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吃草的老猫

9、第 9 章

　　回到S市之后，萧则和周璇一直没有再联系。
　　萧则和周景告别的时候承诺春节会来看他，少年乖巧地点头。
　　这次出门一趟好像已经是他今年最高兴的一件事，他知足，不苛求太多，偶尔的探望和陪伴就足够了，他就像是一棵小树苗，被栽在这里。
　　周璇想到那会儿弟弟的表情，心里有点不好受，但这种钝痛她已经习惯，像是细刀磨肉，久了就能表现出若无其事。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月，一些由资本发起的，以网络热度作为评价标准的颁奖典礼数不胜数。
　　周璇杀青之后都在为各家杂志拍摄以及播出时的物料做准备，按剧方的要求，她就算不喜欢也需要去参加这些曝光率高的场合，而且以她的咖位，摄像机几乎全程对准着她们这一桌。
　　台上在颁奖，台下周璇百无聊赖地看手机，时不时被镜头扫到被人提醒就抬头营业。
　　微信页面里萧则的名字沉到了很下面，虽说平时他们也很少联系，但或许是有了和国庆刚开始那几天的对比，这种不联系就显得稍微有点冷清。
　　是那个夜晚让一切都变得微妙起来。
　　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坐她旁边的是她搭档过很多次的一位女视后。
　　高雅雯今天和她的搭配是一红一黑，活像两朵复古玫瑰花。
　　两家工作室事先通过气儿，要借此来炒炒话题，外头很多人都说她们是表面姐妹背地里抢资源争番位，实则她们关系还不错。
　　高雅雯看她一脸心不在焉，把脸凑过来过来八卦：“干嘛呢？想男人吗？”
　　如果现在不是在镜头前，周璇可能会拿起烟抽一口，可惜她不得不忍耐一个晚上。
　　她把手机反着盖到桌面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在唱跳的年轻选秀组合，那上面的每一张脸在她看来都几乎一个样，让她更烦躁：“是啊。”
　　她也不在乎镜头在拍，粉丝在后面尖叫，脸上没有多少好笑容，反正她也没炒过什么人设，倒不如说她脾气不好是众所周知。
　　但周璇不知道的是，通过直播镜头，她穿着纯黑色束腰礼服，化着浓浓港式烟熏妆和大红唇的艳丽面容伴随着她微微启唇的模样有多冷酷性感。
　　弹幕刷得飞快，仅这短短的十几秒镜头周璇已经空降了两个热搜。
　　“璇姐还是美，旁边高雅雯和她一比都弱下去了。”
　　“勿cue，雯雯独自美丽谢谢。”
　　“说实话那么多张脸里还是浓颜让人印象深刻，所以说内娱为什么浓颜那么少啊，周璇几乎没有竞品。”
　　“有竞品也没用，浓颜双金女王就这一位。”

