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有渡时》三分窗格

6、会动的丝线

　　苏袖禾眼里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若是你敢继续问，或者是说出来，你就死定了。

　　但可惜被她看着的人丝毫没有一点求生欲。尹奚一点就透，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原来那件事情是真的啊？”
　　“你还说！”苏袖禾目光如刀，狠狠地瞪着他。
　　尹奚恍然大悟状，嘴角似笑非笑，欠嗖嗖地问道：“原来这件事情是不能说出去的啊？好的，师姐，以后我再也不说了。”他还特意做了个紧紧闭着嘴的动作，可那表情，要有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你——”

　　那是苏袖禾宁愿当场刨地三尺也不愿意听到的话。
　　眼见尹奚那张讨厌的脸就要说出来了，苏袖禾脸都要红的冒烟了，又羞耻又气愤又恼怒，她也气得狠了，直接大跨步上前。
　　尹奚的手原本被那细线吊在肩膀两侧，看起来有点柔弱无力，苏袖禾一把拽住那细线，要挟他：“不准再说。”

　　“好疼！”尹奚皱着眉，像是蜷尾的虾一样弯起了腰。
　　“骗人！”苏袖禾不相信，刚才他就这样说。而且她还没拽呢。
　　“好吧，骗不了你。”他也不装了，嘻嘻笑道。

　　苏袖禾后知后觉地慢慢抬起脖子，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尹奚身后的线。
　　她原本以为这东西是像是琴一样牵引着他，便防范着他是否是被操控着袭击她。
　　可现在，即便她拽着那细线，牵引的丝线收到了控制，被控制着应该很痛苦才对，还有刚才，尹奚差点倒地的时候，那丝线竟然没有断，而仿佛十分有弹性似的，或者说，十分有生命力似的，随着尹奚的动作而动。

　　想到此，她看向身侧，便望见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笑意，勾勒出几许风姿。
　　“小师姐——”他笑着，有点黏糊糊，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正准备说些什么。
　　“别说话！”苏袖禾猛然出声喝住他，把巨大的声波活生生地将尹奚要说出口的话冲走了，吓得他一抖，不过只是一瞬，他立即面露乖巧，一幅师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表情。

　　苏袖禾却没有看向他的表情，她全部心思都落在那个细线上，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捏住了那细线，尹奚配合着一句话不说，静候着苏袖禾在哪里“悬丝诊脉。”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的这个词，还很贴切。
　　苏袖禾的手放在丝线上仅仅几个呼吸，便感觉到指尖有什么东西在划过，让人莫名地想起血液在血管之间流动，细线上面甚至能够摸到有什么东西跳动的声音，像是脉搏一般。更让人诧异的是，手指放在上面久了，甚至能够感觉到点点热意。

　　这热意只是微微，却吓得苏袖禾立即缩回手。尹奚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突然脸色苍白，不由问道：“怎么了？”
　　“这线——”苏袖禾想要冷静一点，可惜稍微颤抖着的手指出卖了她：“这线是活的，甚至还有什么东西在动。”
　　“活的？在动？”尹奚皱着眉，他放在肩膀处吊着的手微微环绕，便摸出了一条细线，仔细感受半天，他微微摇头：“我摸不出来。”
　　苏袖禾大胆猜测：“难不成是因为这些东西在你身上，所以你的脉搏心跳和它几乎同步了，所以你自己感受不出来？”
　　尹奚皱了皱眉：“可能是这样。”沉思片刻，他说到：“这种东西，我好像听说过，但不确认到底是不是它？”

　　苏袖禾就地坐下，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传说有西海之上，有一海客乘槎误入仙境，遇见了一个织布的星娥，那星娥便将支机石送给了他。而这支机石原本是织布机上的东西，因是西海仙界所出，所以非常有灵性，若是这线由支机石所引，那么便能够说得通了。”
　　“西海？”苏袖禾蹙起眉头，语气严肃起来：“西海离丘山有段距离，那什么支机石如何会到这里？且这里是丘山，若是真有人能够把那个支机石夺来，现在怎么会落在踏月林之中？踏月林之中的怪物似乎没有特别厉害的。”
　　尹奚一愣，嘴角浮现揶揄的笑，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有点破防：“小师姐，你是在和我商量嘛？这踏月林之中的妖怪自然在术法上不怎么厉害，但是在心智上，可是妥妥的压到我们了啊？你难道没发现，直到现在，我们仍然对踏月林中的幕后一无所知吗？”

