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守的疆界》董九

8、第 8 章

　　安同威检查了一下互联网上被自己控制的众多电脑的状态，此时它们大多在线，随时可用。他用自己编写的软件对它们进行跟踪分析，然后按照稳定性和可靠性进行排序。选取一些位于境外且运行稳定的服务器作为自己常用的跳板，而其它的只作为需要发起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时才使用的肉鸡。

　　他想起辉哥的告诫，绝不可让对方追查到自己，否则后果严重到难以想象。他这次对跳板的选择也是小心翼翼，反复思量。

　　经常作为跳板的服务器上已经被他上载了很多工具，隐藏于服务器的各个角落。通过两级跳板，安同威开始对目标服务器进行扫描。时间不长，扫描报告已经传回，他点击打开。

　　防备很森严，有防火墙且只打开了80端口。安同威看着报告点头，脸上露出欣赏的笑。他喜欢做有难度的事，如果对方的系统漏洞百出，城门洞开，他反而觉得兴趣索然。当然也有例外。一次在网上无聊闲逛，好奇心驱使他去试探一家著名公司的网站。扫描结果竟然显示有一个漏洞未补，未加思索便进去一探究竟。对方系统好像并无特别之处，只是显得有些粗陋，与这声名显赫的大公司不太相配。他隐隐感觉有些怪异，这不太符合常理，猛地意识到自己闯入了对方精心设下的蜜罐系统。正思量是否该退出，突然看到屏幕上的警报，竟然被对方循着连接追踪过来。他立即断开连接，抹掉所有痕迹，并弃用了这个跳板，才算安全地逃脱。这次历险并未让他止步，反而更激起了他的兴趣，于是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对这家公司的网站进行渐进的渗透，终于构建起一个隐秘的通道，可以自由地进入他们的系统而不被发现。成功之后，他却又觉得索然，看来盛名之下往往难符其实。现在他仍经常造访他们的系统，心中隐隐地期望这条通道已被他们发现，可每次都能够进出自如，无任何挑战性。也许当初追踪自己的家伙已经离开了这家公司，他只好这样猜测，徒然生出一些莫名的感慨和失落。

　　不过他现在已经极少做这种无任何目的，纯娱乐的入侵。他逐渐感到这种无意义的冒险对自己工作的专业态度有负面影响，已经不是小屁孩，如果习惯于以玩笑态度对待入侵，会让自己思维的慎密性受到不知不觉的侵蚀，最终会给自己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他经常这样自省。

　　安同威将扫描报告看了几遍，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各种可能的入侵方式，以及可能的后果。他坚信对方不会将如此重要的资料放在网上，无论多么严密的网络安全方案，总有被攻破的可能，这个结论并不难得出。

　　不过，先在网络上探探虚实是必做的功课，更何况在安同威的计划里，网络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资源和工具。他必须要能够控制这家公司的网站，因为他有大量的准备工作和信息收集都需要它。

　　安同威站起身来，走到阳台上。夜色深沉，空气依旧湿热。一辆轿车正缓缓地驶过小区内的车道，似乎怕惊动这开始沉睡的夜。旁边的楼房只有几盏灯还清醒地亮着，寂寞地守望远处无声绽放的霓虹。他努力向灯火的尽头张望，只有灰暗的蓝色。轻轻地摇头，他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张不张望，回不回首，纵有灯火阑珊，也早已无人守候。

　　然而在准备转身的瞬间，他又看见了那曾经熟悉的脸，伸手可及，泪流满面。小威，让我跟你一起走。女孩的脸上满是悲戚和无助。月台上人声嘈杂，人们拖着沉重的行李，聚集在每一节车厢的门前，等待列车员验票上车。他上前紧紧地抱住她。别说傻话，你爸妈还在家里等你。你不似我，除了你再也无人牵挂。他在她耳边说。那你别走，留在我身边。女孩的指尖紧紧地扣住他的肩头，似用尽了所有的力量。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闭上眼睛，只是贪婪地吸吮她发丝的味道，试图将它留在记忆中。我无钱无工作，留在这里我们不会有未来，你等我回来。他平静下来，慢慢睁开眼睛。可我害怕，害怕我会忘记你，再也记不起你的样子… … 女孩的声音被尖锐的铃声打断。他用力推开她，提起背包跑向车门。再次从车窗回望，不断后退的站台立柱间，只有她绝望奔跑的孤独身影，在眼睛里逐渐模糊凝结，变成冰冷的泪滴。跌落。消失。

　　你终于没能等到我回去，是时间戏弄了我们，还是我欺骗了你。我还能记起你的脸，却早已忘掉你发丝的味道。他喃喃自语，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脸，然后回到电脑前。

　　我看见他依然发红的双眼，在液晶屏的亮光下慢慢地恢复光泽。他脸上的忧伤在键盘声中逐渐消失，又变回我熟悉的模样。

　　安同威把刚才写下的几种入侵方式再次作了比较，决定用IP碎片重组的方法穿越防火墙。在第一个分片中包括防火墙允许的的80端口，然后在第二个分片又以一个偏移量覆盖第一分片的80端口，绕过防火墙后重组，就可访问自己想要访问的服务器端口。他在选作跳板的服务器上调出自己编写的碎片重组工具，开始尝试。

　　一切顺利，他已经成功地进入对方的服务器，并获取了最高权限。安同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神情开始放松起来。他迅速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件上传到对方的服务器，轻车熟路地将它们隐藏下来。然后利用它们与自己控制的服务器建立了秘密通道，这样他就可以很轻易地对这台服务器进行操控了。

　　做好这一切，安同威开始在对方服务器上搜寻有关投标的文件，花了很长时间仍是毫无结果。这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并不失望。其实他更愿意这样，如果这样轻易就得到，他反而会失望，而且也会认为这是对自己判断力的侮辱。

　　今夜的工作已经完成，安同威小心翼翼地抹去所有的入侵痕迹，一步一步地小心退出。万里长征第一步。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合上笔记本电脑，一脸轻松地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