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湘消灵》芒不果

10、大□□

　　蔡央决从来都不知道江消的法阵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当然她还是有点常识的，知道捉妖人的法阵是依据其灌输到里面的法力来决定效用强弱的。之前江消跟她提起要把斗金龙活捉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想过，要捉住这么庞大的上古圣物究竟需要多大的法力。
　　现在江消就告诉她了。
　　咒法带着红线层层迭起的空间里刮起了蔡央决活了十多年来从未见识过的飓风，这风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给吹飞了，只能用降魔杵扎在地面紧紧握着来保持自己的站立姿态。
　　法阵外面的空间属于结界外的天地，自然不会受影响，因此也不必担心这整个房顶都会被江消给夷为平地。
　　然而就算是如此，带来的冲击也还是史无前例的，至少对于他们头顶的这条巨龙而言，这样的阵仗对它来说也是罕见，可是江消哪里会给它多余的反应时间，只随着一声巨吼，跟着蔡央决一起手上用力，竟然真的就这么在短短的一瞬间，利用鬼祟锁和镇妖幡结合的临时法阵，把斗金龙给兜回了手上。
　　蔡央决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能够进展得这么顺利。
　　原本她还以为要大战几下至少把人家给打得半残才好收进袋子里，结果江消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用她的绳子和自己布，就这么把一条龙给抓住了。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江消当然不会有她这么吃惊，毕竟对于自己的本事她从来都是充满自信，此刻从蔡央决手里接过了那个猩红色的包袱，找了个安稳的所在再次用鬼祟锁编了网罩在上面，打开布包的时候，里面的巨龙已经缩成了小猫大小。
　　“看看，蔡，这可都是黄金啊——”
　　饶是平日里对江消十分尊敬的蔡央决此刻也不自觉地看着她那份财迷样子抽动了嘴角：“小神婆，你可真是吓人——”
　　江消没有理她，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一只医用镊子一样的东西，就这么伸进了网里，然后揪住了那龙鳞身上的一片，瞬间发力，迅速扯了下来。
　　“天呐——”蔡央决道，“我都不敢看了，他不会疼吗？”
　　“就跟拔毛一样，疼是疼了点，又不会死。”
　　江消接连从它身上拔走了两片龙鳞，龙鳞离开鬼祟锁织就的网后就重新变回了正常大小，蔡央决稍微比划了一下，跟自己的手掌差不多大，由此可见这龙真实的体积到底有多可怕。
　　“这就完了？”她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谁敢相信江消这么声势浩大地亲自抓捕了一条巨龙，目的就是拔它身上两块鳞？
　　这也太——
　　“怎么，你也想要？”江消看了她一眼，“这东西也就是个宗教信仰，不值钱的，你师父肯定不喜欢，还不如多买几条香烟回去孝敬孝敬他。”
　　说着就将那布包抖了一抖，竟然就这么真的把龙给放回去了。
　　蔡央决简直目瞪口呆。
　　此时此刻的她非常害怕这巨龙回身过来就朝她们这群恶作剧分子喷上一口地狱烈火，要知道听说那可是用冥河水都洗不掉的极恶之火啊——
　　“怎么了啊你，傻了吗？”始作俑者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末了还记得朝半空中挥手道，“谢谢啊哥们，辛苦你这么远跑一趟过来，那丫头已经回冥界了。”
　　“什么情况啊？”蔡央决终于忍不住了，“你跟它，它认识？”
　　“当然不认识了，”江消道，“我怎么会认识一条斗金龙？不过齐权那家伙不知道怎么认识的，这龙也是来接她的，既然她现在心愿了了，当然是要跟着过去了。”
　　说着偏头，看见那巨物还停留在空中，一双巨大的龙瞳隔着云层直盯着她，把蔡央决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它干嘛一直盯着你啊？”
　　“还有什么事吗？”江消不卑不亢道。
　　“你是江家的小鬼？”那龙竟然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嗡鸣的龙吟。
　　“诶，有点惭愧，现在神调门正是在我麾下运营，不过只有我一个罢了，不用担心，我不会御龙的。”
　　“你小心点，”他道，“这个城市好像还有不少来头不小的东西，前几天我在那边还看到一条，嗯，反正你要小心点，小鬼，你帮了我的大忙，这条消息算是我免费送你的，龙鳞拿好，不要再送去黑市了。”
　　说着那巨龙就重新飞向高空，隐进更深的云层里看不见踪影了。
　　“奇怪，它怎么知道我以前拿去黑市卖过——”
　　“你以前就见过龙！”蔡央决大叫道，“你撒谎的，你根本不是想要把它抓去卖掉！”
