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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逐阳29 ...

  •   对于崽子要高考这件事,李岁安是算是提前体验了一回当家长的感觉。

      虽说他带过毕业班,也相信贺迟的实力,但还是不免放不下这个心,他在学习上帮不了贺迟什么忙,于是只能跟大多数家长一样围着厨房转悠,每天变着花样的做一些营养健康补脑的食物,这样还觉得不够,逼着贺迟回家吃饭洗漱过后就坐在桌子面前看书做题,然后十一点准时睡觉。

      虽然贺迟总是早早就困了。

      这天李岁安端着果盘打开了贺迟房间的门,却发现贺迟面前的练习册干干净净,一笔没动。而贺迟本人呢,他洗完澡后也没有吹头发,水滴到了衣服和桌子上,他也没管,就这么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许是嫌房间里灯光太亮,于是将脸埋进了臂弯里,呼吸平缓,看起来很乖。

      这段时间以来,有李岁安陪着,贺迟晚上失眠的毛病改善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彻夜彻夜的睡不着。但现在却多了个毛病,那就是开始变得嗜睡,要是不管他,他能一个人睡上一整天。这不是什么好事,李岁安每天看着他犯困的眼神的发愁,却又不好真的不让他睡,只好规定一下睡觉的时间,让他不至于走哪儿睡哪儿。

      在门口端着果盘看了一会儿,李岁安转身出去拿了一块儿干毛巾,然后走到贺迟身边轻声喊:“贺迟、贺迟?”

      贺迟没醒,于是李岁安又上手推了推,才终于把人给推醒。

      只是人虽然是醒了,眼神仍是朦胧茫然的。贺迟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李岁安,最后缓缓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了李岁安温热柔软的肚皮上,声音有些发闷,“别吵我,不想做题,再睡一会儿。”

      李岁安失笑,“睡,睡吧,今天不逼你做题了,但是我们先把头发擦干了再睡好不好?不然待会儿会感冒的。”

      “嗯。”

      虽说嘴上是答应了,但贺迟仍然没动。李岁安没办法,只好把干毛巾搭在贺迟的肩上,然后伸手够一边的柜子,从里头拿出吹风机,给贺迟吹头发。

      吹风机呼呼地响,听着却不知为什么怪让人安心。李岁安调了个合适的温度,但就算这样贺迟也黏在他的肚子上不起身,李岁安只好就这么以这个别扭的姿势将就着给贺迟吹头发。

      手指穿插在柔软的发间,李岁安将它们一点点吹干,为了让贺迟睡得更舒服一点儿,李岁安吹头发的时候又用指腹轻轻按摩着贺迟的头皮,力道不轻不重,却容易让人放松神经。

      等到头发吹干,贺迟已的呼吸已经逐渐平缓,又是要睡着了。

      放好吹风机,李岁安轻轻推着贺迟的肩,喊他:“醒醒,醒醒。”

      再度被吵醒,贺迟有些恼,他从李岁安的肚子上抬起头,皱着眉看起来不太开心。他仰头看着人,语气还带着困意的鼻音,“不是说好不做题了吗?”

      “没说让你做啊,”贺迟这个样子看上去难得有些可爱,李岁安失笑,揉了揉贺迟的头发,将他刚吹顺的头发揉乱,“这么坐着睡也亏你睡得着,起来,去床上睡吧。”

      似乎没想到李岁安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贺迟看了一会儿李岁安,接着缓缓起身,只是搂住他腰的双手仍没放开。

      接着他抱起人,听着李岁安惊呼,往床边走去。

      一如既往地将人塞进被窝,贺迟抱着他,在李岁安颈间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沉沉睡着了。

      犹豫半晌,李岁安最后还是没有推开。

      一夜无梦。

      到了高考那天,贺迟站在家门口,面色平静的看着李岁安忙里忙外,最后一把拉住他的手,阻止李岁安再度要进厨房的脚步,“够了,不用带了。”

      贺迟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紧张,也许是因为这份紧张被李岁安吃掉了,他看起来很是惊慌,一会儿担心今天的太阳太大会不会晒的贺迟没心思考试,一会儿又担心今天早上喝的牛奶是凉的,贺迟考试的时候会不会拉肚子影响他发挥,总之看哪儿哪都不顺眼。

      “这点真的够吗?我要不再给你做你一个最爱吃的蛋羹,中午多吃一点儿。”

      “够了,”贺迟说:“你今天也要考试。”

      “啊,”李岁安看起来有些低落,活像被亲儿子拒绝后的老父亲,“好吧。”

      高考这种大日子,全国上下都很重视,平常繁闹拥挤的街道今天格外顺畅,李岁安和贺迟一起走在前往考点的路上,走着走着李岁安突然拍了一下头:“啊!我准考证没拿!”

