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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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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几场秋风过去,天气凉了下来。自及笄礼以后,两个男孩子就很少见到叶如樱了,听李夫人说,她被安排了其他的功课,去钱太守家里跟钱若宜一起学习女工和礼仪了。
叶镜桐还是老样子,骑射越发精进,祖传的叶家刀法似乎已经触到了精髓,叶家刀法以攻为主,本就是霸道至极的招数,在高大威猛的叶镜桐手里施展开来,更是得心应手,相得益彰。一把祖父留下的雁雪刀倏忽如万马奔腾,气势磅礴,倏忽如巨浪拍岸,大开大合,击、点、压、劈、刺各种套路尽数展开,残影里见身若游龙,破空声如铮铮凤鸣,谁见了都不由得叫一个“好”字。
倒是沈溪月,自生辰宴以后,变得更加沉闷起来,每日见了叶镜桐虽看上去还是老样子,一起上课,一起补课,但是给叶镜桐的感觉就是没有精神,似乎有什么事埋在他心里,让他开心不起来。叶镜桐也慢慢地发现了沈溪月的不对劲,问了几次都问不出原因,只好自己想办法逗沈溪月开心。
这一天下午先生回老家探亲去了,两个人落的清闲,叶镜桐也偷懒没去校场。用过午饭,便一起回到了沈溪月的房间。
暮秋时节,天气已经冷了起来,叶镜桐呵着手,在沈溪月的书案上找热水喝。一扭头看到书案的一头有一本摊开的书卷,叶镜桐好奇,想看看沈溪月最近在看什么书,就走了过去。
那是一本《湛渊静语》的第二卷,翻开的那一页上有那么几句话:“近刘极斋宏济,蜀人,遇诞日,必斋沐焚香端坐,曰:‘父忧母难之日也。’”其中“父忧母难之日也”被沈溪月做了标记,并在旁边写了个小注:正乾元年九月二十一日。
正乾元年,那不是十六年前吗?叶镜桐想到。九月二十一日,今天?十六年前的今天?他又仔细读了读沈溪月做标记的那句话,莫非,今天是沈溪月的生辰?
不知怎的,想到了生辰,叶镜桐就想起了自己生辰宴上沈溪月发的无名火,一时福至心灵,忽然明白了沈溪月这阵子的郁郁寡欢是为了何事。
“溪儿,今天是你生辰?”叶镜桐问到。
溪儿是叶镜桐对沈溪月的专属称呼,因为始终不满意做二公子,所以私底下也从来不叫月哥哥,沈溪月对这个称呼从一开始的无可奈何到现在也慢慢地接受了。
“嗯,”沈溪月倒没有否认,“不过反正我也从没有过过生辰,记不记得有……”
“走,带你玩去。”
不容沈溪月说完,叶镜桐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向外跑去。
“去哪里呀?”沈溪月有些被吓到,大声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叶镜桐哈哈笑着,似乎找到了哄沈溪月开心的法宝。
来到马厩,叶镜桐牵出了他那匹乌黑色的“追影”,先把沈溪月抱了上去,然后翻身上马坐在沈溪月后边。两手从沈溪月身子两侧包抄过去,攥紧缰绳,两腿一夹,追影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嘶鸣一声,绝尘而去。
云岚城的东南,是连绵起伏的月涯山,时值深秋,满山的枫叶都被秋霜所染,远远望去,像是着了火,随着秋风的吹动,枫叶妩媚的摇曳着,甚是壮观。
叶镜桐带着沈溪月一路疾驰到月涯山下,翻身下马,又把沈溪月扶了下来,拍了拍追影的背,追影便跑的无影无踪了。
沈溪月有点晕,脸色苍白,再加上大冷的天被叶镜桐莫名的带到了山上,心下便窝了一肚子的火,扭着头,不给叶镜桐好脸色看。
叶镜桐并不在意,拉起沈溪月就往山上走去。沈溪月从一开始的不情不愿,渐渐地也被周围惊艳的景色所吸引了,而且让他欣慰的是,牵着他的那只手很热,那缕温暖似乎感觉到了沈溪月的情绪,顺着他的手指慢慢地暖到了全身。
两个人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了约半个时辰,叶镜桐停了下来,神秘地对沈溪月说:“让你看看我的宝库。”沈溪月不明所以,正想张口问,叶镜桐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沈溪月便乖乖的跟着他拐进了一个山洞。
