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娥]月光》言箐

50、红绣球

　　女娲看着匍匐在地的嫦娥，目光幽远起来。
　　当年，巫妖大战之时，伏羲守着与帝俊太一之间的朋友之义，带着对妖族的炽烈情感，伴着周天星斗大阵与十二祖巫同归于尽之后，她也是这样跪在紫霄宫前，跪求道祖怜悯，赐给伏羲一线生机。
　　而她付出了虽为妖族圣人却永世不得看顾妖族的代价，眼睁睁看着妖族没落，被天道唾弃，被人族厌恶，才换来了伏羲的人皇之位，才有了如今的娲皇宫，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现在，同样有一个女子，为了她心爱之人的一线生机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遥远的过去于时空中跨步，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女娲神思恍惚了一瞬，才道：“嫦娥，若要救杨戬的代价，是你不能再居广寒宫，做月宫之主，也不能再看顾你心心念念的人族，你可也愿意吗？”
　　嫦娥一阵恍惚，人族？
　　她喃喃道：“若天条更改，有杨戬在，定会想法设法限制神仙对人间的危害，人族便可大安。那时，想来也不再需要嫦娥的看顾了，长居广寒……本也非我所求。所以，嫦娥愿意，求娘娘赐下法旨！”
　　女娲凝视着她：“不为月神，你便是普通的散仙了，法力低微，又无护身的法子，若有朝一日你同杨戬断了姻缘，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果真想好了？”
　　嫦娥面上带着熟悉的让人恍惚的爱意：“娘娘，他是杨戬。”是有没有记忆都会与她倾心相爱之人，是不给自己留下活路，愿以身殉道之人，是隐没于黑暗中的万丈光芒，是举世无双的英雄人物。
　　她眸色愈发明亮，郑重的道：“小仙敬他，重他，爱他，信他！”
　　女娲缓缓勾起一个笑容，“罢了。嫦娥，你为本圣做了两件事，样样都很周全，本圣很是满意，你可愿意为我记名弟子吗？”
　　话题转的十分突兀，嫦娥却毫不犹豫的道：“人族嫦娥，见过老师。”
　　女娲微微颔首，这才抛过来那红绣球道：“这红绣球乃先天灵宝，主天下姻缘。若那杨戬有恙，你可用红绣球结你二人姻缘命数，此后，休戚相干，生死与共。”
　　听到最后，嫦娥睁大了眼睛，看向女娲带着笑意的眼底，她接过红绣球，真心实意的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弟子多谢老师。”
　　这收徒不过是一个筏子，借着这层身份，她纵做一世散仙，也可无忧了。
　　况女娲让他们生死与共，显然是截了万一杨戬当真变心的可能。
　　她本以为自己不过是女娲娘娘手中的一颗棋子，却不想她对她爱护至此，心下一时无尽感激，“娘娘……”
　　女娲见她一副随时要流泪的样子，连忙挥手把她送了回去，同时传音道：“这红绣球先留在你那，待没了用，本圣自会收回，你去吧。待天条出世之时，便是你卸任广寒宫主之时！”
　　空旷旷的大殿上没了嫦娥的身影，女娲才绽然一笑。
　　她并没有传闻中那么淡薄，圣人也有私心偏爱，而这些凝聚了她心血的小泥人，其实每一个都在她心头上……
　　重新出现在女娲庙的嫦娥紧紧抱住了怀中的红绣球，好似那就是她的未来，她的一切。

　　杨戬落于王母的虚迷幻境之中，看着“自己”在玉树之下同嫦娥深情相拥，一时有些恍惚。
　　上次，他们不仅在玉树下相拥，还在广寒宫中缠绵彻夜……
　　不能想！
　　杨戬咬住自己的舌尖，努力扼住自己发散的想法，生怕王母察觉到他和嫦娥之间的事。
　　他看着嫦娥带着一种他从没在她脸上看见过的笑意，并非温柔，也并非爱意，而是纯粹的魅惑，纵然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假的，可心上人的面孔在前，还是看得他心神摇曳。
　　“杨戬，你，喜欢我吗？”
　　幻境中的嫦娥柔声问道，双眸漆黑，清晰的倒映着他的身影。
　　“只要放下这一切，你就能得到我，你愿意吗？”
　　她双眸盈盈，充满了柔情渴望，还夹杂着蛊惑。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今素素与杨戬结为夫妻，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清脆的女声突然浮现在杨戬耳边，他神色一定，想不起在何处听到过这话，却知道这是曾经嫦娥对他说过的。
　　结为夫妻……
　　“嫦娥只嫁给英雄”、“杨戬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大英雄”……
　　纷杂的声音不断浮现，那都是他们曾经说过的话，许过的誓言，可他都已经忘却了。
　　杨戬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适当的露出些许痴迷，抬头朗声道：“娘娘，求娘娘准许小神辞去司法天神之位，小神只愿伴嫦娥仙子永世！”
　　果不其然，一声冷哼响彻幻境，他一个扭头就被拉了出来，对上王母恨铁不成钢又似乎有些鄙夷的眼神，心中却缓缓松了口气。
　　王母不会信任一个从前一心反抗天条，如今又心志坚定之人，可却会相信重用一个被私情美色磨灭了心性的神仙。
　　对她来说，有了弱点，才好控制。而这样他也才能把一切控制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