      早上光顾着紧张贺迟了,自己的倒给忘家里了。

      贺迟停下脚步,听到这话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走。

      李岁安赶忙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准考证。”

      “你不用,你先去考点,我回去拿,马上就来。”

      贺迟不动。

      没办法,李岁安急得鼻头汗都冒出来了,他考不考无所谓,但贺迟必须要考。见贺迟说什么也不听的样子,李岁安只好软着声音哄他:“真的,你快点儿去,马上就要开考了,我待会在街上打个车回去,来回只要十分钟车程,很快的,你别耽误时间,你答应我要考首都大学的。”

      贺迟不语。

      见他这样,李岁安急了,“贺迟!”

      沉默片刻,贺迟垂眸定定地看向李岁安,看进了他的眼睛:“你要来。”

      李岁安连忙点头,“嗯!我一定赶得上!”

      说完他赶紧推着人往前走,“快去快去,我马上就赶过来。”

      将人推走后,李岁安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贺迟离去的背影,直到人消失在转角,才放心地转身。

      只是他没走出几步,却忽然感觉胸口发闷,眼前的路开始有些模糊。

      这种感觉其实说起来并不算难受,只是有些无力而已,李岁安没放在心上,仍然往家里赶,只是没走出几步,眼前忽然黑了,手里捏着的笔袋仿佛变得有千斤重,提着很费力,连呼吸也变得艰难了起来。

      是最近太焦虑了?李岁安不知道,他眼前是黑的,耳边汽车的鸣笛声也是模糊的,这种情况下走不了路,他也知道,于是往前伸着手探路,想到一边休息一下,他记得这个路口是有长凳的。

      他也的确摸到了,短短的几步路而已,他却走了一身冷汗,接着李岁安慢慢坐下,一只手捂着胸口张嘴喘了口气,可耳鸣声越来越大,头也越来越昏沉。其实不疼,一点儿都算不上疼,只是周遭像是被浓雾包裹,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深海里,是一种让人抓不住的窒息。

      他喘不上气,张嘴也说不出话,只能在原地僵坐着,时间也仿佛被拉的极长,每一秒都是要命地煎熬。

      躯体在深海起伏,他落不到地面也浮不上岸,灵魂却是清醒的,也不知道熬了多久,李岁安忽然感觉肩被人拍了一下,接着有个柔和的声音在耳边朦胧地响起:“孩子,孩子?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白?”

      李岁安下意识抬头,接着耳边的声音忽然停了,或者说是他忽然什么也听不到了,他被彻底淹进了海底。

      再醒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

      咋回事?李岁安想坐起身却发现身上没有任何力气,并且自己的手背上还在输着液。

      坐在病床上愣了一会儿,李岁安突然记起来他今天要高考的,要回去拿准考证,只是走着走着忽然就晕了,照现在这情况,他应该是被好心人送到医院了。

      李岁安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好人一生平安”,随后坐了一会儿攒了一点儿力气,掀开被子抓起盐水瓶就往外走,只是没走出几步,外头却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苍老的声音:“咋回事咋回事?你这刚醒怎么又跑下床了?”

      医生拿着本子,把李岁安重新按回了病床上,“还跑,还跑!照你这身体情况,是顶不住你瞎折腾的!”

      李岁安抬头,面前站着的,是以前脑袋被开瓢时在医院里救过他的老医生。老人家还记得他,看见李岁安,对于他这种不好好爱惜自己身体健康的行为有些指责,“看你这样,我之前说过的都没听吧?医生的话你都不听,你看,又进医院了吧。”

      尴尬地笑了笑,“我听的。”

      医生看了他一眼,明显不信。

      接着李岁安问:“我现在可以出院吗?我家孩子今天高考,再晚点儿我就赶不上了。”

      “你家孩子?”医生看他的眼神有点儿奇怪,“你上面写的你今年也是十八岁,是你高考吧。”

      “差不多差不多,”李岁安胡乱点头:“我能出去吗?”