　　这句话说得倒是有道理。苏袖禾出发的时候明明翻来覆去将踏月林山志看了好几遍，可现在似乎还是有点一头雾水。这踏月林装神弄鬼的倒还不少。
　　想到这里，她突然饶有所思地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进来？”
　　尹奚淡淡地“哦”了声，生无可恋地说道：“师姐你不是知道吗？我将莫刑长老的府邸淹了，他那府邸里就放了一株什么花草，被我淹死了。所以我将功赎罪，准备上踏月林来，挽救他对我最后的一点好感。”
　　“偷偷来的？”
　　“……对。怎么了？”尹奚迟疑了一下。
　　苏袖禾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我们丘山的人，随随便便进入踏月林中，我觉得以莫刑师叔的性子，就算你帮他找到了月引花来将功赎罪，他也不会开心的。”
　　尹奚：“……”

　　苏袖禾原本想要捂着嘴偷偷笑，但见尹奚那生无可恋的样子，稍微有点厚道地没有笑出声。她侧脸躲过尹奚的目光，装作严肃地又摸了摸那细线：“那你知道这细线怎么解开吗？而且刚才我摸了一会儿，发现手上热热的。”
　　“你在什么绳子上这么来回荡一圈，手都会热的。”
　　苏袖禾：“……”这小子嘴上怎么从来不吃亏？

　　“不过要是想解开，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果这个细线真的是支机石所制，那么只需要找到支机石即可。”
　　“说的轻巧，我去哪里找？在这踏月林中？”
　　“这个办法自然是下下之策，因为我们完全没有支机石的一点信息，不过我们可以利用一下它的弱点。”
　　“什么弱点？”苏袖禾不由凝神听着。

　　尹奚这里没有立即说，反而是有点不怀好意地看了她一会儿，看得苏袖禾面无表情地抽出了红尾骨鞭，冷声说道：“你要是敢打我的主意，我就抽死你。”
　　“不必吧师姐，干嘛这么暴力呢？”他神情无辜地说道：“我就是在想，支机石是仙物，使用时织布由灵力牵引，又看呼吸，心跳，这东西似乎正在模仿人们。所以我想，只要抓住了活物，然后替换我下来，我应该就可以脱身了。
　　苏袖禾：“……”

　　尹奚笑的灿烂，语气却很可怜巴巴：“师姐，师姐——”
　　“其实，我现在对你还是有很大的敌意。至于你刚才说的这个办法，下一个。”

　　尹奚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放心，师姐，不会让你代替的。”

　　“那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办法我早就想出来了——刚才的那些浑沌。这些细线只需要感知到有活物即可，只要将线穿过那些浑沌的身上，我便可以离去。”

　　穿过那些……浑沌的身上？这种说法未免有几分血腥。
　　苏袖禾砸了咂舌：“这种办法能行吗？”
　　“放心。”尹奚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浑沌并不全是人类，你应该知道的吗？浑沌天生无面目无七窍，所以他们灵识未开。只要我们能抓住他们，用雕刻面容来和他们交换，他们会同意的。”
　　苏袖禾有点不相信：“就一个面容，他们能同意吗？”
　　尹奚一派淡然地点着头：“那当然。所以我说他们灵识未开嘛。”
　　苏袖禾：“……”换句话说，就是趁着他们脑子不大清楚的时候，忽悠忽悠他们。

　　尹奚：“而且这线应该也伤不了他们，他们并无痛觉，只是一片凝聚起来的浑沌。待我们找出幕后真凶，不就能够救下他们了？刚好给他们串上去，做一条尾巴。”他贱兮兮地说道。
　　苏袖禾：“……”这人，真的很贱啊！

　　苏袖禾突然想起，她刚才遇到尹奚的时候，这个人就让她去抓浑沌，这人是不是一开始故意利用她？
　　“我为什么要按照你说的来做？”她抱着胳膊问道。
　　尹奚淡淡地“哦”了声，又露出了那种莫测高深的目光：“哦，师姐不答应啊？那，如果我帮你对付剑痴呢？”
　　苏袖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