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有渡时》三分窗格

57、57

　　高楼阁之中，一团薄薄的水雾正在缓缓升起。

　　那水雾犹如盛夏之时暴雨欲来之时的感觉，带有风雨欲来之势，和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粘稠感，让人无法轻易忽视。
　　水雾打在墙壁上，显露出一股潮湿感，随即从潮湿中凝聚出一旦黯黑，仿佛是水雾的影子，逐渐朝他攀爬起来。
　　静坐在正中央闭眼调息的的无量真人周身泛起一点白色的光芒，像是初生的太阳，随即那水便像是蒸发了一般，慢慢消散。

　　元娘子缓步而来，见状不由慢下了脚步。
　　当年水妖是由无量真人亲手了结的，虽使他名声大噪，却也让那场战斗的痕迹伴随了他至今。
　　水妖设下计谋，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侵袭了无量，害得他受了重伤，且出来后更不愿多说一句话，性子这些年也更加难以琢磨。

　　若是以往，元娘子肯定不会自讨没趣，主动来见他的。
　　可她心中念着叶天悌，又那里会听不到那番话呢？她听完思绪万千，心中一时难捱，仿佛什么也抓不住，只好先回来。
　　她外表那样平静，却仿佛抚平了什么，掩盖了心中的波涛汹涌。

　　其实，没有叶天悌说的那么惨。这些年在灵山，她其实也挺凑合，只是偶尔会想起叶天悌的父亲来，想起曾经那个张扬的自己来。
　　又想起现在的自己，恍惚感觉到了几分物是人非。
　　可一句一句回忆着他的话，却不知怎么的，竟奇异地让她的心里平静下许多，便没有再跟在叶天悌，而是回来了。

　　这一镇定，她也能稍微客观点看待这件事了。她有点冷静地开口，问道：“师兄，你到底为何设下这个阵法？”
　　她才不相信是为了什么君子之赌约。
　　她今日的直白倒是让无量真人显现出了一点讶异：“三师妹竟不去看着自己的儿子，来我这处，倒也令人意外。”

　　他到底积威已久，元娘子也不敢多说，只轻声“嗯”了下：“这么多年，我也没见他几次，殊不知他已经长这么大了。”
　　长大了，便有了自己的想法。

　　无量真人轻呵一声，突然笑了，他卸下了周身的凌厉，倒是一脸平和地望着她：“师妹，说起来，这些年你四处游历，一晃而去，你竟也似乎苍老了不少，不符昔日。”

　　他这话话里有话，元娘子抿了抿嘴，没敢轻易而动。
　　她到底改变了一些，若是年轻时，只会更为莽撞。
　　她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无量真人眉头一皱，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
　　他突然摆了摆手：“你先走吧。”
　　元娘子张口欲言的话就这样戛然而止，半晌后她点点头，随即离去。

　　“两条路，你选那条路？”
　　苏袖禾和尹奚一路跟在管家身后，又不敢太过于靠近，只能暗中循序渐进地来打听，可当他们暗中偷听之时，听到这句话，却再也坐不住了。
　　原来……竟是如此？

　　津门水涨，便为渺渺，而羲和之剑引日而出，便为黎明前的沉默。
　　这人想要的，竟是借刀杀人。

　　云津那边正在沉默，他脸色一白，颓然跌坐在地，只紧紧抓住了妹妹的手，一句话也不多说。可这样下去，他真能看到妹妹就这样死去嘛？
　　那毕竟是……大师兄的亲人啊。

　　“放开他。”
　　苏袖禾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红尾骨鞭当即一挥，极其灵活地朝管家摆去。
　　管家闻声便立即侧身而动，躲过了这一击。
　　像是她有巨大吸力一般，四周蠢蠢欲动的三叶蒂朝她而来，尹奚张手一指，三叶蒂慢慢退开了一点。

　　“你是……”管家蹙眉，缓缓道：“丘山的人？”
　　“是又如何？”
　　管家却笑：“来的正好。眼前这位公子的妹妹，正是拜你们丘山所赐，才受如此重伤。”

