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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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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红头罩的话还在耳边挥之不去。
"穿好这身行头,"那个满嘴金牙的混蛋当时这么说着,把仿制的红头罩扔在他脸上,"要是被蝙蝠侠看出破绽,你妹妹的脑浆会比你更早见到明早的太阳。"
现在这身劣质化纤制服正在被酸雾腐蚀出破洞,杰西能感觉到后背的拉链正在溶解。蝙蝠侠的披风在他眼前翻涌时,他想起瓦莱里娅被胶带封住的嘴——女孩的呜咽声比任何警报都刺耳。
"红头罩说..."杰西的谎话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哽咽。
"事情已经解决了,回家吧。"
蝙蝠侠的声音穿过化工厂的浓烟传来,低沉而克制。
杰西眨了眨被酸雾灼痛的眼睛——在犯罪巷长大的孩子从不敢奢望什么救世主,但此刻,这句简单的话语却让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他的嘴角刚想扬起来,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黑发女人的红唇已经弯成了刀锋般的弧度。她按下引爆器的动作优雅得像在数钞票,涂着哑光指甲油的手指甚至没沾上半点化工厂的煤灰。
炮弹炸开的瞬间,杰西下意识闭紧了眼睛——但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只有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往铁皮桶里扔了个哑炮。
他试探着睁开眼,视野里只剩下一片诡异的绿雾。这烟雾浓得像是化不开的油漆,带着股甜腻的草药味,闻着让人舌根发苦。
杰西伸手在面前挥了挥,雾气却纹丝不动,仿佛凝固的果冻。
"蝙蝠侠?"他的声音在浓雾中变得黏糊糊的,"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只有铁架桥断裂处偶尔传来的金属呻吟声。杰西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跪在一块倾斜的钢板上,随时可能滑落。
他摸索着向前爬行,指尖触到一团湿热的......披风?
杰西抬头时,绿雾恰好散开一道缝隙。
蝙蝠侠的面具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纹——不是物理性的破损,而是某种更内在的扭曲。
那双永远冷静的白色目镜此刻正不规则地收缩扩张,像接触不良的显示屏。
机械关节发出不自然的摩擦声,将那张标志性的严肃面孔扭曲成陌生的狰狞。
"蝙...蝙蝠侠?"
回应他的是一声金属变形的嘶鸣。那个永远精准控制力道的黑暗骑士,此刻装甲缝隙正渗出诡异的绿色荧光,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迸出火花。
杰西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攥着那团披风灰烬——这个无心的动作此刻在对方眼里,或许成了某种挑衅。
蝙蝠侠的脖颈以机械般的角度垂下,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按着他的后脑勺。
绿色毒雾在目镜上凝结成珠,每一滴都折射着杰西扭曲变形的脸——那张脸正诡异地蠕动着,眉骨变宽,嘴角下垂,逐渐变成哥谭警局档案照片里那个男人的模样。
蝙蝠侠的拳头悬在半空,颤抖着。
那绿色毒雾中的幻影仍在扭曲——杰西的脸与凶手的容貌不断重叠又分离,就像老电影放映机卡住的胶片。
犯罪巷的枪声在他耳畔回荡,珍珠落地的脆响与化工厂铁架的吱呀声交织成刺耳的和弦。
他的指节装甲发出液压泄压的嘶鸣,一滴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在呼吸面罩上凝成浑浊的水珠。
几十年来,他无数次在梦中重演这一刻,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面对那张脸。
拳头缓缓松开。
装甲手套的金属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每根手指都在与无形的锁链抗争。
但蝙蝠侠只是后退了一步,让化工厂的绿雾重新吞没了那个幻影。他的披风扫过锈蚀的铁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母亲临终时的耳语。
杰西跪在倾斜的铁架上,看着那道黑影渐渐被绿雾吞噬。
蝙蝠侠离去的步伐很慢,像是拖着无形的镣铐。披风扫过腐蚀的钢架,发出类似绞刑架绳索摩擦的声响。
杰西想喊住他,却发现自己记不起任何敬称——"先生"太疏远,"英雄"太荒谬,而那个曾在小报头条闪闪发光的代号,此刻在喉间化作一团带血的棉絮。
杰西的喉结徒劳地滚动着,像生锈的齿轮卡在最后一格。
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腔里翻腾——不是恐惧,不是困惑,而像是童年时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班公交车驶离站台,却怎么也跑不起来的焦灼。
蝙蝠侠离去的背影在雾气中时隐时现,披风扫过的地方,火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等——"
杰西刚张开嘴,整座铁架桥就轰然塌陷。他的手指擦过一根断裂的钢管,抓了个空。
"我靠!"
