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春光久违君未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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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月因头疼欲裂而醒的时候，已经是正午，香炉里已经没有镇静安眠的迷蝶花香。这次他倒意外地睡得有点沉了，以往都是卯时便醒。他像往常一样摸下床，准备给眼睛换药。
刚扯下纱布，光线太烈，眼睛便不适应地眨了几下，先是略显疼痛，然后是显示一大片的重影，接着重影渐渐凝为两片，再用力摇晃脑袋，再睁开时，世界已是清明一片，五年了，他终于恢复了光明。
本该是高兴的事情，不知怎的，他高兴不起来，反倒有点暴躁，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阿鬼，阿鬼。”他唤了两声，无人应答。奇怪，往常这个时候阿鬼都是在的，五年来，阿鬼几乎是寸步不离。
他正坐在一方小木桌旁，居室里摆设简单，只左手边放着许多瓶瓶罐罐，这都是他这几年潜心种植的花花草草晒干而成，这里灵气充沛，收了不少奇花异草。
五年，当了瞎子整整五年，他的骄傲、戾气都被磨光了，其实吧，想开了也没什么骄傲可言，不就是短短的一生嘛，好吃好喝好睡就完了。平心而论，这五年他过得也不亏。
逃离了师门，瞎了双眼，前程尽毁，万念俱灰，本想着随便找个悬崖跳了得了反正也看不见，无所谓恐惧。可是有人拉住了他，死死地扯住他的衣裳不让他跳，还把他的裤脚哭湿了，他想这人真是可怜，要目睹一个陌生人在他眼前死去，这可不把人家吓出病来嘛。
无奈，求死也不得？
于是他蹲下去，拍拍那人的肩膀，安慰道：“别害怕，我不跳了还不成吗？”
那人肩膀很瘦，摸上去骨头分明，溪月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却让那个人咳了几声。衣料破旧，大概是穷苦人家出身吧。能有如此心肠，实属难得。
那人也不放，手紧张得在发抖，只说：“多年以前，有个恩人收养了我，他对我很好，但他有一天却失踪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我一个人孤单地生活了很久很久。从此，我便见不得人死。你听我的，好好活下来，我带你活。”
溪月觉得好笑，这人怕是有病。
反正自己也不想活了，既然临死前能做件好事，也不耽误活这一会儿，于是他任由那人扯着他的衣角带他远离了悬崖。
既然生死都不计较了，还计较去什么地方吗？毕竟是残躯一副，没有什么值得别人贪图的，但周围实在静得可怕，他瞎了眼睛，看不见东西，没来由地想说说话。心想，问一问名字都是好的。
溪月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我是个孤魂野鬼，你叫我阿鬼吧，我会带你去我住的地方，从此你重新活过，没有人回来打扰你，我答应你，我会保护好你。”
溪月腹诽：跳个崖还没死还能遇上个真鬼？
那鬼声音稍显稚嫩，大概跟他也差不多大，却听来温和有力，仿佛无坚不摧。他那么笃定，那么肯定，甚至让溪月心里都不自觉腾起了一丝求生欲。他想，好吧，这便是我的命了吗？
溪月问道：“我们去哪儿？”
阿鬼答：“桃源山。”
溪月心想，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个地方，不知这位兄台是不是在糊弄我。
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溪月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的时候，阿鬼停下了脚步。
溪月正纳闷，打算问问，阿鬼却道：“走不动了，饿了好几天。”
“嗯？”
“你背背我吧。”
“嗯……嗯？啊！”