　　苏袖禾才不信，大怒道：“你不要妖言惑众。”
　　“哦，不是嘛？”管家轻笑一声：“抓她的是你们丘山曾经的弟子，弃她而救别人，是你们丘山的长老；这么多年，让两个孩子守护着剑，只能被迫捆绑在一起的，可是你们丘山曾经的首席弟子啊。”

　　“你——”他竟这么说，苏袖禾一时无言以对，她下意识地看向躺在床上满头是汗的云渺，以及低着头沉默，只紧紧握住妹妹的手的云津，一时间竟然遍体身寒。
　　“你不要听他胡说。”尹奚也厉声道：“只是三叶蒂入体而已，并非没得救。”

　　“哦？”管家倒是听得笑了：“那有什么办法？就算如你所说，能救，这府中这么多人，会先救一个婢女嘛？”

　　苏袖禾终于哑然了。其实她还有许多话可以说，仁义道德，缓兵之策，可她又清晰地意识道，这恐怕没什么用。
　　因为管家句句切中命门，是啊，再多的语言，云津作为哥哥，眼下见到的，恐怕只能看到妹妹苍白的脸。

　　云津低着抬起头，他的后衫湿透，全身发冷，疼得牙关咬出了血。云渺颤抖的唇又无声地喊了声“哥哥”。
　　她想让他不要哭，纵然这一路上她也曾嫌他过，可回首过去，少女长大的每一个瞬间，都有他的身影。

　　可反过来，当云津看着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如此，因为自己的弱小便无法救助，他又该多心痛呢？
　　无法可知，因为无人是云津。

　　苏袖禾一愣，下意识朝窗外看去，不知何时，晨光熹微，天空之中已有几丝微弱的明亮。
　　黎明前的黑暗已照常过去，可对于云津来说，他却要用堕黑暗了。

　　一股带着凌厉而又刺眼的光芒从云津脊背上升起，那股苏袖禾一直未在他身上见到的，东羲剑的剑魂之气竟正拔起。
　　它从少年一直弯着的脊梁处剥离出来，直冲天上，在他的头顶上凝聚成一个似人非人的模样，那似乎是剑魂的影子。

　　一道魄人的亮光划过，刺破这即将穿透了的夜色，不知被藏在何处的东羲之剑缓缓升起，引来无比躁动。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剑上，无人注意到偏僻的角落里，少年正拉着妹妹的手，缓声道：“渺渺，哥哥一会儿就来。你忍一下。”
　　他轻轻地亲了下她的额头，上面有很多汗，他伸手仔细地擦了下，和苏袖禾他们相视而望。

　　可他只看了一眼，便立即将目光移开。苏袖禾甩开红尾骨鞭，试图阻拦住他，有些着急地说道：“你再等等，会有办法的。”
　　云津手背青筋蹦出，眼眸犯了红，像是十分压抑：“你不会懂的。”

　　在日光升起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灼眼的光芒，隐藏许久的东羲剑终于被他的剑魂所叫，不远万里奔赴而来。
　　长临轻点足尖至高楼台上时，便瞧见远远的那道光芒，他俊眉微皱，眼前的这道光芒他并不陌生，正是东奚剑的剑芒。
　　只是……那剑骨一直没什么动静，此刻怎么会这样？

　　他正迟疑着，便见一直静修养身的无量真人走了出来，他的眼神带了点意味深长，扭头看向那剑光，轻“呵”了一声：“没想到他竟是成功了，只可惜……哼。”

　　他说的这话倒是让长临顿了下，但他脑中只那么一转，能够召唤东羲剑的，在这里也有那么两个人，其中一人受了重伤……
　　——重伤！
　　想起刚才消失的云渺，他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过来。
　　他放在地上的云渺已经被救走了。

　　说实话，对于如何处理云渺，长临的确迟疑了下。
　　既然那人已经决定了不救，也就是说云渺便没了价值。
　　他将她放在了地上。

　　云渺想要拉住他的胳膊，长临低头看他，便见她虚弱无比，只徒劳地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蹲下来，仔细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在云渺逐渐亮起的眸子中转身而去。