      “高考的确重要,但不能跟命比啊,”医生叹了口气,“回去躺着吧,到时候再给你做个详细检查然后住院。不然就你这身体情况,再这么拖下去,撑不了多久的。”

      李岁安当然知道,这具身体的情况,他比谁都明白。于是他对着老人家笑了笑,抱歉对方的好意,“您也知道我没有父母,没亲戚,我没有钱,治不了的。我多活一天算一天,但是我家孩子今天高考,真的很重要,您就让我出去吧。”

      毕竟再也怎么样也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医生活到这个岁数,见惯了那些生死,并且也不好插手别人的生活,于是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没再劝了。

      他给李岁安拔了针头,让他走了。

      临走前,李岁安对医生鞠了个躬,接着又去前台向护士讨了救他的那位阿姨的电话号码,接着道了谢,把人家替他垫付医药费转了过去。

      幸好他今天早上没有晕过去多久,李岁安快赶到贺迟的考场时,第一门还没考完。李岁安站在学校外面,跟大多数家长一样焦急等待,只是别人看他的眼神多少有些探究疑惑,似乎并不理解李岁安一个男孩子为什么要这么涂口红。

      从医院跑出来的时候,李岁安路过一家了店,透着玻璃看到了自己苍白的像白日见鬼一样的脸色和发紫的嘴唇。他今天出门没有带口红,也不想要贺迟看到他这样,于是随手到一家小饰品店买了一支廉价的,也不看颜色,没有照镜子,就直接往嘴上抹了。

      所以贺迟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李岁安那苍白的脸和鲜红鲜红的嘴唇,要不是人站在太阳底下,活像白日见了鬼。

      贺迟站在来往的考生之间,他看见李岁安,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接着他迈开步子,穿过人流走了过去,伸出手,没有在乎别人惊诧的眼神,指腹擦着他的嘴唇边涂多了的口红,将它抹匀,擦得稍稍好看了点,不至于像刚才那样惹眼,接着贺迟才问到:“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李岁安笑了笑,随口扯了个慌,“我先做完的,第一个交的卷呢。”

      “嗯,”贺迟应着,突然问:“你喜欢这个颜色?”

      李岁安有些蒙,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总归不好穿帮,于是硬着头皮说喜欢。

      “你喜欢,那下次我给你买一些好点的,这个太红了,我们挑些适合你的颜色好不好?”

      听到这话,李岁安抬起头,看向了贺迟。

      他说“我们”。

      但是“我们”这个词,太亲近了,贺迟的语气也太亲近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他甚至几天前还在因为李岁安不愿意跟他走而闹脾气,可现在却像是什么也发生过。但他今天还有考试,李岁安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垂下眼帘,“嗯”了一声。

      他说:“下次有机会吧。”

      贺迟的高考很顺利,熬过那两天后,李岁安又开始着急等高考成绩,那十几天里他几乎连觉都睡得不安稳,生怕贺迟最后没有考上首都大学。虽说他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但是这种心情他就是控制不住。

      顶着黑眼圈,李岁安算是提前体验了一把当家长的感觉,太刺激了,整得他以后都不想生孩子了。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李岁安抱着手机熬到了十二点,贺迟他自己根本不在意这些分数,他本来早早就应该睡了,但他看李岁安情绪焦虑,最后还是强撑着没睡,陪李岁安一起熬。

      结果好不容易熬到十二点,网站因为查询人数过多,崩了。

      李岁安也崩了。

      操。

      他这边着急的不行,贺迟倒是没多大感觉,他看着李岁安居然抱着手机打算继续守,最后不耐烦了,拿过李岁安的手机放到了一边的床头柜上,见李岁安还想伸手拿,最后干脆拦住了他的腰,将人按在了自己怀里,不许他动,就这么拥着人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被李岁安的欢呼声吵醒的。

      一睁眼,就看见李岁安窝在他的怀里,手里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回来的手机傻笑,贺迟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最后抬起李岁安的脸,凑过去吻了一下的他的唇角,声音因为睡意而有些哑,“怎么了?”