虽然很奇怪，难道鬼还要吃东西的？但他没多问，就这样，溪月背着阿鬼，阿鬼指着方向，一步一步向着那桃源山走去。溪月拍阿鬼的肩膀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真瘦，背上身才真实地感觉到：这个人是真的瘦！说是皮包骨头都不为过吧，好像还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硌着他，不太舒服。
“阿鬼？”
“怎么了？”阿鬼趴在他的背上貌似舒服地应了一声。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硌到我了，不舒服。”
阿鬼才回过神来，从衣服里倒腾了一阵，翻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风车，递到他面前。
“你说这个吗？是个小风车。”
微风轻轻吹着，小风车给面子地转了两转就索性宣告罢工了，只“咯吱”了两声就不动了，阿鬼小心翼翼地把风车收回了袖子。脚下是潮湿柔软的草，周围很安静，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溪月不知道他们到哪儿了。
“快到了吗？”
“嗯，快了，你往东南方再走走。”
忽然，溪月觉得身上变轻了，阿鬼的体形好像缩小了。
“你怎么了？怎么变小了？”
“鬼气不够了，只好变小一点了。我不能离开桃源山太久的，那是我的居所。我们鬼界有规定，不能离开自己的居所太久，不然就会一点一点鬼气耗尽而灰飞烟灭。”
“那你干嘛跑出来？”
阿鬼伏在溪月的背上，很久都没有说话，溪月很有耐心地等着。
“我来找当初收留我的恩人，他就是在这附近不见的。他长得很好看的，他送了我这个风车，我一直带在身边。”
“噢，”溪月想这人也是可怜，转念一想又不对，“你多大了？找了很多年吗？”
“多大吗？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多大，好像已经好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找不到他。”
“如果好多年过去了，那个恩人可能也长大了，那你也不会认得他的相貌，即使认得也不一定能相认，这样做，有意义吗？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出来吗？”
“有的，有的，我想找到他。”
“要是找不到呢，一定会找到的！”
“这么肯定啊。”
“嗯！”
“好多年以前，你也是个小朋友吧。”
“嗯。”阿鬼把头侧过另一边，没有再说话，这是不想再说的意思了，从背上传来一阵轻轻的呼吸。溪月也识趣不问了。
只是，他睡着了，谁给自己指路？他倒无所谓，倒地挖个坑就是坟，可这个小朋友倒是快灰飞烟灭了，说起来，鬼大概是永世不得超生了吧。他瞎着眼，也没吵醒他，只是加快脚步往之前的方向走。
“停下，你要撞到树了。”阿鬼小声提醒。
溪月笑道：“你没睡着啊？”
“没有，已经到了，放我下来。”
这下换作阿鬼扯着他的衣角带他走，道：“我是桃源山里的一只小山鬼，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在这里了，以后你跟我住在这里吧，外人进不来，而且，我有办法治好你的眼睛，你要相信我。”
溪月想了想，还是决定坦诚相待，他老实交代：“我叫溪月，师父捡到我的时候是一个十五月圆夜，溪水边，他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师父师娘对我很好，门派里的师兄弟也很善良，成天打打闹闹的但谁也不会欺负我。不知怎么回事，大概是上天觉得我比较可怜，无父无母，却给了我很高的修行天分。师父师娘从小盼着我有出息，他们坚定地认为我能光耀门楣。无论是修剑道，乐道，还是刀道、心道都是门徒里的最佳，我得心应手，毫无压力，只盼着一道天劫，可左等右等，就是没有。”
这时候的阿鬼还是小孩身体，轻轻握住了溪月的手，溪月也并不觉得扭捏，反而安心下来。很奇怪的是，他这个时候一点想死的念头都没有了，在这个小朋友身边，仿佛有一种巨大的安全感包围着他。隐姓埋名，想想倒也不赖。