　　“……好心人。”他走了几步，发现云渺竟忍着三叶蒂的侵袭，撑住身子喊了他一声。
　　他扭头，见云渺被仍在那里，孤苦无依。
　　他愣了下，又朝他后面看去，那里掉着一只香囊，香囊简简单单，正是云渺的，他的脚步一顿，也怎么也无法离开，而是提步去捡了那只香囊。
　　香囊上泛着一股荆芥的香味，是他喜欢的。

　　刹那间，长临想起了他以宁八公子的身份出现时，云渺奇怪的眼神。
　　她……她其实是知道的嘛？
　　“不要……丢下我。”她一字一顿，艰难地说道。
　　她的眼泪顷刻出来，看向那个香囊：“不要连你……也……丢下我。”

　　她永远记得初次相遇时，自己只能上山采草药卖钱，却不甚跌落，眼前一黑，差点以为自己死了，然而模糊之间却感觉到有什么黑色的影子。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有“保护神”，也是第一次遇到“好心人”。

　　她醒来时，头晕晕沉沉，而手趴着的地方，就放着那几株荆芥。
　　而后来，她也曾许多次闻到这股味道。
　　从此，她便喜欢上荆芥。

　　然而没想到，这原来只是一场戏，就连他也会放下她，抛弃她，只为了去设一个局。
　　云渺的眼泪浸润了衣服，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抓住了长临黑色的锦衣，一字一顿：“不要……抛弃我。”
　　她心里仍然模模糊糊有些希望，希望这个的从小守护着她的人能够再次保护她。
　　然而注定她要失望了。

　　长临看着香囊，又看看她，半晌没说话，起身时，他将她抱了起来，随即放在另外一个位置，从随身的行囊里拿出了一瓶药放在她的手上，随即在她身上笼起一团白光，之后便立即起身，看也不看她地说道：“那药可以暂时解痛。你先待在这里吧。若……我会回来的。”

　　长临微微停顿了下，便立即向前走了。
　　不可否认，抛弃这个词，深深地刺痛了他。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因为半妖的身份，请求着不要被抛弃。
　　可那个心里的师父，最好的良师益友，却仍在丘山赶他出去时，不曾为他辩解半分。
　　所以长临，你不可以成为那种人。

　　懦弱者最终拿起了剑，偏执者终于放开了手。

　　他其实是选择救了她的。
　　可漫天的三叶蒂都有可能是无量真人的眼线，他明显感觉到随着三叶蒂的增长，就连他的术法也越来越不起作用了。
　　他现在越来越怀疑无量真人设计这个阵法的目的是什么？
　　于是他便一路向高楼台方向而来，想着该如何得到解药，只可惜途中不久，竟就看到东羲剑的剑魂之气。

　　他脸色一白，随即手中一挥，在空中凝出来一个圈，看的正是他之前放云渺的地方，如今那里已空无一人。
　　无量真人低低一笑，他果真什么都知道：“真是个——”
　　他顿了下措辞：“不怎么走运的姑娘。”

　　“你早就知道我一直在他们旁边，所以——”他的脑中闪过什么：“宁家有你的人，你监视我？！”

　　可没想到无量真人却笑了：“我的人？”
　　他手负身后，看着偌大的宁府，道：“若真是我的，我便也不会设下这个阵法了。”
　　长临不解，听他这个话的意思：“那个人是……”
　　“对。”无量露出欣慰的笑，他扭头看尹奚，上下打量了下他道：“当年你从丘山入我灵山之时，我就直言不讳地说道，我很欣赏你，直到现在，我仍然坚持这句话。”

　　长临寒着脸，并未理会他，而是径直朝着剑魂渐起的地方而去。
　　他的足尖轻点四周，四周有风而动，落在空中的三叶蒂更大了，竟已完成了第二变，此刻宛若开始绽放的花朵一般。
　　在这花海之中，他竟感觉到一股吃力，只觉得身上似乎被什么挤压着，下一刻，猫耳和猫尾便突然冒了出来。
　　长临猛地抬头，竟见那空中飘散的三叶蒂上似乎暗合了某种阵法，逐渐限制了阵中之人的行动。而内府中的各方力量是否知晓这个诡计？现在的情况如何？

