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娥]月光》言箐

7、往事

　　“徒弟，你伤的重，你吃！”
　　“不成，留给嫦娥仙子！”
　　“诶呀，她没事儿！就是震了一下嘛！你快点吃吧！”
　　“不成，她为了救我才掉下天界，我怎能先顾着自己？留给她吧！”
　　“你说说你这……”
　　耳畔吵闹声不绝于耳，嫦娥颤了颤眼皮，睁开了眼睛。
　　入目便是简陋的山洞顶，身下纵垫了许多草叶，也还是格不开凉意和硬度。
　　嫦娥皱了皱眉，“这是哪？”
　　话音一落，眼前顿时多出两个脑袋。
　　一个剑眉星目，满目担忧，另一个鼻青脸肿，看不大清容貌，二人皆是粗布麻衣，看上去很是贫苦。
　　“嫦娥仙子，你醒了？”
　　杨戬伸手扶起她，柔声问道。
　　嫦娥点点头，顺着他的力道坐起来，巡视一圈，才发现这山洞哪里是简陋能形容的，简直是……凡人都不会住这么破的山洞。
　　那鼻青脸肿的男子凑过来，“诶呦，你醒啦？那看来是没事了，来来来，好徒儿，你快把药吃了。”
　　杨戬随手接过，一个转身便递到了嫦娥眼前，“嫦娥仙子，你身子弱，赶紧吃了吧。”
　　“你！”
　　那男子气得不轻，却又舍不得说什么重话，只得原地转着圈。
　　那男子称呼他为徒儿，莫非就是五泉山的玉鼎真人？她之前把杨戬扔在这儿，也是因着元始天尊门下最是护短，玉鼎真人又素有仁义之名，无论如何也会护住杨戬，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玉鼎真人生活的这般清贫。
　　嫦娥想着自己当年见了逃难的杨戬二人，虽形象全无，却也是身披锦缎的，再看他如今那粗布麻衣，还打着补丁……
　　她目露怜惜，看了看他手中黑乎乎的药丸，毫无食欲，便摇头道：“真人说的不错，我无妨，你吃了吧。”
　　玉鼎真人那般舍不得，这药也定不是一般之物，还是留给他们自己人吧。
　　“可是……”
　　杨戬还要说什么，却被玉鼎真人拉住，“好徒儿，你看这嫦娥仙子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赶紧吃了！”
　　杨戬看他一眼，到底合上掌心，把药收入怀中，“那便等等吧。仙子可还有哪里不适？”
　　嫦娥感受了下身上，除了法力空荡荡，其他倒也没什么，便道：“我无妨，不过法力还未恢复。”
　　杨戬闻言松了口气，“又蒙仙子大恩，杨戬还连累得你落入此地，实在是……”
　　嫦娥眸色清冷，“无妨，与你无关，是我自己掉下来的。”
　　玉鼎真人见两人忽然开始沉默相对，便把一旁蹲在地上刨坑儿的哮天犬带了出去，哮天犬满面迷茫，可见他主人没有阻止，也就跟着出去了。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又一阵尴尬。
　　杨戬率先道：“仙子想说什么？”
　　嫦娥下巴微抬，冲着他怀中示意道：“真人这般珍惜，想必那药并非凡品，你还是快些吃了吧，不必念着我。你杀了那九只金乌，天庭很快会接着派人报仇，你还需尽快恢复才是。”。
　　杨戬有些犹豫，还是没吃那药，小心的坐在她身边，道：“杨戬有一事不解，想求仙子解惑。”
　　“你说。”
　　她这般冷冷淡淡的模样，却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一如当年她在大金乌手下救了兄妹二人。
　　“玉帝为何狠心下令杀死我母亲？那也是他的妹妹不是吗？还有，这天条，为何仙凡不得相恋？为何十大金乌毫不顾惜凡人性命？为何……”
　　杨戬如十万个为什么一般，口中说个不停。
　　嫦娥听得眉目深远，声音有些飘渺：“当年，我也如你一般，有着许许多多的为何。”
　　杨戬凝目看她，仙子也有过这般时候吗？
　　嫦娥叹了一声，却又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如今事已至此，再问为何，又有何用？你还不如想想日后。”
　　“日后？”
　　杨戬怆然一笑，“杨戬还有日后吗？没了母亲……天道无情，我又能做什么？”
　　他眉目惨淡，竟透出几分死气。
　　嫦娥抿抿唇，道：“我同你讲个故事吧。”
　　不待他应答，嫦娥便自顾自的说道：“我生于巫妖纵横的年代，介时，不周山还没有断，天庭也并非如今的模样，而是妖族的妖庭。妖族占天，巫族统地，二族都要一统这洪荒，打了不知多久的仗。”
　　杨戬凝神听着，她接着道：“那时人族幼小，既无巫族强横的体魄，也没有妖族生来便带着法力的妖体，便连夹缝中都无法生存。后来，妖族发现，用折磨致死的人族魂魄炼制法器，可以克制巫族。”
　　杨戬满目惊骇，他已经想到了后果，“妖族用人族魂魄炼器？”
　　嫦娥敛目点头，“正是，妖族为了炼制戮巫剑，屠戮了数万人族，我这一部落，为了躲开妖族的追捕，投奔了巫族的后土部落。”
　　“后土？可是化身轮回的后土娘娘？”
　　杨戬忍不住问道。
　　嫦娥嘴角勾起一个笑意，似是嘲讽，又似是喜悦，“自然，后土娘娘慈悲。”
　　见她态度诡异，杨戬不敢再追问，只道：“后来呢？巫族可有善待人族？”
　　嫦娥嗤笑一声，“巫族并无元神，也无法力，一身神力都靠血脉传承，偏偏他们生育能力极为低下，又恰巧人族繁衍极快……”
　　杨戬屏住呼吸，一边是被折磨致死，另一边是生不如死，这……
　　他看着眼前目光清冷的女子，突然心中一阵疼痛，轻声道：“定有人救你的吧？是……后羿？”
　　嫦娥神色怪异，“后羿？后羿……是后土部落的大巫，擅使弓，名羿，以后土为姓，方名后羿。”
　　杨戬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后羿竟是巫族？那什么灵药，什么窃药，都是假的？
　　嫦娥无意多说这段，一带而过，接着道：“那时我人族在巫族生不如死，眼看着亲友一个个被折磨而死，却从未有人寻了短见，你可知道为什么？”
　　杨戬不明所以：“为何？”
　　嫦娥直视着他的双目，郑重道：“因为只要有一个人活着，也代表我人族尚存火种，终有一日还能卷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