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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只可惜,她并没有看到。 ...

  •   骆凉川那势如破竹的勇气,在推开门见到躺在床上的那人时便消散无踪。床上的人面色如纸,双眼紧闭,仿佛早已没有了生机。
      骆凉川红着眼眶,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床榻,生怕发出丁点声音扰了萧寒径的休息。她坐在床边,俯下身子细细探查萧寒径的伤势。
      萧寒径头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还能看见隐隐渗出的斑驳腥红,她呼吸微若游丝,嘴唇淡的几乎看不见血色,左侧脸上不知被什么被划出一道寸长的口子,颇有些骇人。
      许是身上的伤痛太过难耐,昏睡中的萧寒径眉头紧锁,不停地呓语些什么……
      骆凉川俯身靠近,耳朵贴在萧寒径唇边凝神倾听,发现萧寒径一直在不断重复两个音节,弱弱地喊着她的名字……
      那一声声“凉川”仿若重鼓击在胸腔,震得骆凉川心口生生的疼。
      不知萧寒径梦到了什么,可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吧,不然为何她眉目间满是悲伤……
      她握住萧寒径冰凉的手轻轻摩挲着,却察觉到萧寒径无意识瑟缩了一下,似乎是被她弄疼了。她将萧寒径的手从被中拿出来细看,见那洁白如玉的小臂,修长纤细的指节,遍布着淤青和深深浅浅的伤痕。
      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骆凉川鼻尖一酸,终究忍不住簌簌落下泪来……
      萧寒径昏迷了一整天,骆凉川就在她身边守了一整天,帮她擦拭冷汗,在萧寒径嘴唇干裂时喂点温水给她喝。原先北地金娇玉贵的小郡主,此刻忙前忙后地像个小丫鬟。
      萧门主睡了半天又外出处理完事务,回来仍旧没见骆凉川从屋里出来,终究忍不住来寻她……
      她推开门见骆凉川端坐在床榻前,一动不动不知道守了多久的模样,不由无语道:“小凉川,寒径脑中有淤血还要昏迷一段时间,你就一直在这守着?”
      骆凉川揉了揉眼睛,偏开头不去看萧雨眠。她问:“师父,师姐的伤很严重吗?”
      “发现的晚了点,所以有些失血过多。但所幸最难熬的时刻已经熬过去了,剩下的就是休息和静养。慢慢都会好起来的,不要太担心。”
      骆凉川闷闷地“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萧门主端了一碗米粥放在桌上,招呼她来吃一些。
      骆凉川本就在病着,一整天油米不进更显憔悴,偏偏一双褐色的眸子却是极亮,像是火堆燃尽前最后一抹光。萧雨眠知道现在的骆凉川全靠一股气撑着,撑不下去的时候那抹光就会彻底熄灭。
      骆凉川听见萧雨眠喊她头都没回,直愣愣地盯着萧寒径的睡颜轻声说:“我不饿,师父您就让我这么待着吧。”
      萧门主将骆凉川眷恋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无奈摇头,走向前把骆凉川跩到小桌旁,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迫使她坐下。
      “你可比寒径难带太多了,她在这些小事上从来不会让我操心。”萧门主端起碗,把米粥凑到骆凉川唇边,强硬地说:“吃。寒径受伤这事就够我忙活半天了,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骆凉川饿了太久,早已没有了吃东西的胃口。她把目光从碗沿移到萧雨眠白净的侧脸上,低声问:“师父,师姐受伤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萧雨眠盯着骆凉川,掂了掂碗缓缓道:“你喝完粥我就告诉你。”
      骆凉川皱着眉盯着放在她唇边的那个碗,无意识地吞咽了几下。她其实很讨厌喝粥,黏糊糊的粥喝下去总是容易令她犯恶心。但她看萧雨眠一副卖关子不肯轻易告诉她的样子,还是毫不犹豫地一把抢过粥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萧雨眠这才笑了,她揣着手站在一旁看着骆凉川以风卷残云之势喝着粥。
      片刻后,骆凉川丢下碗,随意地抹了抹嘴说:“师父,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嗯,早这么乖不就好了。”说着,萧雨眠伸手想摸摸骆凉川的头,却被骆凉川偏头避开。她啧啧一声收回手,敛了玩笑的语气颇为严肃地说:“今早有人看到苏倩容从演武场的方向跑出来过。”
      骆凉川心底陡然一惊,不由地大声问:“什么时候?”
      “约莫卯时,也就是你在上早课的时候。”
      骆凉川疑惑道:“她那么早去那里干什么?”
      萧雨眠捻着自己的发丝,闲闲地说:“是啊,她那么早去那里干什么呢?”
      骆凉川难压心头怒气,她闭了闭眼,猛地一下站起来往外冲,嘴里嚷嚷着:“我去问问她。她对师姐一直有偏见,这事绝对和她有关系!”
      衣袖带出的风拂乱了萧雨眠刚刚整理好的长发。
      萧雨眠没等她冲出门,一把将骆凉川拽了回来重新摁到座位上。她骂道:“你都能想到的事我难道想不到吗?你在教为师做事还是当为师是猪脑子?”