“门派本来是个自由散派，几百年了也从未出现过一个得道者。一般人修一个道都半生耗尽碌碌无为，而我却同时修了四个，这实在太惹人注目了。每个门派都有一个占卜高手，他们是不可能忽略我的存在的。幸好我们门派生活得比较隐蔽，又只想潜心修行不想惹事，想出了种种办法阻挠他们，但还是被发现了。有一次，我和师兄弟们下山游玩，遇到了前来寻找我的修仙世家，他们要我加入他们家族，我不肯，他们就想要我的命。掩护我的师兄弟们逃走之后，我被他们毁去了双眼，凭着一身功力，我可自管逃离，但再回门派，门派将永无宁日，我死了，他们还可以享些安生日子，于是，我选择了死亡，然后，就遇到了你。”
阿鬼静静地没有说话，只是抓他的手，更紧了一些。
“你不怕吗，我兴许，就是个不详之人，会给你带来灾祸的。”
“不怕，我是个鬼，不会再死一次了。”
“不会吗？”
“不会。我会保护你，我会成为山神，强大起来，谁也不敢来找你的麻烦。”虽然溪月看不到阿鬼，可他总觉得，这时阿鬼的眼睛一定坚决得发亮。
“是吗？那谢谢你了。”溪月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在哪天死去了，对待这些莫名其妙的善意，他不想毁掉。
阿鬼接着道：“只是，我有个条件，你不能离开我。”
“哦？”
“我一个人混混沌沌地待了许多年，后来遇到恩人，后来又分离了，我又孤单地生活了很多年，我不想一直这么孤单下去了。你，能陪陪我吗？”
溪月听着，那最后一句甚为凄凉，他都不禁动容了。他何尝不是这样呢，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痛快道：“好。”
一人一鬼就在这所谓的桃源山住了下来。
直到，现在——
溪月站在庭院里，眯着眼享受了好久的日光才回过神来。
原来这就是桃源山，果真是世外桃源。四面环山，鸟语花香，竹林竹舍，有山间小溪蜿蜒而过，四周静寂，无人打搅，灵气充沛，修行宝地。
昨晚刚下过雨，空气沁入肺腑，有几分淡甜。
阿鬼还没回来，料想是去附近的哪个洞府修行去了吧，当年他说要成为山神，也不知道修炼得怎么样了，自己还没见过他呢，不知是位怎样的人。他心下一暖，想起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很想见见他的真容。
溪月打定主意，悄咪咪在附近搜索一番，给阿鬼来个恶作剧！结果都没见人，乍一回头，瞧见旁边有个隐蔽的洞穴，隐隐有一层光影斑驳，正想进去一探究竟，但远处一方沼泽里突然传来几声呼喊。
溪月忙跑过去，原来是一只桃花精陷在了沼泽里，奇怪，他和阿鬼生活在这里五年，却从未见过有其他的精怪存在。
这只桃花精未成人形，只有几年修炼功夫，是一枝粉嫩的桃花，大概也是花中极品，因得机缘，能出些微人语。
溪月这几年潜心钻研巫医道，天分佳，很快上道，只是生活较安逸，疏于练习，仅能施些寻常法咒，上乘法咒他也会，只是不熟练。但即便如此，他前面十六年学习剑道、刀道、乐道、心道，虽在那日围攻之时有所伤损，但救人保命无虞，只是略费心力。
他略略施了个咒，桃花精便从那沼泽里脱身，却虚脱过去了，定是前期使力过多，身体不支。溪月伸出左手，左手有一条玉石手链，是阿鬼送的，可容活物暂时栖身，旁人察觉不出，里面做了特殊咒法，不是主人无法解开，阿鬼自己也有一条，是双生链，手链之间会互相感应，当初阿鬼为了他的安全着想，特意送的。
当初——
“阿月，这玉石手链送你，以后你有了危险，我就能第一时间找到你。”
“这么神奇？”
“是啊，当然了，要是你不想被我找到，也是可以切断感应的，你不用有负担，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阿月不会对阿鬼这样。”
等溪月再回刚才的洞穴寻找之时，曾经一闪而过的光亮没有了，洞穴内漆黑一片，不像是有人来过，他郁闷了一阵，又接着找其他地方了。