　　“我从来都没说过要把它拿去卖掉啊，”江消晃了晃手里的两大片龙鳞，“我就是要龙鳞而已啊，这么大个玩意儿我倒是想卖，谁买啊。”
　　“那你还把班长打了一顿，”蔡央决道，“你可以跟他说清楚的。”
　　“我打他是因为他太吵了，你不觉得吗？”江消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再说了，齐权跟我交易的也确实是斗金龙的拥有权啊，只不过怎么用在于我就是了。”
　　“那，钱呢？”蔡央决终于找回了重点。
　　“这个啊！”江消立即恢复了财迷的本性，“有了这个就是幸运buffx2现在去买大□□，绝对中奖五百万——”
　　蔡央决终于在此刻体会到了一把蒙冶常常面对她们的时候感觉到的无语。

　　把蒙冶弄醒之后，一行人终于也要离开这个困了他们足足三天的顶楼了，走的时候江消还不忘叫蔡央决把齐权的妈妈叫醒，不然到时候一直昏着，饿死在顶楼都没人知道。
　　齐母醒后稍微愣神地看了江消一会儿，试探道：“权权？”
　　“她已经去投胎了，”江消道，“阿姨，这个送给你做纪念吧。”
　　齐母看着她递到手边的巴掌大的硬壳东西，上面波光折射着奇异的色彩，看上去不知道是什么，却总觉得蔓延着某种神秘。
　　她笑着推回到江消怀里：“你留着吧，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这东西也是你该得的。”
　　蔡央决几乎在内心大喊，她已经得了！你不要被骗了！她拿了两块！她就是故意的！
　　江消笑笑：“你留着做纪念也好啊，至少当个念想，这是你女儿送给你的东西。”
　　“她送给我的已经够多了，”齐母站起身来，“一个梦醒的契机，这样就很够了，谢谢你，小姑娘，还有你们，这几天，真的很谢谢你们，真的已经很久没人跟我这么聊天了。”
　　蒙冶脑袋上破了个口子脑子里还是蒙的，只看到江消硬要给齐母送东西却被她强硬回绝，顿时有些发蒙。
　　“可是阿姨，你接下来——”
　　“我也不是像你们想的这么凄惨的，”她笑了笑，“我到这里来，主要是想看看人多的地方，找一点存在的意义，现在意义已经找到了，我也该回家了。”
　　蒙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至少留点钱——”
　　“你以为我这些年这么辛苦工作，真的一点积蓄都没有吗？傻小子，”她道，“我女儿在死前都还在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给自己多存点钱，不要什么都拿去给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也不要留给她，她说她没什么出息，以后不一定照顾得好我，真是傻瓜，她已经很有出息了。”
　　蒙冶不再说话了，看着齐母缓缓走回棚屋的背影，也终于跟着江消她们一道转身，坐着电梯，离开了那栋大楼。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家的问题？”蒙冶道，“你一句话都不说！一句话！”
　　“有什么好说的，”江消道，“我可没有揭露别人隐私的习惯。”
　　“也是这个道理——”蔡央决道。
　　“蔡——你怎么跑去跟她站一边了——”随即又转身控诉道，“而且你还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江消莫名其妙道，“我确实跟齐权做了交换啊？”
　　“你还设计人家齐妈妈，你知道她不会收这破鳞片的——”
　　“这话我可没说，”江消道，“不过多亏她不肯收，让我有了双重的幸运，来吧，X市，今晚你们的大□□冠军就是我——”
　　看着她气势汹汹整装待发的背影，蔡央决不自觉叹了口气，随即朝身边的蒙冶道：“不知道你晓不晓得，其实彩票也是赌博的一种，从这个方面来看，他们江家在孤注一掷上，真的是一脉相承。”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忙了三个晚上，就是为了在最后这一天看着她拎着两个破甲壳去买什么大□□，天呐，你们外八行完蛋了，真的。”

　　其实说起来还不太好意思，蒙冶在此之前并没有实际买过彩票。
　　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落到他头上的，至少他是从来没有在走横财这方面有过什么多余的奢望，好在他舅舅胡连军显然也是个典型的头脑清醒专家，也从来没带着蒙冶走进过街边这种小门面里的体彩店。
　　蔡央决对这活儿倒是挺熟，估计林志云也是有这么一个发大财的梦的，两个姑娘斗志昂扬地走进那巴掌大的小店面里，二话不说地就捏着龙鳞买了两注。
　　饶是蒙冶不信这种离谱的鬼事，总归还是会多少好奇的，而且如果真的中了的话，五百万诶，会有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他们的吧！
　　想到这里顿时就有点紧张了，甚至觉得他们三个这足足三天没洗澡也没换衣服的邋遢样子上镜实在是太给全国人民丢人了。
　　正纠结着呢，江消已经把号码挂出来了，忙怼着老板对号码，紧接着蔡央决也紧随其后，两个人虎视眈眈的样子跟拉斯维加斯转盘面前摇老虎机的纨绔也没什么两样了。