      骆凉川后衣领被拽得死死的,挣扎不开只得道歉:“徒儿不是这个意思。”
      萧雨眠松了手,见骆凉川低眉顺眼地立于一旁这才翻了个白眼继续说:“我得了这个消息后便去寻了苏倩容问话。她倒也没瞒着,和我说当时寒径出事的时候,她就在场。”
      骆凉川追问道:“然后呢?她就这么承认了?”
      萧雨眠觉得好笑,不禁反问:“承认什么?”
      骆凉川一哽,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也说不清楚萧寒径到底是怎么出的事,只是直觉告诉她萧寒径不可能是一时失足掉下木桩。
      “苏倩蓉和我说,当时她陪着寒径去验收演武场,有一根木桩没钉牢晃的厉害,她在上头没站稳,寒径为了救她结果自己摔了下去。她来不及救人便只好去寻人帮忙,这才被人看见从演武场出来。”想到当时苏倩容的表情,萧雨眠顿了顿无奈地说:“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啊。”
      “师父,你信她?”
      萧雨眠垂着眸若有所思:“我后面也去了现场勘探过,如她所言确实有一根木桩地基不牢,她的话有一定可信的成分。”
      骆凉川捏紧拳头往桌上重重一锤,震得碗都跳了一下。她咬着牙愤慨地说:“可是师父,我不信。我不信她会这么好心陪着师姐,也不相信苏倩容习武多年还需要师姐去救她,更不会相信出了事师姐没有能力自保。再者说,苏倩容说是去找人也没见她真的拉了谁过去帮忙,这事我不信和她没关系。”
      “嗯,你分析的很合情理,我也很好奇一根木桩得晃成什么样子,才会人一站在上面就摔倒。”萧雨眠点头表示赞同,紧接着话锋一转问:“可证据呢?”
      骆凉川答不出来,从鼻腔里发出了冷冷地一声哼,咬牙别开了头,显然有些不甘心。
      “这事究竟真相如何只有当时在场的二人知晓,所以还是耐心等寒径醒来再说吧。”萧雨眠目光转向了床上的人,缓缓说道:“小凉川,你放心吧。我对寒径的担心绝对不比你少,这事要是真的和苏倩容有关,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但在真相大白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冲动也不要去找她的麻烦,安心准备你的考核,其余的交给我就好了,你能做到吗?”
      骆凉川顺着萧雨眠的视线也看向萧寒径。沉思片刻,骆凉川再不甘也只得先点头答应了下来。
      ……
      晴了几日,寒山又开始下起了雨。春雨细如绸,这次的雨比往日的还要更绵长些,没日没夜地下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萧寒径身体在慢慢恢复,却依旧昏迷不醒,萧门主将萧寒径送回她和骆凉川的小院中,骆凉川也搬离了静思堂。原先接连半月不见的人影,如今似是在弥补前段时间的缺席,每日足不出户地陪在萧寒径身边。明明一个昏迷的人并不需要她做些什么,骆凉川总是能在她身上耗费大半天的光阴……
      有时骆凉川会仔细查看萧寒径的伤势,帮她换药换绷带,看着那些伤痕结痂,看着淤青的颜色一点点变深,又一点点变淡……
      有时骆凉川会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坐在床前,用目光一遍遍描摹萧寒径的脸,从发梢到额头,再到秀气玲珑的鼻子,最后静默地停在嫣红的唇,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一般。
      有时骆凉川也会絮絮叨叨地说些她们二人从前的事,说着她小时候是怎样的不爱吃药,说着萧寒径是如何温言软语地哄她喝完,又会在她嘴巴发苦一张小脸皱的拧巴的时候,眉眼弯弯地往她嘴里喂上一个蜜饯。
      她说她其实并不喜欢吃蜜饯,初初几次喝药觉得苦后面也就习惯了,可她每次喝药还是喜欢装成难以忍受的模样,就是想看萧寒径哄她。
      窗外雨停了又下,风来了又走,搅乱了一池涟漪。伴着轻轻摇曳的昏黄烛火,在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中,骆凉川就这么安静又缓慢地说着细碎的小事。骆凉川从来都不是一个多言的人,这几日却说了许多从前从没说过的话。
      她说:“寒径,我平生所愿就是能名正言顺的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说:“你不需要有负担,我也从未打算告诉你,这本就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
      骆凉川用指尖轻点了一下萧寒径的眉间,转过身背对着萧寒径笑得凄切:“你上次问我要不要归家看看,我同你说我有想确认的事所以不能走,但其实我很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我只是……”骆凉川顿了一下,接下来话她说的很艰难,可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她说:“我只是舍不得离开你。我一开始就明白你对我与我对你的感情,是不同的。”
      骆凉川长长叹息:“可现在,我感觉我就快藏不住我的心思了。我怕有一天你察觉到了会觉得不安,更怕你会觉得我恶心从而厌恶我。这样一来,我在北地怕是连给你写信的勇气都没有了。所以啊……我想趁着事情还没有失去控制之前离开寒山,我打算等这次考核结束我就走。你看,你能不能早点醒来送送我?”
      在骆凉川再次转身看向她之前,床榻上的人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睫,似乎在回应骆凉川的话。
      只可惜,她并没有看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只可惜,她并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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