　　现在的情况并不好。
　　苏袖禾一个仓促的侧身，强大的剑魂配合着丘山锻造的灵剑，几乎要将整个宁府都翻过来，这巨大的动静立即将所有人都招惹了来，除了正在为宁清浇疗伤的殷师叔，宁宣氏，一真道长等人。
　　谢清风作为内府之功法最强的高手，此刻不由站了出来：“我来会会你。”
　　云津手握东羲剑，双目通红，质问道：“为何不救我的妹妹？”

　　没人能正面回答他，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
　　苏袖禾抬头，看着漫天已经二变成功了的三叶蒂，从变化的情况来看，恐怕黄昏之前，是必定会三变的。
　　花海绽放，随即凋落，那样它寄生的人恐怕也会死去，决不能让他闹下去。

　　云津手握仙灵宝剑东羲剑，具有剑魂和醇厚的剑气相助，再加上他一心救妹，强大的信念支持着他，故先来的那些道士被他打的有些狼狈。
　　但对上谢清风这样的高手，云津这种没有扎实苦练的底子就不够看了，果真见见的，他竟败下阵来。
　　谢清风见他刚才震怒，一掌挥下去，却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不由道：“若真有心，你不如再练个几十年，今日内府你却是万万进不了的。”

　　“你真以为，就这么简单？”谢清风话刚落，被击了一掌的云津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不知何时立于空中的管家却轻笑一声。再看云渺，她被一层薄层包围，上面放着一条琴尾鱼形状的东西，恐怕是封印。
　　谢清风脸色一变，以他的功力，竟没有可看出这管家何时而上。
　　他就仿佛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似的。

　　管家轻轻一笑，双手合十，自手心处凝聚起一团大大的暗光，犹如夜晚闪烁的星空似的，随即他手中左右相浑，那星空之中竟出现了一直跳跃的鱼。
　　一直紧盯着的谢清风不由大惊：“琴尾鱼，你是琴尾一族的人。”
　　管家满意地看着自己手中凝聚的琴尾鱼，道：“对，当年水妖一役中，我们也有参与，只不过和你不同的是，我们是杀你们的那一方。”

　　暗隐于一旁的长临听到这话，刹那间明白了过来，为何无量真人会设下这阵法——这恐怕是他的一石三鸟之计。
　　一来他恐怕猜到宁府内可能会有花间络石，便想用三叶蒂法阵要挟宁府；可至始至终，宁府始终没有花间络石出现的痕迹，此条只能作罢；
　　其次，他知道丘山混入了琴尾一族的人，当年水妖要挟琴尾一族对抗无量真人，虽重创了他，然无量真人杀的琴尾鱼也不少，恐怕他想借刀杀人；
　　第三，他要借助云津的仇恨，丘山的东羲宝剑，以及琴尾一族的力量，彻底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坐山观虎斗。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长临猜的不错，无量真人的确有这个打算，尤其是最后一条，琴尾一族天生幻境，且又是远古灵族，其蕴藏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
　　他这样想着，就见管家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将手中的那点夜空星河般的力量注入到云津的身体之中。
　　刹那间，谢清风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直袭击他而来，只冲得他狼狈地朝后踉跄了几下。脑袋里涨涨的，像是有河水在上下起伏，而他就像是快要溺水似的。

　　“屏住呼吸，以气导势，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一道极有威严的女声传来，苏袖禾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宁苏氏不知从何而来，她的衣服竟也没换，脸上看起来也有些苍白，然而却极有气势。
　　她一来，一眼就看到了苏袖禾，二人对望一眼，可她们没有时间多说一句话。
　　宁苏氏就立即判断了当前的形式，大声说道。

　　谢清风甩甩头，当即屏住呼吸，琴尾幻境之多，又危机四伏，若是入戏那么一点，便可能会当场没了命。再加上其具有的古老的力量，便更难缠了。
　　当下情况紧急，谢清风顾不得多想，他立即屏住呼吸，调动全身的气混游周身，为自己锻上一层保护，随即极力保持清醒。
　　这么一来，他倒是可以和云津打的有来有回了。