      李岁安高兴了,也不在乎贺迟亲他了,将手机翻转给贺迟看查分数的那个页面,七百四十多分,与此同时的还有铺天盖地的新闻,今年的理科状元,是贺迟。

      我的崽子是理科状元!李老师简直高兴傻了。

      贺迟看了一眼页面就移开了视线,他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分数,只是安静的看着李岁安傻乐,最后问:“你的分数呢?”

      李岁安嘴角的笑意一僵,“什么?”

      “你的分数,你考了多少。”

      李岁安没说话,他没查,其实也根本不需要查。第一门考试他没赶上,于是后面的,他干脆没去考,反正最后不论如何,都是一个结果。

      贺迟见他不说话,嘴角扬起的笑意缓缓褪下,他支起身,单手撑在了李岁安脸边,强迫他和自己对视,“说话。”

      他见李岁安还是不愿意说,最后抢了李岁安的手机,打开查询页面输入李岁安的信息,等待的过程中思绪煎熬,而到最后看到结果的时候,贺迟猝不及防,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本以为李岁安只是没考好,那也没关系。但他没想到,李岁安的分数是零分。

      零分。

      也就是说他根本没考。

      为什么不去考试?

      是不想跟他一起走?那样没必要,李岁安没必要因为这个拿自己的人生瞎开玩笑。但除了这个,贺迟找不到任何借口来替李岁安开脱,因为无论如何,事实已经摆在了这儿,李岁安没有去考试。

      其实这些都和他没关系的,李岁安考不考,上不上大学,这些都和他没关系,甚至按照仇人之间正常的想法,他应该觉得庆幸才对。

      可有那么一瞬,贺迟觉得浑身无力。

      他什么也没问,没问李岁安为什么不去,去拿准考证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他只是拿准考证来当借口,他本来就不想去。贺迟缓缓抽回手,他不再看李岁安,起身下了床。

      他本来就不该对这个撒谎精抱有任何期望的。

      李岁安没有叫他,因为他本来就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

      因为他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他没有更好的结局。

      接下来的日子里,贺迟不再和他说话,甚至变成了从前那样,白天经常出门不回家,李岁安做的饭他也不再吃,不再和他说话,虽说同处于一个屋檐之下,但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却像是一起合租的陌生人。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放李岁安回去,一旦发现李岁安有什么要回去的苗头,他就会控制不住情绪,把人锁在房间里,锁着,哪儿也不许去。

      李岁安不是没有反抗过,但他的反抗甚至激不起什么浪花,其实这都不是问题,李岁安担心害怕的只是,离贺迟妹妹贺涵抢救无效去世的时候越来越近了。

      他被关着,被锁着,不知道时间,只知道最近的贺迟看起来越来越疲惫,他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在他身上养出来的活气又没有了。贺迟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越来越不安,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他不再嗜睡,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开始彻夜失眠。

      看着贺迟的变化,李岁安心里焦急,但他没有问,他知道贺涵要不行了,不敢再去刺激贺迟紧绷着的神经。直到后面,每次贺迟回来看到他,都会控制不住情绪发疯,他摔了家里的所有东西,竭力忍住想要伤害李岁安的想法,然后歇斯底里地质问李岁安为什么,为什么贺涵会变成这样,他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唯一的亲人也要走,为什么身边所有人都在离开,为什么他一个也留不住,为什么?

      为什么?

      李岁安回答不上来。

      直到后来有一天,一整天,贺迟都没有回来。

      李岁安在家里等等整整一夜,等到第二天的初阳升起又落下,心里的疑虑越来越大,最后实在按捺不住了,戳系统:“系统,剧情发展到哪里了?”

      过了片刻,系统说:“贺涵死了,就在昨天。”

      虽然心里能够隐隐猜到是这个结果,也做过十成十的心理准备,但当这天真的来临时,李岁安还是有些无措。

      只不过当务之急是得找到贺迟,原剧情里说贺迟会在贺涵死后崩溃自.杀,现在褚思今不在,贺迟又不知道去了哪儿,李岁安真的怕贺迟出什么事。

      但他现在被关在家里,哪儿去不了,李岁安只好搬起椅子砸了贺迟家里的窗户跳了出去。

      他不知道贺迟在哪儿,只好在贺迟可能去的地方一个个找,可是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他连贺迟的人影也没见着,眼见着天都快亮了,抱着赌一赌的心理,李岁安去了之前他带贺迟去的那个公园。

      现在的公园还没有人,李岁安在路上找,边找边喊:“贺迟,贺迟?你在不在这儿,贺迟,你在吗?”

