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处分》容晓亦

5、逃离

　　韩玥离开蒋老师家后，快步走到路口叫了辆出租车。
　　坐在车上，韩玥打开手机，已经有好几通未接电话。
　　韩玥来这里之前把手机调了静音，现在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她妈给她打的电话。
　　韩玥点开通讯录，打了过去。
　　“喂。”韩玥冷淡地说。
　　“你在干什么？”电话那头问道。
　　“……在学校。”韩玥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语气冷得能结冰。
　　“照照片。”女人刻薄地说道。
　　“……”韩玥彻底没了招：“妈，我现在在出租车上，已经赶回来了。”
　　那边女人淡淡地说：“是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哪里鬼混了。”
　　“……妈，我就是学生会有事情，所以回来晚了。”
　　“哟，什么事情啊，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
　　“那个时候我们在开会，现在才有时间。”
　　“好啊，那拜托韩小姐，快点回家。”韩玥母亲阴阳怪气道，接着就掐断了电话。
　　韩玥望着手机屏幕一点一点地黑下去，却还是盯着一动不动。
　　从小到大，这好像是韩玥第一次对母亲撒谎。
　　她之前从来都不敢对母亲撒谎的，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些话就像已经被安排好了似的，被她全盘托出。
　　出租车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停在了一个小区门口。
　　韩玥走进小区，随便拐了几个弯，就来到了她的家。
　　别墅很大，装修有点微微复古，但是风格清丽淡雅，端庄大气。
　　韩玥走到门前，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才进门，就看见母亲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她。
　　“回来了。”母亲说。
　　韩玥正低头换鞋，听到母亲说话，就冷冷地应了声：“嗯。”
　　“爸呢？”韩玥看到客厅里没有父亲的身影，于是开口问道。
　　“市里有事，他今晚不回来了。”母亲说道。
　　韩玥抬头望了望母亲的背影，又低头把换下来的鞋子放进鞋柜里：“……哦。”
　　“韩玥，真是长大了啊？还知道撒谎骗人了！”女人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厉，站起身来指着韩玥说。
　　“我没有。”韩玥说道。
　　“你没有，是吧?”女人走到韩玥跟前，“我可是亲自问你们张云梅老师了！你还说你没有！”
　　韩玥听到这话后愣在了原地。
　　“老师可是说你一放学就出学校了，你在这里撒谎骗谁呢？”女人更加严厉地说道。
　　“说，你放学以后到底去干什么去了？”女人瞪着韩玥。
　　“什么都没干。”韩玥淡淡地说道。
　　“你又扯谎！韩玥，我养你十七年，不是要养一个只会扯谎的滑头！”
　　“我没有！”韩玥彻底被激怒，兔子急了都还会反咬一口呢，何况是她。
　　可却仅仅只是这三个稍微带了一点情绪的字，就使韩玥脸上冷不防落下了一个巴掌。
　　韩玥被打得有点懵，怔怔地望着母亲。
　　母亲却什么都没有说，自嘲地笑笑说：“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你这几天干的这些事情我都还没有跟你算总账呢！”
　　女人用指头一下一下的戳着韩玥的肩膀，尖锐的指甲刺得韩玥生疼，可韩玥始终一声不吭的忍着。
　　“住校这件事情，是谁说同意你的?自作主张。”女人双手环在胸前。
　　“我爸。”韩玥说道。
　　女人笑了笑：“韩玥，学聪明了啊，我不同意，就去找你爸说情是不是?”
　　韩玥没有说话，女人接着就又是一巴掌扇在韩玥脸上。
　　韩玥的脸立马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但却始终一声不吭。
　　“现在这个家对你们来说就像旅馆一样，想住就住，想走就走呗?”女人的胸口起起伏伏。
　　韩玥低着头：“我只是觉得高二学习任务太重了，要多花时间在学习上。”
　　“算了吧，烦我那就早说，我可以一辈子不管你！”女人使劲剜了一眼韩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韩玥没有讲话，客厅里顿时寂静无声。
　　过了一会，就听见女人哭得稀里哗啦：“为了你，为了你爸，我连苦心经营的公司都不要了，就回来当个家庭主妇，你说我这是图什么啊？”
　　韩玥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妈妈生气时候的套路，所以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不说。
　　许久后，韩玥看母亲哭得差不多，就开口对母亲说：“您消气了吗？消气了的话，那我就先回学校了。”
　　说完就立马转身出门，身后母亲仿佛还在说着什么，但韩玥什么都没管，仿佛逃似地跑出家门。
　　没想到这天居然下雨了，韩玥只好冒着雨冲出小区。
　　来到街边的公交站台，韩玥叫了张网约车后驱车驶向学校。
　　从小到大，她都仿佛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母亲操控着。
　　每天放学要向她汇报自己一天干了什么，每天要按照母亲规定的作息时间来完成，甚至连每天吃的什么都要由母亲来安排。
　　韩玥五岁开始学小提琴，七岁就已经将各种曲目练得炉火纯青。
　　可是即使是她不喜欢学琴，是母亲逼迫她学的。
　　韩玥仿佛从来都没有过和同伴们一起玩耍的时候，密密麻麻的作息时间压得韩玥快要喘不过气来，但即使是这样，韩玥也从来都没有叫过一声累。
　　即使韩玥已经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十七年，但是她却从不想逆来顺受。
　　母亲严格的管教使自己养成了一个淡漠的性子，从小到孤僻使人们不得不感到难以接近。
　　她也曾试图问过母亲：“你怎么样才能夸夸我？”
　　母亲的回答是：你考第一我就会。
　　所以，当同龄人都还在玩过家家的时候，她在练小提琴，当同龄人还在父母的怀里撒娇的时候，她在不停的学习。
　　于是，小小年纪的她就已经拿遍了奖项。
　　可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努力却始终换不来母亲的一句鼓励，只换来了更高的目标和更严厉的苛责。
　　渐渐地，她明白了，所谓的母亲只不过是把她当一个工具，她始终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地被母亲操控。
　　她要逃离母亲，她不想再这样被操控下去了。
　　于是她打着高二时间紧，想把时间用在学习上的幌子跟父亲说了住校的事情。
　　没想到父亲答应得极其爽快，立马就跟校服帮韩玥办理了住校 。
　　当然，这件事从始至终她都隐瞒着母亲，没有在她面前提及一个字。
　　而母亲居然现在才知道，已经晚了。