　　“云津！”管家大喊一声，随即跃至他身边，看向谢清风：“这个人我来处理，你去对付其他人。”

　　云津面无表情地退下，他并不管那些事情里面有多少阴谋诡计，他只想救自己的妹妹。于是他直愣愣地盯着宁苏氏和宁路伯道：“为什么不救我的妹妹？”
　　“你妹妹是谁？”宁苏氏皱眉问道，她是真的不清楚，毕竟闭关多年。
　　可云津却忽的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转瞬即逝“是啊，你们这样的人，怎么会将我们放在心上？”
　　一旁静静注视着一切的宁路仲不由皱眉：“你这话何出此言，我宁家收留你们兄妹二人，又有何带你们不薄。”

　　云津却冷讽一声，不说话，不欲多解释，他一步一步走来，宁苏氏却并不后退，只冷眼看他：“就凭你也想杀死我？”
　　云津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并未说话，他整个人似乎都在崩溃之中。
　　宁苏氏并不胆怯，她甚至冷笑了一声，手中便凝聚出一团流星般的痕迹。那痕迹和苏袖禾看到的其他术法是不一样的，是很好看的，犹如刹那间便吸引住人的流星。

　　然而她刚刚运功，一直默默看着她的苏袖禾却看到了什么，立即瞪大眼睛，大声道：“小心！”
　　她手中的骨鞭一挥，可是已经晚了，那伴随着她运功时竟莫名被卷入的三叶蒂刹那间便刺伤了她的身体，与此同时，由于苏袖禾没有灵力护体，一株三叶蒂蓦然也闯进了她的身体。
　　“袖禾！”尹奚立即向前，缓和住了她往下坠落的身体，并迅速在她身上点了穴道。
　　宁苏氏缓缓落下，语气异样道：“你叫……袖禾？你……”

　　苏袖禾这才知道三叶蒂有多疼，几乎是每个呼吸都有种牵扯的感觉，可她还是奋力地拽了拽自己的袖子：“因为……我的胳膊上，有一个禾字。”
　　宁苏氏的目光落在她的胳膊上，她仿佛再难说出话来似的，一向强势的她的眼中却突然有了泪。
　　“你是……”
　　苏袖禾也难以说出话来，她像是被剥夺了说话的能力似的，只能眼中含着泪，轻轻地点了头

　　这一突生变故，竟然正和谢清风对抗着的管家也大吃一惊，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头上也冒出了些许冷汗。
　　他近乎呆滞地看了一眼周身漂浮的，已经第二变之后的三叶蒂：“这些东西……”
　　“可以扰乱功力。”高楼台的方向，无量真人不知何时立于屋顶之上，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元娘子和寻涯子跟在身后，一人似无表情，一人面带得意。

　　无量真人伸出手，接过一株三叶蒂，似乎漫不经心道：“你很意外？”他说完这句话时，管家和谢清风像是遭受了剧烈的一剑似的，立即闷哼一声，落在地上。

　　“让我想想，你假装是我灵山之人潜伏在宁家，为的恐怕就是想借助这把剑和你的力量，毁掉我用法力维持着的阵法，一旦被破坏，我便会重伤，而你也解决了这边，便可以一箭双雕。”
　　“可惜，你漏算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你的琴尾幻境对我无效。”
　　“怎，怎么会？”管家看起来很吃惊。

　　无量真人勾了下嘴角，那意思就是这可无可奉告了。
　　他反而转向云津，有一种诱骗的语气道：“刚才你打不过他们，是因为你力量不够，现在有我的术法加持，而他们又受着限制，你不是相救你的妹妹嘛？杀了他们，我便救。”
　　“先杀了丘山的人。”他说。

　　云津呆滞的，犹如一把剑一般，被无量真人这样指使着。
　　而无量真人也必须如此，因为如此庞大且复杂的阵法，需要花费他很多的精力，自然无暇顾及其他。
　　不过……有这把刀就行了。