一直过了月余，阿鬼都没有回来。以前这种事吧，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偶尔溪月想吃山外美味了，或者阿鬼提前告诉他他要去修炼了等等。但是一声不吭就走的，却是没有。这一个月来，他把桃源山都逛遍了，这片山林静得出奇，除了那天救下的桃花精，的确没有其他精怪，真是奇怪了，因为此等洞天福地，应该是很多精怪慕名的修炼之所才对。不过，阿鬼那样孤僻的性子，兴许是不爱被打扰吧，定是下了一点功夫，再加上有自己这么一个累赘，天天长吁短叹。
坦白说，来了这桃源山，他心情畅快多了，以前跟着师兄弟们修炼，虽然无忧无虑，但毕竟他是人心所向，天降英才，要背负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偶尔想偷个懒都不行，还得在师父师娘面前做人中表率，师门龙子，不得不板起脸来，装作苦大仇深的样子。
现在好了，什么事都不用干，之前还瞎了眼，阿鬼总是事事都顺着他，他过得实在是……风生水起！他已经把这个地方当成家了，要是每日都能如此，读读医书，晒晒草药，和阿鬼一起山间走走，那该有多好呀。
他又把医书细细翻了一遍，把庭院里的花草都打理一遍，每天给自己泡上一壶桂圆枸杞茶，等着哪天阿鬼回来，他不回来，自己心里老是空落落的，也不知他是否有危险，玉石手链也没有任何反应。
再过了一个月，桃花精苏醒过来，她在玉石手链里滋润得很，竟厚着脸皮待了两个月。
桃花精道：“咦，这里是山鬼大人的地方。”
“哦，你认得？”
“怎么不认得，他可是从来不许我们踏足的。”
溪月笑道：“那是谁给你的胆子？”
桃花精声音小了下去，弱弱地道：“倒也不是谁给我的胆子，是那晚我突见一道雷光过来，此地灵气冲天，我为早日修炼得道，所以偷摸跑了过来。谁知脚程太慢，没赶上，倒叫一片破沼泽困住了。说到这，可多谢恩公了。”她这最后一句，可谓是极尽媚态。
溪月料想她肯定是怕阿鬼降罪，毕竟他是此地主人，便安慰道：“无妨，我不会说出去。”
桃花精很高兴，道：“那便多谢恩公了。我名桃影，从此我便跟着恩公了。”
可溪月早把她看得明明白白，她分明是贪图自己的庇护和那玉石手链，灵气宝地，加上极品玉石，对她的修行是大有好处的。虽然目的不纯，但还是留下她了，毕竟竹林竹舍有些大，他自己一个人未免太过清冷。
“我叫溪月，你可以直接叫我溪月……”
这桃花精活泼得很，嬉皮笑脸抢先一步说：“那我就叫你月哥哥吧，说起来，从前我有个哥哥……”
溪月奇道：“哥哥？”
桃影继续道：“是啊，我们本是一族，他是桃树精，我是桃花精，我们约定好了，一起修炼，一起游玩天下。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天一群身披金甲的修仙世家找上了我们，知道桃树精力大无穷，要逼着我们给他们做苦力，哥哥为了救我，被他们抓了，我也受了很重的伤。我想要救回哥哥，我要变得强大起来。”说完，桃影握紧了拳头，眼睛忧伤地望向远处，怪不得她冒险进山，只是为了早日强大起来救出自己的哥哥。
世间修仙世家无数，能穿金甲的，怕是只有一族，便是赤焰一族。此族人常配金甲，武艺高强，遇事蛮横无理，最爱滥抓精怪，为他们所用，为他们开疆拓土，修建宫舍等等。可气人是，由于赤焰一族到处搜集美女上贡族长，又有财有势，导致他们家族里面随便揪十个有九个是外貌出众，外人稍不注意，就中了美人计，落了下风，只能束手就擒。
当年围剿溪月的修仙世家，也有一名赤焰一族的客卿，但相貌并不出挑，想来是在族中并无出头之日，改做了他乡客。
溪月抬头望天，怅然道：“我也很久没见过我的师父师娘了，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当年我被奸人所害，逃离师门，只求以我一条命换他们安宁。”
桃影望着他，蹭了蹭他的手心，说道：“放心吧，月哥哥，我们的亲人都会安然无恙。如果你很想叫他们，我们可以去悄悄看一眼，如何？”
溪月心想也是，五年过去了，师门想来喜好清静，不与外人为敌，又有结界护卫，应当无虞，是时候回去看看了，只是，阿鬼还没回来，我不放心。
“再等两天吧。”他缓缓道。
隔天清晨，他第一次走进阿鬼的竹舍卧室。
这简直比他自己的房间都干净整洁，可以称得上是空无一物了。以前是不方便，后来是觉得不敬，现在是想道别。