　　那头直播吵架的吵架，讨论的讨论，倒不影响现场明星们各干各的事。
　　高雅雯是早就听说周璇有一个固定情人，好像还不是圈内人，一直都挺想见见的，这样一听更好奇了：“不像你啊，怎么？吵架了？”
　　高雅雯谈过的男朋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说她是个十足的恋爱脑都不为过。
　　她偏爱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男孩儿，还和他们上过不少恋爱综艺，和周璇不一样，高雅雯谈恋爱谈得大大方方，人尽皆知。
　　她喜欢被小男生们直白地表现出喜欢自己的感觉，以及看到他们努力讨自己欢心的样子，大多事后也是好聚好散。
　　她家世不错，在B城有背景，圈内没几个人敢惹她，和她谈恋爱基本就是要哄她高兴，哪怕是这样也有许多小孩对她趋之若鹜。
　　像高雅雯这种看待事情和做什么事都过分直来直往的人，和周璇貌似就是两个极端。
　　她们出身一个天一个地，导致她们的思考模式和做事方法都不同，就像高雅雯就不明白以周璇现在的地位为什么还会因为男人而烦恼，她从来都是合则处不合就分，谈恋爱嘛，身体和心舒服了比什么都重要。
　　周璇当然也明白。
　　在这个圈子，大部分人都是凭地位处对象，要么就是互相找刺激，要么就是对对方有所求——地位高的人想要获得慰藉、快感，或者一个休憩之处；渴求往上爬的人想要资源、人脉、金钱……双方心知肚明，各取所需。
　　但萧则不一样。
　　他们之间似乎无法用地位高低去形容，他见过她最落魄的样子，却没有让自己踩在高于她的台阶上，因此到了现在，哪怕他收入和影响力都远不如她，周璇在他面前都无法拥有一丝优越感。
　　他萧则是个君子，更是一个聪明的君子，他用自己作为一把标尺把两人的关系放在对等位，仔细想想，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无所谓男人女人，无所谓高低，他把所有人都当“人”看待，这说起来简单，能真正做到的只有凤毛麟角。
　　这时候台上的男团表演完下来，经过她们这一桌，停下来和一群前辈们嬉笑几句。
　　这桌的个个都是人精，当然知道他们是来蹭镜头的，但都没揭穿，一个两个和攀在她们椅背上的男孩儿们相谈甚欢。
　　也有一个男孩倚靠在周璇和高雅雯两人中间，一只手各撑一边椅背，弯下腰来能看到漂亮的锁骨和沾着汗水的脖子。
　　高雅雯似乎瞬间就忘了刚才还在和周璇讨论关于男人的话题，朝着那个男团C位笑得像朵花。
　　那个男孩周璇记得是走狗狗人设的，眼睛很大很漂亮，眼线也特意画得没有攻击性，看着单纯无害的样子。
　　对方见周璇兴致缺缺，很自然地蹲了下来，脸朝着高雅雯那边偏了偏，和她说着悄悄话。
　　周璇垂眸懒懒地端详着他。
　　这个圈子，只要她想，她能拥有无数只又乖又听话的狗。
　　但周璇看着那男孩演出服上面的闪片，只觉得毫无胃口，偏过头去的下一秒，脑海中浮现的是另一个人的样子。
　　他绷起的经络，眼角的细纹，还有那双哪怕陷进情欲里也依然带着三分清醒的眸。
　　周璇觉得有点口干，喝了一口饮料。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特邀颁奖嘉宾——东华影视的执行总裁，周景万先生！”
　　随着周围的灯光再次暗下，主持人的声音响起，身侧的男爱豆被经纪人带回自己桌子那边去。
　　周璇的耳朵一动，似乎被某个字眼一下子从记忆里拉出，模糊的视线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她安静地抬眸往上看，周景万穿着三件套西装，打着标准温莎结，被司仪带到颁奖台。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镜头前了，好像比以前要苍老不少，身影也有些过分清瘦，但看模样能窥见年轻时的英俊。
　　周围的人都有些意外，但也纷纷鼓起了掌，毕竟这位在影视圈的地位也是德高望重，年轻时监制过许多大片，只是后来听说收山了，一直在专心经营公司，也培养出了很多知名艺人，已经许久不曾出席这类场合。
　　周璇刚出道那会儿就是签约在东华影视。
　　高雅雯看着台上的人，大概也是想起这个，回头去看周璇：“你有听到什么风声？你应该认识周总吧？”
　　她原以为周璇会知道什么，却没想到周璇看着台上的眼神出乎意料地冷淡，看得她也愣了愣。
　　“不熟。”
　　周璇捂着领口起身，裙摆拂过地面像是一朵盛开的玫瑰。她对高雅雯说：“我去趟洗手间。”
　　高雅雯眨眨眼，看着周璇走远。
　　周景万这次久违地出席星光大赏，果然不仅是来颁奖的，他还带来了东华影视来年的重点项目——由国际名导张恩操刀的科幻题材电影《诺亚方舟》。
　　该影片早在年中立项，编剧制片都是大人物，拍摄场地都差不多组建好了，投资规模巨大，如今正式进入选角阶段。
　　现场的音箱声量很大，一直到内场卫生间走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周璇一边在镜子前补妆，一边听着周景万的声音，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片刻后她把粉饼盖上，想要抽口烟，却记起来她连烟都被经纪人没收了，就是怕她没忍住被拍到，影响不好。
　　她走出卫生间，恰好和刚才搭讪的小C位迎面碰上。他还穿着打歌服，整个人又白又干净，看到她笑眯眯打招呼：“璇姐。”
　　周璇点点头，绕过他打算离开。
　　按理说这个时候懂事的会等会儿再走，进出场馆的入口附近有站姐也有粉丝，当然也有摄像机，到时候两人一起出来肯定多多少少会因为同框而引起点讨论度。
　　但那个小C位却跟了上来，如同方才在镜头前一般自来熟，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大眼睛朝她眨了两下，忽然开口：“前辈的香水很特别。”
　　走廊四处无人，他那状似天真无邪的一句话却让氛围一下拉到暧昧的临界值。
　　周璇停下了脚步，此刻他们离通道口只有大概一百米。
　　“我们希望能为《诺亚方舟》找到最合适的演员，打造出一部冲破常规的，我们中国式的科幻电影。欢迎来加入我们。”
　　外面掌声雷动，身侧的少年试探着靠近。他把自己当做禁果，想要诱惑人吃下。
　　周璇在这时转过了身。
　　少年的身高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然而气势却在周璇的眼神下完全被压了下去，事实上周璇并没有作何表情，她仅仅是漠然地，带着些不屑地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她刚补过的口红是哑光细绒质地的纯正朱红色，衬得她一身黑裙愈发华贵而庄重，看起来是那样得高不可攀。
　　“你的经纪人没有教你规矩吗？”
　　她不屑碰他，也不喜他身上甜腻的年轻男士的香水味，但她没有动，仅用一句话就让对方难堪地重新直起上半身。
　　“毛都没长齐，滚。”
　　周璇转身离开。
　　她独自踏进内场，恰好与下台离开的周景万一群人擦肩而过，可她再没有给那个人半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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