　　而现在，这把刀对准了苏袖禾这个在场唯一的丘山弟子。
　　“靠后！”见他望来，宁苏氏立即勉强站起，伸出手来，将苏袖禾挡在后面，直直对上云津的视线：“你想在这里杀人，先过我这关。”

　　“你倒是有趣。”无量真人见状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十多年前就隐居宁府之中，身份成谜，武功成谜，就连我，也调查不出你的身份。”
　　宁苏氏反唇相讥：“说明你不配。”

　　无量真人的眼神凌厉了起来，而突然间，宁苏氏发出了一声闷坑，见状他才继续笑起来：“被折磨的滋味不错吧。”
　　“算了。”他拍拍手，不想多说：“直接动手吧。”

　　尹奚拉开苏袖禾，站在了她的神情，一直沉默的眼睛谨慎地盯着云津。

　　无量真人望花兴叹道：“花快开了。”
　　云津一顿，再也不耽误一秒，挥剑而来。
　　尹奚也登时手指轻快翻飞，朔月弯刀在手中成形，正欲抵挡下这一击，却见一片叶子乘风而来，与此同时，殷蕴洲，一真道长，叶天悌还有宁宣氏立即赶来。
　　而那病恹恹的三小姐也被姊妹搀扶着而来。

　　“天梯！”
　　“夫人！”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叶天梯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相对温和的笑容，轻声道：“娘。”
　　而宁路仲也走到宁宣氏身边，宁宣氏便立即安慰她：“放心吧，清浇已没事。”
　　然而这句话却像是刺激到了云津一般，他原本停止的动作又是一晃，充满着巨大灵力的宝剑瞬间要向他们挥来。
　　三小姐却泪眼婆娑地上前，眼中有泪道：“云津，你难道要杀了我们所有人不成？”

　　那素常执笔捧卷的手微颤，看着她，脸色苍白而紧绷，神剑在他的手上泛着冰冷的光：“小姐……对不起了。”
　　一道雪亮的刀光避开三小姐，向着众人袭来。
　　尹奚立即上前迎战，吸引战火，而内府的道士也逐渐而出，参与斗争中。

　　叶天悌也要执剑而去，元娘子登时拉住了他：“天悌，你干什么去？”
　　叶天悌温和地看着她：“娘养育我多年，如今到了我报恩的时候了。”
　　“不，你打不过的，我不要你保护。娘只要你好好的。”元娘子着急说。
　　他轻轻摇了摇头，将她搭在胳膊上的手扶了下去：“可是娘，我是宁为玉碎的。”

　　他这话倒是引得无量真人一笑，只见倏忽间，那刚和云津过了几招的人像是被突然袭击似的，被无孔不入的三叶蒂刺进身体，只觉一身剧痛。
　　无量真人默默操控着阵法，而云津则只是机械的挥刀，配合得天衣无缝。

　　无量真人看了一眼那边的战况，扭过头来对叶天悌道：“不为瓦全？”
　　叶天悌依然执剑而行，冲了上去，坚定道：“不为瓦全。”

　　一真道长一出来便见到那熟悉的景象：“琴尾之幻？”
　　他机缘巧合得了些琴尾鱼鳍，也对琴尾鱼有了些研究，所以能够一眼看得出来。

　　殷蕴洲却打量着这个阵法，不由道：“没想到时隔多年，无量的功力竟然已经达到这种地步。”
　　竟将自身术法，琴尾幻境与仙门宝剑的剑魂结合起来。
　　如此这般，比试大会上，恐怕又是一场恶战。

　　“这阵法还好，主要是在幻境之中，难以对抗。可有什么办法破了这幻境？”
　　殷蕴洲问一真道长。
　　一真道长摇了摇头：“所谓大鱼吃小鱼，琴尾鱼也是鱼，除非有另外一个幻境来吞噬这个幻境，否则一旦开始，绝不会消失。”
　　“哈哈哈。”早落在一旁的管家露出了悲极生乐的笑，即便他的表情并不是很开心：“你倒是对我们琴尾一族有研究，只是……你以为我只是随意地带了条琴尾鱼来的嘛？不会了，不会有比我带的这条琴尾鱼更大的了。”
　　他无力地向后一趴：“我们都得死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