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有渡时》三分窗格

5、小师姐的八卦

　　“你竟敢骗我！”苏袖禾压抑着心中怒火，但仍然气得全身都要发颤。

　　尹奚有点心虚，磨磨蹭蹭地立直身子，挤出个假笑：“小师姐，都是同门，这怎么能叫骗呢？有些话你可以正话反听，我也可以反话正说，关键在于你怎么样去理会。”
　　“不准叫我小师姐！”苏袖禾腾地站起来，现在听到这三个字就生气。
　　不过刚才听到尹奚这个名字时，她的脑海里似乎突然闪过了一道白光……总觉得这个人似乎有点熟悉？

　　“等等，尹奚，你是尹奚？那个被我莫刑师叔抓去看剑炉，结果直接用水淹了他的府邸的那个尹奚？”苏袖禾突然停了下来，面容古怪地看着他。

　　丘山有一山三峰之说，山是丘山，最为高耸，是门内举办各种重要事宜的场所。
　　一山由三峰组成，三峰分别为逍遥山，扶摇山以及无名山。一峰常二主，又因为以左为尊，所以苏袖禾的师父林丘真人原本所在的山便是逍遥山的左侧，右侧则是二师叔成演师叔。

　　逍遥山山势缓和，期间有起伏，树木丛生，连绵不断。
　　而扶摇山取自“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一句，顾名思义，山势陡峭，笔直地一冲而上，是掌握刑罚以及日常修炼的两位师叔的住所，分别名为四师叔伏云师叔和三师叔莫邢师叔。

　　至于第三座峰——无名峰，则有些特殊，它只有一个峰主。
　　只因为这峰峰主修的是无情道。
　　如此说来，只有一个峰主，苏袖禾觉得还算说得过去。

　　而山下则是其他弟子修炼的地方。

　　莫刑师叔性子严格，尤其是对门内的亲传弟子，简直是地狱般的磨练。且为人颇有点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风范，经常借着练功的事情惩罚她。
　　苏袖禾并不是特别喜欢他，听说他的府邸被冲垮的那天，把这个当成了好几天的笑料。
　　她因着这件事情开心，脑子里牢牢记住了“水漫扶摇”的事情，脑海中关于是谁做的，倒是没有怎么特殊注意，但也隐隐约约听别人说了句“一席卷扶摇。”
　　因着这句稍微有点朗朗上口的话，她刚才刹那之间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联想，不由出口问道。

　　尹奚摸了摸鼻子，迟疑道：“这个……应该是我吧。”

　　而这真的只是个意外。
　　尹奚为了进丘山，没有少下功夫。只可惜丘山近几年偏向保守，各个长老更加喜欢的是自己下山去寻找合眼缘的徒弟。可长老们又不是天天闲着没有事情做，且就算他们下山，被选中的几率又有多低。如此一来，那些慕名而来，希望通过所谓的历练来吸引丘山仙人的人也并没有减少。
　　而这个所谓的历练，就是大小上林亭试炼。

　　丘山山脚之下有两个林，分别为大小上林亭，分别是以林中正中央亭内为标志，亭内分别设有两枚古钱，若是有人能够通过重重考验，拿到古钱之后，便能够获得进去丘山考核的机会。
　　当然，作为除了所谓“运气”之外唯一的路，这条路上必然是艰辛的，林中的妖怪和关卡必然是不近人情的。

　　然而，尹奚第一次尝试的时候便已经顺利地到达了大小上林亭中，两枚古钱近在眼前，原本应该能够很快进去丘山。

　　然而令人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这考核关卡在设计之初，原本是想要契合“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境的。
　　试想一下，当求仙问道者终于历经千山万水来到上林亭中，拿开古钱，会有忽如其来一股流水将其席卷他身上的疲惫，并将他带入花木扶疏，嘉木被庭的丘山，那该如何美好？
　　且水流冲击的末路感和见到丘山的惊喜感的对比，难道不更加强烈吗？

　　可惜设计者没有料想到两件事：
　　第一：竟然有人如此顺利地进入了大小上林亭中，他并不需要这个所谓的柳暗花明和“山明水秀”。
　　第二：他没有想到竟然有弟子如此怕水，且反应力如此之快，在水冲刷到他身上之际，立即用尽全身的力气躲了那“波涛汹涌。”
　　那原本想是将人代入丘山的水，愣是没能承载住那颗极其想要上丘山，但是却怕水怕的要命的人的心。

　　这一退，便是许多次。
　　直接导致他每次这个关卡的时候，都没能下定决定随水而行，哪怕是借助法宝都不行。
　　原本只是一个戴上王冠的加冕过程，哪能想到竟然有人下意识认为王冠如花冠般有刺。