      无人应答。

      李岁安叹了口气,看来贺迟也不在这儿,但他能去哪儿呢?他能去哪儿?李岁安急得不行,生怕这个死孩子真的做出什么傻事,可刚一回头,他却发现他找了整整一晚上的人,正坐在一个长椅上,垂着头,周身被化不开的夜色包裹。

      李岁安顿了顿,试探性往前走了一步,“贺迟?”

      长椅上的人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是沉的,是死的。

      里头甚至倒影不出面前的人。

      过了很久,贺迟才缓缓开口,他死死看着李岁安,声音嘶哑,像是疯狂呐喊过后撕裂了声带一样,是破旧的手提琴,他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什么?”

      贺迟的眼神太灰尘,他平静的皮囊下是压抑不住的癫狂,偏偏他的语气是缓的,是没有什么起伏的。他又问:“我什么也没了,我这样了,你满意吗?”

      李岁安睁大了双眼,他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太苍白,但他最后他只能说:“你会有的,以后会有的。”

      “你坚强一点,每人个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说再见,以后会有人来爱你……你要好好活着,他们肯定也都希望你活着。我知道,是我的错,你恨我,你要恨我。”

      “恨你?”贺迟忽而嗤笑了一声:“我当然恨你。”

      “那你呢?”他的的呼吸猛的变得粗重,他额前的青筋暴起,“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结果,所以不跟着我走。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我,你现在满意了?那接下来呢?你是不是也会和他们一样,也会离开我。”

      “……”

      是,是这样,的确是这样。

      他没有直接说出口,可贺迟懂了他的意思。

      支撑着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拉紧、断掉,贺迟突然笑了,那笑声里满是癫狂到极致的神经质,他缓缓站起身,然后走过去,在李岁安惊恐的眼神中扣住了他的手。

      夜色之中,贺迟眼底猩红,嗓音满是绝望到最后的放纵,“你陪我一起死,这样谁也不会走了,好不好?”

      不等李岁安说话,他直接扛起人,将人带回了家。

      期间李岁安想要反抗,但毕竟差距摆在这儿,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贺迟压了下来,他锁住他的唇,逼他痛呼出声,贺迟的动作没有丝毫温情可言,只有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狠劲,以及要拉对方与自己一起沉沦的决绝。

      他拼命挣扎,李岁安喜欢的永远都是女孩子,对于贺迟的亲吻,他心里是恶心的,试图踢开贺迟的手,可那并没有什么用,贺迟抓住了他的手腕,用衣服将他的手绑住,没有任何前奏和准备的压下,咬住对方的脖颈,撕裂对方的皮肉。

      李岁安疼的头往后仰,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到了后头,他的意识已经被折磨到模糊,眼泪无意识的流,温热的血也浸透了满床单。

      直至天方破晓又落幕,贺迟才总算从看不见亮的荒野里拉回了一点儿意识。

      他茫然垂头,看着昏迷过去的李岁安,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手的鲜血,浑身发抖。

      他突然弯腰抱住了床上泡在血泊里,面色苍白不省人事的人,两具稚嫩的身体在拥抱,穷途末路的拥抱。即使胸腔底下是炙热的心脏,可贺迟只觉得冷,那冷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是要命的冷。

      他的眼泪从眼眶中涌出,落到了李岁安满是伤痕的身体上。他拉过李岁安的手,一遍又一遍亲吻他的手心,他的指尖,再颤抖声音着一遍又一遍告白。

      他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恨你啊,我真的好恨你。”

      “你去死吧,你死了我就不会这样了。”
      “真的,对不起,你疼吗?很疼吧,我也疼。”
      “我真的好疼。”

      “我应该恨你,可是我控制不住,我好爱你,我好恨你。”

      “我爱你,真的。”
      “我恨你。”

      他一遍又一遍说着,只是怀里被紧紧禁锢着的人早就失去了意识,没人听到他绝境之中的求救与沾满了血腥味儿的告白。

      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凌晨六点的吻,亦或是子孙绕膝,也许爱情就是这样。

      他爱李岁安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恨是明确的,能够肯定的。他自己也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但这块儿情绪就是鲜明的,难以磨灭的。

      永远也放不下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逐阳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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