报的——”
      蔡央决撑着降魔杵站在原地,留神着贡布占堆的动静,还不忘跟白终九解释道:“师姐,小神婆有点不对劲,她听说贡布占堆的事情之后,整个人疯了一样的,还要杀自己爷爷呢。”
      “疯了?”白终九不以为然,“她不就这样吗,江消,真的假的,你这也太放水了,这货就能把你弄成这样?你也闹够脾气了吧,能不能快点,我可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大老远过来帮你擦屁股呢。”
      贡布占堆的眼中寒光一闪,提着那柄枪就要直接冲过来,往前一步却再也不能挪动分毫。
      只有蔡央决等人看得清楚。
      那千丝万缕的红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镶有彩色角旗的幡索缠绕在了一起,尽数拢在了贡布占堆的身后,把他拉停在了原地。
      江消还垂挂在半空中,却终于能够再次听到她的声音。
      她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摁上了贡布占堆的眉心。
      “欢迎回家,”她笑着说,“骑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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