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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婚姻儿戏(五) ...

  •   两人吃好了饭,下人也过来收拾好了桌面,两人一时没事做,气氛便忽然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

      方才两人一同吃着饭,不说话也没什么,只是这会儿不吃饭,也无其他事可做,这会儿还是不说话,未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原本,霜华是打算用过饭去郊外球场一趟的,但杜少宣离开前对她再三嘱咐让她在府中亲自安排明日入宫谢恩之事,不许她出去,所以她今日是不会出门了。

      不出门了,难道就要同燕平呆在一起一整日?

      公主殿下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眼睛朝门外看去,去收拾偏殿的竹秋却还没有回来。偏殿收拾不出来,她便没法将燕平打发走,似乎也只好先陪着他坐在此处了。

      思及此,霜华又微微气恼。她真是给自己请了一座神回来了。

      “庆云呢?人死哪儿去了,快给本宫上茶!”公主不耐的朝门外唤一声,同时手中不断的扇着一把竹制小折扇。

      那是一把精致小巧的竹制小扇,扇骨是很薄的竹片,竹片上的镂空雕刻图案燕平一声叫不出名字,却觉得很好看。

      燕平目光落在公主手中的折扇上,又默默的挪开。他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的不耐烦,可是他觉得有些可笑。

      该不耐烦的人不该是他吗?

      该不满的人不该是他吗?

      燕平眼神黯淡了下去,又默默抬眼看向栏杆外。

      正是盛夏时节,栏杆外是绿树成荫,偶尔吹来的一阵阵热风里,除了花香的,便是树叶儿的清香,很是好闻,这样亲切的味道,很像兰溪的味道,他并不厌恶。

      只是心中的很是苦闷,他不知该如何排解,他不知他今后要如何才能完成祖父扶遗憾。

      尚了公主,便如同判了刑,他还能有入朝为官的机会吗?

      若是他请求的,大概是有的吧,但不用想,也只是闲散无实权的官职,那对他没有任何用处。思及此,燕平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他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

      “你怎么了?”正不耐烦的公主,听见他突然起来的剧烈咳嗽声,更加不耐起来。

      “咳咳,无妨……”燕平半拳掩嘴,有些抱歉说道,“大概是方才辛辣食物吃多了,胃里有些不习惯,打扰公主清净了,是微臣的错,咳咳……”

      霜华原本是打算骂他一句话,哪怕只是出一出被太子算计的恶气也好,但他却抢先一步把什么话都说了,倒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公主只得微恼的收了扇子。又朝门外催茶。

      庆云终于将茶水端了过来,仍是公主最爱的西湖龙井,公主闻着茶香,终于喜笑颜开。举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瞧着桌上还有一杯茶,这才连忙同还在忍受疼痛的燕平说道,“不知你爱不爱西湖的龙井,但庆云已经泡好了,你便将就着喝吧。”

      公主说着话,不容置疑,将燕平的那杯茶推到了他面前。

      燕平一手扶着胸前,一手微抱拳捂着嘴,目光落在那精致的青花瓷茶杯上,有些犹豫。

      眸光又暗下去。犹豫一瞬,最后还是伸手过去。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而后点头垮了一句好茶。

      霜华原本没有多想什么。

      只是听见了他的这一句极其敷衍的好字,不由得朝他看去,眼中升起了不屑。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何必敷衍?”

      她说着,忽然伸手过去。

      一把打掉了燕平手中的茶杯。

      “啪!”

      茶杯瞬间落地。

      燕平下意识的起身,这才避免被滚烫的茶水贱一身。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燕平黑了一张脸,瞧着落在脚边已经稀碎的上等青花瓷茶杯,以及还冒着热气的茶叶,怒火窜入心头。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又攥紧了袖中的拳头,这才不至于失了风度,“真是没想到,堂堂的大恒公主,竟是这样的作风?”语气含了凛冽。

      可这样的凛冽,对百毒不侵的霜华公主丝毫作用都没有。

      公主殿下仍悠闲的喝着茶,一口又一口,连头也不抬。

      等公主觉得喝够了茶,将茶杯重重摔在桌案上,这才站起身来,微仰着头瞧着燕平阴沉如黑夜的脸,嗤笑一声,“不过是不小心摔了茶杯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驸马你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低下头,又抿嘴笑了笑,“这就是本宫烦你们这些文人的地方,做事丝毫不干脆,小小的事情也非得大惊小怪。”看着燕平,眼中不屑更甚,“就好似驸马你现在,明明满腔的怒火,却非得忍出额上青筋暴起了,也还忍着,你不难受吗?”

      “啧!”她更加过分,竟伸出纤细的双手,故意轻轻抚摸燕平额上的青筋。

      燕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睨着公主,怒火烧得他胸口起伏不定。

      公主淡淡的看着他后退,似觉得没意思了,便没有继续逗他。她只是默默又回了座位,细细的观摩了一番自己的指甲,又弹了几次指甲,而后才吩咐下人收拾地上的茶杯碎屑。

      等下人收拾好了碎屑,燕平才感觉胸中的怒火微微散了一些,回过头来,瞧见那公主还若无其事的继续与她的丫环与面首说笑,他心中的怒火便又让他不得安生了起来。

      他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去公主身边坐,一个人默默挪步到了栏杆边。

      看着栏杆外绿油油的景色,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迎面是燥热的风,耳边是风掠过树梢沙沙声,于是又觉得有些烦躁。

      而公主还在与她的丫环与面首的打闹。

      原来,人的悲欢竟是这般不相通的……

      她不会知道,他这一辈子都没有饮过几口茶,如何分辨得出茶的好坏?他的确敷衍了,可不敷衍,他还能如何做?