阿鬼素喜清雅，房中只有三月前他送给他的一株红梅，已经凋谢得差不多了，花瓶下蜷缩着几瓣败红。溪月心有不忍，以手拾掇，带出去葬了，又重新折了一株，用花瓶在溪边兜了点水，重新放回房间。
阿鬼的床具收拾得整整齐齐，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般，看来他很爱干净。溪月想起第一次见面他哭鼻子的场景，又忍不住好笑起来，这鬼还有两副面孔呢。
他转了一圈，没发现字条等物，却在枕头旁找见了一幅画和一把折扇。他展开画一看，这可不就是画的自己吗！眼蒙白布，身穿青衣，正蹲在庭院里侍弄草药，仔细一看，连他鬓边的碎发和汗水都画得真切自然。溪月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以前他只知道阿鬼有空练上两笔，因自己看不见，全没放心上，可不知道他这功力深厚。又展开折扇一看，是一幅工笔山水，画得正是桃源山，一派祥和，灵气缭绕。山里竹舍前，有两个小人在追逐打闹，画风欢快自然，想必画的就是他自己和阿鬼本人了。
他想了一会儿，就把那画那扇收了，喃喃自语道：“山里雨大，此地潮湿，我先帮你保管。”
睡在玉石手链里的桃影听了，哼了一声：“这明明艳阳高照，多日无雨。”好似是在梦言，溪月装作没听见，不理。
他自知阿鬼功力深厚，平常人伤不到他，只当他历练去了。何况他手上还有双生手链，如果阿鬼出了事情，另一条手链也是会感应到的。不管怎么样，他先留个字条，万一阿鬼没事，自会寻了他来，万一他有事，自己外出也正好寻他一番。在此地五年，阿鬼离天劫只差一步，也不似五年以前这般那般虚弱，独自外出可以撑一年左右。但不管如何，他不放心。
溪月匆匆收拾了一阵，准备出发。
毕竟是回师门，总不能太邋遢，要先整理好仪容仪表。竹舍里没有镜子，他特地到溪水旁照了一番。双目炯炯有神，与先前无异，更添了几分淡然之色。多亏阿鬼的照拂点拨，让他得以入巫医道，自通医术，加上桃源山盛产奇花异草，宝地聚灵。原本他中毒已深，一生无缘再见光明，但以明目紫竹入药，配以桃源山仙品翡翠玉簪花，据说五百年才有一次花期，阿鬼原是留着自己应劫的时候吃的，让给了他，还骗他说有两朵，当然，他是后来才知道了。翡翠玉簪花有护体通脉、滋养灵脉之神效，加上阿鬼日日夜夜的精心照料，大补了各种明目修神、强身健体的仙花仙草，他的眼睛竟然一天一天好转起来。
水中倒影的这人，已经不同于五年前的青涩，他今年已经二十一岁，眉目多了几分硬朗，若说先前是个俊气的小公子，现在可说是个俊秀斯文的赶考书生了，斯文儒雅。通身的气派，竟不输任何一个世家公子。忽然，他注意到自己右眼角边有一颗不显眼的黑痣，多年不照镜子，连它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也不清楚，据他所知，这大概是叫泪痣。
传闻中，有泪痣的男儿往往情路坎坷，可好笑的是，他一辈子竟然没有正儿八经地遇到过几位貌美女子。从前在师门，只有一个小师妹，可早已与大师兄结了娃娃亲，他们是情根深种，互生爱慕，自己也只当她是妹妹。最近倒是遇到个小桃花精……
桃影正打盹，突然娇躯一动，打了个喷嚏，娇弱道：“谁啊，骂我？”
溪月噗嗤一声笑出来，正色道：“没人，睡你的。”
这桃花精连个人形都没修炼出来，谈何情路坎坷。或许是哪个不睁眼的蜘蛛精晚上偷吃，用爪子给了他一戳吧。溪月虽然这么想着，但只当是开解自己，那便走着瞧咯。他这个年纪，在凡间都娶妻生子了，虽然他们修行之人可以独身到老，可能有个伴又何尝不可？只是，他又想起了当初说自己孤孤单单的阿鬼，叹了一声，心想那便等阿鬼找到他心爱之人，我再与我心爱之人双宿双飞吧，可依阿鬼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性子，不知道找不找得着，倒是可怜了自己。
溪月再叹一声，离开了桃源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春光久违君未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