身体猛地一沉,胃里翻江倒海。他胡乱挥舞着手臂,指甲在锈蚀的钢梁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却连半点减速都做不到。
化工厂的灯光在视野里疯狂旋转,绿色毒雾像张巨口般迎面扑来。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本能让他蜷缩成一团,手臂护住脑袋。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金属扭曲的尖叫,还有自己剧烈到快要炸开的心跳。
"蝙蝠侠...蝙蝠侠..."
杰西的声音在硫酸池里变成一串咕嘟作响的气泡。剧痛像闪电般劈开他的身体,又很快变成一种诡异的麻木——仿佛有人用厚厚的棉被裹住了他燃烧的神经。
他的视网膜也许正在溶解,却仍固执地盯着池边那个黑影。
那轮廓多像蝙蝠侠啊,连披风垂落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救救我..."
酸液灌进肺部的感觉原来这么像溺水。杰西想起小时候在哥谭湾差点淹死的经历,那时候有双有力的手把他拖上了岸。现在那双手在哪里?
黑影静静地站在池边,一动不动。
杰西的指尖或许已经露出白骨,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突然明白了——那个黑影不是蝙蝠侠,而是他自己投在池壁上的影子。多么可笑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在幻想英雄会来拯救自己。
"不要这样对我..."
这句话终于变成气泡,永远沉在了硫酸池底。池面恢复平静,只有几缕头发还在缓缓下沉,像水草般轻轻摇曳。
第一声爆炸震碎了夜空。
杰西在沸腾的硫酸池里看见烟花——真正的烟花,不是化工厂的烈焰。
某个夏夜的海风突然灌进他溃烂的鼻腔,带着咸腥和棉花糖的味道。有个男人的肩膀托着他,浅浅的胡茬蹭得他小腿发痒。
"抓紧了,小子。"
这声音太真实,甚至压过了耳边的爆炸声。杰西想看清那人的脸,但记忆像被火焰舔舐的胶片,在关键帧扭曲变形。
瓦莱里娅的金发辫扫过他的脸颊,可妹妹明明是黑发...
第二次爆炸掀翻了反应釜。
记忆碎片突然清晰:那是哥谭港的独立日,他被举在人群最前排。男人粗糙的手掌护着他的膝盖,指缝里还有机油的痕迹。
这个画面带着体温,比正在溶解的躯体更真实。
"B..."
这个突兀的称呼从记忆裂缝里蹦出来。杰西的脑组织在融化,却固执地保存着这个画面——某个不是父亲的男人,某个不是妹妹的女孩,某场被小心掩埋的善意。
最终爆炸吞没一切时,他腐烂的嘴角竟扯出微笑。那些被毒素篡改的记忆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更温暖的真相。
...
黑暗里传来尖锐的笑声,像生锈的锯子来回切割着他的耳膜。
"吵死了...闭嘴..."杰西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但那些笑声反而更猖狂了,此起彼伏地在他颅骨内碰撞。
他试图抬手捂住耳朵,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箍住——是手铐?还是输液架?
饥饿感在胃里翻搅,他尝到嘴里的铁锈味。有温热的液体正顺着锁骨往下淌,把囚服黏在皮肤上。
远处传来铁门开合的声响,脚步杂乱得像在跳踢踏舞。
"会来的..."
"你觉得他真的能找到你吗?"
声音从通风管道滴下来,带着锈铁的腥气。
杰西的睫毛颤了颤,血珠顺着睫毛坠落在水泥地上。他的视线模糊地聚焦在那条门缝——那里空无一物,只有走廊应急灯投下的惨白光痕。
"我的罗宾鸟..."
阴影里伸出涂着黑色甲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断裂的肋骨。
"他就在门口,只要——"
突然的巨响让杰西浑身痉挛。门板真的在震动,仿佛有人在外头疯狂捶打。
但那些撞击的节奏太过规律,像极了刑讯室常用的声波干扰器。
"推开门!"
耳语突然变成尖啸。
"还是说..."
冰凉的手指插.进他被血糊在一起的头发里。
"你终于想起来——"
黑暗突然凝固。
那个身影从墙角渗出来,像沥青般缓缓成型。荧光绿的头发在暗处幽幽发亮,紫色西服的褶皱里还沾着化工厂的酸液。
当惨白的脸完全暴露在应急灯下时,杰西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那是他自己的脸。
"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