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花落》云清水瓶

1、人生若只如初见

　　那是仲夏的某个午后，她正坐在客厅里，失神的看着电视，浑然不知她的手指甲已经深深的没入手心，一滴鲜红的血珠滑落，被纯白的休闲服吸收。
　　倏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似要把那扇结实的防盗门敲破。她很不愿去为这位没有礼貌的不速之客开门，可邻居会来抗议的。她平素就不爱惹起什么邻里矛盾，便轻叹一声，起身，快步走到玄关，毫无防备的把门打开。
　　毕竟这房子是他亲自为自己选的，小区物业和保安措施都做的滴水不漏。她何必多此一举的去小心翼翼生活。
　　她已经很累了。
　　门扉打开时，她讶异了很久，看着那身经常在梦境里出现的制服。
　　她知道，该来的，无论她怎么期盼不要到来，现实却违背她心愿，他们还是来了。
　　他们中的一名女警跻身上前，端端正正敬礼，而后，问：“请问，你是浅岚羽小姐吗？”
　　她点头，却没有问他们的目的，因为她清楚知道。
　　对方并没有盛气凌人的得意宣布，而是温文尔雅的通知她，“你因为涉嫌协助特大贩毒团伙的重要嫌疑人逃亡并伪造文件，被捕了。这是逮捕令。”
　　“请问，你们需不需要搜查我的屋子？”浅岚羽浅笑着询问。
　　“按照例行程序，需要。”对方不容拒绝的说道。
　　虽然知道这样的提议，可能很无礼，甚至不是她现在的身份能提出的。但浅岚羽还是提起勇气，说：“麻烦你们搜查的时候，不要把屋子里的东西翻乱。你们需要的东西都在这个盒子里。”这里的每一件物品摆设都是他和自已一起布置的，尽管她知道自己说了他们要的东西在这，他们也会去侵入这个最后的安生立命之所。起码让她抱有一点点期待，自己还能回到这里，还能待在这个充满甜蜜回忆的地方。
　　女警微微挑眉，接过她递来的盒子，打开瞄了一眼，便递给身后的警员，说：“我会吩咐他们尽量不要翻乱屋子，保持屋子的原样。”
　　“谢谢。”她欠身鞠躬，也许她什么也给不了对方，起码能道声谢。
　　或许她已经没有了和对方谈判的条件，公正天枰在她做出那个荒谬的决定时，就不会再向她倾斜了。
　　大概，这个时候，他已经逃到了那个南美小国了，暂且过着他一直向往的宁静祥和的日子。
　　呐，洛嘉铭，我很爱你。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吗？你喜欢过我吗？
　　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是吧？
　　垂下眼，慢慢伸出双手，让冰冷的手铐铐住她的自由。
　　后悔吗？她问过自己。
　　自然是后悔，却不知道为什么而悔，渐渐得也变得不悔了。
　　让众人簇拥着走下楼梯，在异样的眼光里，她坦然坐上警车。
　　自嘲，这是第二次坐。
　　第一次是他驾驶，带着她去他的单位里，大咧咧的介绍给那群穿着同样制服的人们认识。
　　第二次是别人驾驶，带着她去那个从未深入过的世界，也许她的余下人生就在铁狱里渡过了。
　　深夜，她被临时提审，有些意外，却在意料之中。
　　审问的人员如她所料，都是高阶警官，且和那些资料里的人无任何利害关系。
　　“浅岚羽，这些资料你是怎么得到的？”坐在正位的警察拿起桌上的材料，皱眉问道。
　　她挑眉，“你怀疑它的真实性？”
　　“不，只是···”他有些吞吞吐吐。
　　“这是他收集的。”她明白，他对他们而言，是个禁忌，是警队的耻辱，是不能碰的伤疤。可是，她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撕开那道伤口，突然有一点点报复的快感。她抬头直直看着对方，说：“如果有一天你被捕，就把这些交出去。这是他对我的吩咐。呐，自己人陷害自己人，好玩不？”
　　其中一人激动的站起，拳头攥得死紧，似要冲上前给她点教训，让她别那么嚣张，却被身畔的那位女警拉住了。
　　她认得她。
　　她是下午逮捕自己的那位警官。
　　是位性格很好的警官呢。
　　她收敛尖锐，淡淡扯了一下嘴角。
　　对方颇为严肃的问：“浅小姐，你知道这些资料如果全部属实，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浅岚羽耸耸肩，嗤笑一声，回答：“当然知道啦。意味着在座的各位都可以升官了，因为本地的大部分上位者都被拉下马了。”
　　有人摔笔了。
　　那么易怒可不好，容易缺钙，或者说是因为缺钙，而容易发怒。
　　“你这女人！”
　　“我这女人怎么了？”不想再与他们纠缠，她挣扎的站起，又被按回去，只能怒吼着：“你们可知道，交出这些东西，我随时就可能莫名其妙死去。也许待会我走出这道门，就会死掉。”
　　因为她的手里不再有他们的把柄，所以没有任何顾忌的对方会用什么卑鄙手段置她于死地，她无法估计，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等待死亡的来临。
　　霎那间，审讯的警官们沉默了。
　　是的，他们是警察，保卫一方安宁的守护者。可是他们保护不了她，内部盘根错节的各种关系让他们无能为力，有心也无力。
　　不过，他们做的特别干净利索的事，便是把无辜的同事陷害入冤案中。
　　“洛警官的事，上面已经派专人在复查。”那名女警官依旧是那样的平和。
　　那又怎样？还洛嘉铭清白？他们明知道嘉铭需要的不是这个，而是信任。
　　而她需要的是，洛嘉铭。
　　······
　　头昏脑胀的审讯结束后，她再次被铐上手铐。
　　浅岚羽抬眼看着那位女警官，如此近的距离，让她看清了对方右眼角下那颗蓝色的痣，瞬间，她了解了对方的善意从何而来，便问：“你是叶华吧。”
　　“你知道我？”对方似乎有些惊讶。
　　“只要是嘉铭的事，我都知道。”她有些自豪，更有些落寞。
　　女警官不再说话，默默把她带出审讯室。
　　远处惊鸿一瞥的反光，让浅岚羽不由自主的把女警官扑倒在地，护在身下。
　　砰——
　　是的，只要是嘉铭喜欢的，她也会尽力去喜欢，去保护。
　　包括嘉铭曾经最爱的人，也许更是他心中那个特别的人。
　　周围的杂乱似乎都消失了，她浅笑的看着身下愕然的女人，说：“···呐，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见到嘉铭时，问他。咳咳咳咳咳。”剧烈咳嗽之后，她惨笑，“那个人是我吗？”
　　血止不住的从嘴里大量流出，用手怎么也捂不住，血还是从指缝里拼命涌出，左胸麻麻的，低头看，白色休闲服早已血迹斑斑。
　　忽然，她被别人拉开。很多很多人都在问叶华，没事吧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叶华终究是个幸福的女人。
　　而她，也很幸福，因为她可以假装嘉铭很爱她，不用听到嘉铭说心里的真话，所以真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