　　韩玥回过神来，司机师傅已经把车开到学校门口了，韩玥没有拿伞，下了车后就一路狂奔回宿舍。
　　回到宿舍，韩玥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裤脚和鞋子都全湿了。
　　韩玥连忙跑回宿舍换衣服。
　　换完衣服后，韩玥想就着去洗个澡，就端着洗漱用品走出宿舍。结果无意间就看见对面的宿舍亮着灯。
　　韩玥心生奇怪：现在这个时候，学生不都应该在上自习吗？
　　于是她出于好奇，就过去敲了敲对面宿舍的门。
　　只听见从宿舍里面懒洋洋地传来一声：“进——”尾音拖得绵长，让人听了很不爽。
　　不过韩玥还是轻轻地将门打开，没想到才打开门缝就有一大股熏人的尼古丁味和一股辛辣的酒味一下子就侵入了她的鼻腔。使韩玥不由得皱起眉头。
　　程然一开始是背对着她的，听到开门声后就慢吞吞地转过身来，还是那一贯懒洋洋的语气：“……你谁啊？”
　　宿舍里两个人的脸一个比一个臭，韩玥也没讲话，一双冷漠的眸子默默的盯着程然。
　　刚刚的梦给她带来的恐惧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的醉意和躁意。
　　冰火两重天，程然上下不停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仿佛在哪里见过，但是现在她喝得头昏脑涨，根本就看不清人脸。
　　许是被程然火辣辣的眼光盯得烦了，一向沉默寡言的韩玥率先打破沉默：“程然？”
　　程然将手中的烟狠狠地嘬了一口，丢掉了手中的烟蒂，将手揣裤包里，慢悠悠地走到韩玥面前，对着她的脸，缓缓地吐出嘴里的烟，一字一顿地说：“嗯哼?”
　　韩玥被突如其来的浓烈烟味呛得皱紧了眉头，屏住呼吸将脑袋撇向一边：“育阳五中校规第二十六条，在校学生私自带烟酒等违禁品入校并使用的，给予该学生记过及以上处分。”
　　程然愣了一下，这句话她今天也仿佛是在哪里听过，但她还是笑了笑说：“我身上背的处分可多了去了，不缺你这一个。”
　　韩玥也没理她，调整呼吸缓了一下之后继续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不来上学？”
　　程然被问得莫名其妙，挑了挑眉说：“管我。”
　　韩玥挺恼火的，的程然那边也好不了多少，两个人心中都怒火中烧。
　　程然后退了几步，眉宇间的笑意褪去，严肃地问：“你来我宿舍干什么？”
　　韩玥还是面无表情：“管我?”
　　程然闻言笑了笑，挑了挑眉说：“我劝你啊，不要来多管我的闲事，不然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韩玥什么都没有说。她现在是对这个转学生的印象坏到家了，一个反手就开门出去了。
　　韩玥走出宿舍后不断地做了好几组深呼吸才把自己刚刚吸到肺里的烟酒味吐出来。
　　可能她从小到大闻过的烟味加起来都没有今天闻见的多。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程然在韩玥走出去后不久也慢慢有了睡意，蜷缩在被子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