山洞的位置很好,在半山腰一块大石头后面,不仔细寻找真不容易发现。两个人进的洞去,沈溪月只觉得眼前忽然一暗,鬓边有阴凉的风吹过来,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叶镜桐见状,把身上的大氅敞开,一把把沈溪月裹了进去,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火折子,打开盖子,递到了沈溪月的面前,沈溪月无可奈何的的笑了笑,吹气点着了,就这样被叶镜桐带着往前走去。
山洞很狭窄,仅可以容得下两个人并肩前行。沈溪月只觉得七拐八拐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叶镜桐忽然停了下来,站在一处拐弯处,手在右边的墙壁上摸索着,只听着“咔嗒”一声,墙壁竟然开了一个小门,门缝里透出隐隐的光。
沈溪月睁大了眼睛,叶镜桐得意的说:“如何?进去看看?”看着他兴奋的样子,沈溪月笑着摇了摇头,跟着叶镜桐走进了密室里。
进得门后,叶镜桐把火折子插在了门后的墙壁上,沈溪月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四下打量着,密室不大,一丈见方,正中间有一个石案,上面落满了灰尘,石案上零零碎碎的摆着很多小东西,见沈溪月似乎感兴趣的样子,叶镜桐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这把刀是我第一次练叶家刀法时父亲送给我的,那年我五岁。”
“这个布娃娃是叶如樱的,当时我想玩,母亲不同意,说男孩子不玩娃娃,我一生气,就偷了出来,藏在这里。”
“这是夫子打我打的最狠的那一次用的藤条,我把它放在这里,这个仇早晚报回来!”
“这是奶娘家柳丫送我的帕子,现在也见不着她了。”
“哦?”沈溪月挑了挑眉,语气有点揶揄。
“少不更事,别放在心上。”叶镜桐尴尬的哈哈一笑。
“我为什么要放在心上,和我有什么关系!”沈溪月撇了撇嘴,回了他一句,背对着叶镜桐向其他地方看去。
“沈溪月。”
听到叶镜桐叫他,沈溪月转过身来,头差点对上叶镜桐的脸,吓了一跳,喊道:“干什么离这么近,吓人不!”
叶镜桐笑嘻嘻的,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像是什么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朝沈溪月晃了晃。
“生辰礼物。”叶镜桐拉起沈溪月的手,把木盒子放进他手中,“打开看看。”
沈溪月呆了呆,还是轻轻地打开了那个绛紫色的紫檀木盒子,只见柔软的红色丝绢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小小的玉坠,那玉坠是半朵梧桐花的形状,月牙白中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晶莹剔透,温润无暇。
“喜欢吗,送给你吧,本来我也没有给你准备礼物,这个玉坠是我这间密室里最值钱的东西了,这是我出生时,母亲托人打造的,本来是一对,另外半朵梧桐花在我这里,母亲说,等以后我成婚时,送给我的新娘子。”不知道为什么,叶镜桐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
沈溪月听到这话,心通通的跳起来,不敢正眼看叶镜桐,正想说什么,又被叶镜桐接下来的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没关系,你不用感动和不安,等以后我成亲时,我再给她打造一个行了。”
沈溪月垂着头偷偷地笑着,任由叶镜桐笨手笨脚的把玉坠给他系在了脖子上。
两个人关上密室的门,走出山洞。天已经快黑了,四周空无一人。两个人并肩站在半山腰上,任由风把衣服吹的猎猎作响。
突然,叶镜桐把双手拢在口边,对着满山的红叶大喊起来:“沈溪月,你开心吗——”
沈溪月害羞的一笑,小声的回答:“开心……”
“我听不见——”
“开心——”沈溪月似乎被感染了,也跟着他大声喊起来。
“沈溪月,一辈子做好兄弟,你愿意吗——”
“我愿意——”
天已经暗了下来,鸟儿们也睡着了,偌大的山谷中只有沈溪月的声音被风传的很远很远。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