　　莫刑师叔是个惜才且努力的人，这可以从他平日里对于苏袖禾的严格要求看得出来。
　　尽管苏袖禾不是个人才，但是在丘山九个亲传弟子各个都有绝活的情况下，他是不愿意让苏袖禾这个只担了虚名的人，败坏了丘山的名声的。
　　这种性格虽让山门中的弟子有些怕他，但若是自己想要更上一层楼，选择莫刑师叔这种严师型的师父，无疑是非常有利的。

　　莫刑师叔偶然间发现了尹奚的事，觉得他虽然有些怕水，但过大小上林亭时所展现出来的气度和智慧还是可以肯定的。
　　于是他打算帮帮这个少年。

　　不过忙也不能不顾门内掌律，恣意妄为地帮，因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弟子了，若是假装机缘，收了尹奚倒是也无妨。
　　但事情就在于，尹奚毕竟已经参加了上林亭试验，如果真有才，他也应该是通过试验之后再进入丘山，而不是这样中途被他“看重”。
　　莫刑师叔对山门名声看得很重，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这样的一个污点，所以在迟疑之下，莫刑师叔想了个办法，他让尹奚先帮他炼出一把绝世好剑来。

　　一旦剑连炼成，尹奚便也算有功，如此将炼好的剑传给他，也算是水到渠成。
　　这件事情对于尹奚来说并不算太难，虽然他以往并没有什么炼剑的经验，但毕竟聪慧，学学便会了。

　　然而真正的难题不在于此。
　　炼剑，最重要的是控制温度，也就是火和水。
　　火，到时没有问题，只是这水……

　　莫刑师叔知道他似乎有些怕水，他惯有的粗暴的态度让他立即制定了“以暴制暴”的办法，通过教会尹奚引水术来克服他心中的恐惧。
　　引水术并不难学，难的是自己召唤出来的东西……是他最怕的。
　　尹奚成功地在一次引水术中，由于操作过失，直接将逍遥峰上莫刑师叔锻剑的府邸给淹了。

　　苏袖禾嘴角跳了跳，又跳了跳，憋出来个十分古怪的面容，片刻，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莫刑师叔的府邸是你淹的啊，干的好！”
　　苏袖禾笑的难以自制。

　　她上前拍了拍尹奚的肩膀，一幅加油鼓励的样子，像是真正的师姐鼓励小师弟一般说这话：“尹奚师弟，哦不，现在还不能叫你师弟。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你伟大的拜师事业一定会成功的。你放心，扶摇山是三峰中最低的那个，你要是真的想拜师，何不如来我们逍遥山。谁来谁满意，水淹之后我们包处理，你要是以后想要淹下那座山，我们包分配，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苏袖禾话语中尽量想要带着诚恳，只那份笑意都要从眼角飞出去了。

　　“你干嘛这么开心？”尹奚笑盈盈地看着她。
　　苏袖禾心里开心，也并不想要掩饰：“当然。师叔那几日原本想把我丢到皇城暮鸦去历练，可那事一出，他就再也没有心情了。”
　　皇城暮鸦是个地方，不过一见“暮鸦”二字便知道这不是个好地方。它位于淮都城内，据说三百年前有一个极其昏庸无能的皇帝希望建造一座大且华丽的宫殿为自己享乐，不惜抓了许多百姓，引得民怨声声，最终奋起，推翻了皇帝。
　　皇帝的奢靡昏庸，搜刮无度，再加上展览，使得江都百姓流离失所。昔日繁华的江都，只剩下一座空城，成了小鬼和半妖的聚集地。

　　在这个曾经沧桑的地方，如今惟有那座宫殿长久如斯，暮色中还不时传来老鸦的叫声，透出无限凄凉。
　　可想当年江都繁华时，千帆万马，摩肩擦踵，旌旗蔽空，暮鸦哪敢栖息？

　　可这些听起来歪门邪道的东西，丘山哪里会怕？
　　尤其是莫刑师叔，他不仅不怕，甚至还派出弟子专门去到皇城暮鸦去历练。上一个去历练的还是三师兄。苏袖禾现在还记得她在皇城暮鸦等三师兄出来时，他那浑身凌乱泥泞，意志濒临死寂的样子。
　　就连武功比她高那么多的三师兄都没有办法顺利地从皇城暮鸦出来，若是她去，那岂不是得横着出来了。

　　苏袖禾说什么都不干，气的莫刑师叔吹胡子瞪眼，眼看就要直接用瞬移术直接把她扔到皇城暮鸦了。
　　幸亏起水的这件事打乱了他的步伐，之后他就忙着抢救他的宝贝去了，对苏袖禾的监管自然松些了。苏袖禾这才有机会偷偷跑出来。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得庆幸，若不是如此，此刻她估计就在皇城暮鸦里喂乌鸦了。
　　想想那场景，都有点让人不寒而栗。

　　“那莫刑师叔为什么罚你啊？”轻柔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悠悠的蛊惑。
　　苏袖禾正沉浸在自己的庆幸之中，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剑痴——”
　　她的话戛然而止，随即眼刀凌厉，冷冷地射向尹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