　　“恭喜你们，”老板高兴道，“你们中了五块钱。”
　　“怎么可能——”两个人同时惨叫，“你仔细看看——”
　　于是老板再次稳了稳眼镜帮她们核对：“是的，五块钱，小妹妹，给你，吃糖葫芦去吧。”
　　江消觉得自己世界观都要崩塌了，手里拿着两片龙鳞的史诗运气竟然还值得一张大□□的头彩？不值得也就算了，她连五块也刮不出来？？——刚刚那张五块钱是蔡央决刮出来的。
　　“别崩溃啊江消，”蒙冶虽然也有点失望，但他本来就压根不信这些，“五块钱也很好了，嗯，至少把你买彩票的钱抵消了。”
　　“我不信——”江消已经进入了抓狂状态，“再给我一张——”
　　“不要买了啊小神婆——”蔡央决立即抱住了她的腰，“我们没有钱了——”
　　“这也是赌博啊——”
　　“我就不信了怎么可能，我手上可是拿着龙鳞的啊——”
　　“那玩意儿你自己都说了是迷信了——”
　　江消被两个人前后拉着最终还是拖出了彩票店，蔡央决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斗金龙的传说难道真的是骗人的吗？小神婆，去黑市卖鳞片的话能卖多少钱啊？”
　　江消整个人跟魔怔了一样，捧着那两个大铁片子一直喃喃自语，并没有理蔡央决，把两个人看得都有点害怕。
　　正顺着墙根走着呢，还差点被一个在边上睡觉的叫花子给绊个大跟头。
　　那要饭的脸上乌漆嘛黑一片，头发油的几块垢在一处打结，身上臭烘烘的，被江消在后脑勺上踢了个正着，从地上爬起来，像个回魂的鬼一样，差点没把蒙冶吓死。
　　“嘿，”那叫花子开口，声音跟破锣一样难听，“撮儿豆。”
　　“相家子？”蔡央决好奇笑道，“我来城里还没遇到过靠扇的呢，等等，不是糕渣子吧？”
　　蒙冶听得一头雾水，正看着呢，就见旁边走来一小孩，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也是穿得破破烂烂的，手里葫芦倒是清亮，直接从他们面前过去，递到了江消手上。
　　“姐姐，我爷爷请你吃的。”
　　江消手里拎着那两片龙鳞还没回过神来，见那葫芦颜色漂亮，看起来也干干净净的，正巧这下肚子也饿了，于是真的就这么借了过来：“谢你爷爷了。”
　　“你还真敢吃啊——”蒙冶大惊，“那可是叫花子送的，你这人——”
　　“那是同行，班长，”走远之后，蔡央决才道，“那小孩看上去还挺正经的，应该不是拍花子拍来的。”
　　“这年头还有拖家带口来要饭的？”蒙冶不太敢相信。
　　“懒人哪里都有，”蔡央决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做活的，看来小神婆这龙鳞还是有点效果的，至少白得一串儿。”
　　“别再提这事了，”江消道，“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情又差了。”
　　蒙冶因为要赶公交回家，所以半路上就跟江消她们分了两路，江消手里拎着糖葫芦吃得起劲，蔡央决看得口水都要流了。
　　“别眼巴巴地盯着我了，”江消被她看得有点心里发毛，“你不赢了五块钱吗，自己买去呗，别指望我啊——”
　　“我来之后还没见过你这种的啊，”蔡央决呲溜了一下口水，“中间夹糯米的，看起来好好吃——”
　　江消无奈了，任谁在吃东西的时候边上有个这么馋的巨型生物眼巴巴地盯着你，饶是你的心态再强也是咽不下饭的，于是从签子上面好说歹说地揪下了半个糯米枣子，直接往蔡央决那边一甩，被她跟小狗似的一扭脖子就接进嘴里了。
　　傻孩子乐得跟什么似的，一双眼睛精光直冒：“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小神婆——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下次要问问那老扇子在哪里买的——”
　　“瞧你这点出息——”江消对于这种不义之财的应对十分得心应手，“怎么说也是大门出身的，就没点喽啰孝敬你吗？”
　　“喽啰都被抓局子里去了！”蔡央决还在回味嘴巴里残余的那点糯米，“这玩意儿真是太好吃了，等我得空了，一定要带一大箱子回去给我师傅跟师兄弟们尝尝，让他们一天吃五串——”
　　江消心想那大概你可以得让他们直接吃进医院了。
　　“胡同口那边也有一家，卖这糯米馅的，你那五块钱给我。”
　　说着江消就从蔡央决手里抽走了那五块钱纸币，在门口抖着腿地就把那三块钱一根的糖葫芦给买了，还净赚两块。
　　她一声不吭地将那玩意儿递给了蔡央决，没忘了从上面顺手摘了两个，尽显剥削主义的本能。
　　“太谢谢你了小神婆——”蔡央决十分高兴，压根就没管她是不是趁机吃拿卡要了，“原来小神婆你也喜欢这个啊——”
　　“小时候常常吃而已，这东西还是北方的地道，南方的就有种怪味儿。”
　　“小神婆你还去过南方啊？”蔡央决囫囵着，“我还以为你不爱出门。”
　　“我爸妈是考古学者，就喜欢到处蹦跶，”江消将这个话题揭过，抬腿进了铺子，“洗澡了再去睡啊，三天没洗了，臭烘烘的。”
　　蔡央决诶了一声，三下五除二地将糖葫芦尽数吞下，然后签子往垃圾桶里一扔，拍了拍手，跟着洗澡去了。
　　直到第二天起床，却没想到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