      静静站了半晌,胸口仍堵着那一口气。

      终于,燕平深深吸了一口气,下了决心一般,他转过头来,朝那正嬉笑的公主问道,“难道公主就不觉得你错了吗?”

      “什么?”

      “公主差点害得微臣贱了一身滚烫茶水,公主是不是该同微臣道歉?”

      “道歉?”

      公主停住嬉闹,听见燕平的话,似听见很好好笑的笑话一般,笑了起来,“燕知远,你疯了吧?竟要本宫道歉,你可别忘了,这里可是本宫的府邸,一切都是本宫说了算……”

      她仍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燕平气不打一处来,他冷眼瞧着那傲慢的公主,也笑了起来,“原来,堂堂的公主殿下,竟连市井小儿都不如,就连做人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懂,想来是杜皇后仙逝早,陛下又忙于国事,公主殿下是缺人教导……”

      “燕知远,你住嘴!”

      公主笑声顿时停住,凛冽的眼神扫向了燕平。

      庆云等人都替燕平捏了一把汗。

      燕平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提杜皇后。

      谁都知道杜皇后是公主的禁忌。

      公主果然被燕平彻底惹恼了,如果方才她还是带着玩笑的心思与燕平说话,可是现下半点玩笑的影子都不见了。

      似从地狱将将归来的恶鬼一般,公主身上似乎笼罩上了一股黑蒙蒙的烟。

      “本宫错不错,用不着你来说!”

      她站了起来,几步走在燕平面前,用那似淬了冰的声音,冷冷说道,“燕知远,别以为你是本宫的驸马,就可以对本宫指手画脚了。本宫今日就告诉你,在本宫府里,你连最下等的面首都不如,你只不过是本宫从柳闻歌手中赢过来的战利品而已,这府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这府里,你若喜欢,便住着,不喜欢,你便滚出去,本宫觉不强留!”

      顿了顿,换了一口气,又冷声道,“对了,本宫听说你中了状元,父皇是赐了一座府宅的。本宫看翠琅轩也不用收拾了,本宫的偏殿你更是不能住,你现在便干脆便搬去你的府宅去住好了!你现在、立刻、马上就给本宫滚!”她说着,毫不犹豫用手指了门外的方向。

      身旁一众人都吓坏了。

      他们已经许久不曾见公主这般生气了。

      听霜华越说越过分,害怕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庆云忙上前劝道,“公主,别冲动,明日可是还要入宫谢恩呢……”

      霜华推开庆云,继续说道,“谢恩推迟!庆云,你这就马上差人去宫里给父皇带话,就说本宫心系马球赛,等马球赛结束了本宫再入宫谢恩、请罪。”

      她话是同庆云说的,眼睛却瞪着燕平。

      她话说完,便抬脚转身,头也不回的进了寝殿里间,看样子真是被气得不轻。

      庆云与竹春等连忙跟上霜华。

      燕平瞧着一众人离去,也有些清醒过来。将先皇后抬出来,的确有些大不敬,但能看到骄傲的公主被气得不轻,他又觉得有几分顽劣的快/慰。

      原来当恶人的感觉也不坏,怪不得有些人能够一直理所当然做恶人。

      。。。。。

      青芽这厢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和床铺,便有人来同他说,驸马有请。

      一听说是燕平唤他,青芽总算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本他还一直担忧燕平的身子,如今听说燕平传唤他,便知燕平多半是没事。心中高兴,便如传话说的那样,他直接去了公主府门口见了燕平。

      远远的,青芽便瞧见自己公子站在那里,他身上仍是昨日那一身奢华的大红婚服,通身的贵气与清幽,同时也隐隐散发不可隐藏的羸弱之气。

      见燕平形单影只的模样,又想到他在这世上时日无多,青芽心中又是一阵悲伤。默默走了过去,努力压制心中的悲伤,这才朝燕平喊道,“公子!”

      燕平转身,便见青芽笑着朝他跑来。燕平从来就知道青芽是一个爱笑的人。

      即便是个孤儿,他刚刚被祖父捡到时,瘦弱得不像话,养了十多年,才丰润了一些,后来又跟着他和祖父吃尽了苦头,可燕平很少在这个长得有些黝黑的小男孩身上没有看到任何消极情绪。祖父说得对,他的确不如青芽乐观。

      燕平暗暗思忖之际,青芽已经来到了跟前,“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燕平并未立刻答话,只是走向了已经准备好的马车,这才说道,“先上马车吧。”青芽虽不知燕平要去哪儿,但见燕平已经进了马车,便也连忙跟上。

      两人进了马车坐稳了,燕平又吩咐车夫赶车,之后便不说话了。

      青芽等了许久,还没有等到燕平的回答,便又问道,“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

      “回家?回兰溪?”

      “不是,回燕宅。”

      “回陛下赐给我们的那个宅子?”青芽微微咋舌。

      “嗯。”燕平点点头,并没有再解释些什么。

      青芽看着他已经闭眼假寐,便知他现在不想说话,干脆也没有继续问。

      但见他一脸憔悴,又想到方才传话的人对他不客气的态度和异样的眼神,便隐隐明白他家公子这是被人家扫地出门了。

      才成婚第二日便新婚妻子赶出了家门……

      这……这说出去多少有些不好听。

      但一想到他家公子新婚的妻子是那可恶的公主,青芽却觉得被赶出公主府未尝不是好事。

      思及此,觉得这真的不是坏事,便同燕平道,“公子,无论多艰难,我们一定能完成老爷子的遗愿,去燕宅住也好,这样我们也好再去求求二老爷看看能不能帮帮我们。”

      青芽话说完,燕平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嗯,便继续假寐,并未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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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婚姻儿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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