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娥]月光》言箐

34、姮钰

　　嫦娥在金光洞修养了一年，杨戬也于灌江口为亡妻守孝一年。
　　小姑娘出生的那一日，正是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
　　太阴星光芒大亮，月华如水，九州飘起了白霜。
　　玉鼎真人喜得不行，“呦呦呦，这小姑娘，还真是天赋异禀。”
　　嫦娥面色由苍白转为红润，太阴之力疯狂涌入体内，为她修补着被孩子吞噬殆尽的修为。
　　她怜惜的摸了摸孩子的头，“师傅，便叫她姮钰吧。钰乃珍宝也，姮钰是我的珍宝。”
　　“好好好。”
　　玉鼎真人抱着孩子连连点头，“徒弟媳妇，你真的就把这孩子留在这？”
　　嫦娥食指轻轻抽动，半晌才低声道：“留在这吧，便让她代她爹尽尽孝。”
　　“哎！哎！好！”
　　玉鼎真人霎时喜不自胜，抱着孩子就去了他已经准备了几个月的小木床处，小心翼翼的放下来。
　　那木床周围放满了画着凝神静气符箓的风铃，轻轻摇动，便叮当作响，可见玉鼎真人是真心喜欢这孩子，满脸的疼爱。
　　嫦娥放心的吁了口气，顺着月华之力升腾，无声无息的回了广寒宫。

　　“嫦娥仙子到！”
　　嫦娥进了瑶池，首先看到的，便是玄袍银甲立于殿中的杨戬，银冠束发，英姿勃勃，可是那面色实在谈不上好看。
　　王母笑道：“嫦娥来了？本宫瞧着昨日月光大亮，想来是你修行有成了？”
　　“劳娘娘记挂，嫦娥已经无恙了。”
　　嫦娥立在杨戬身边，翩然下拜，又侧头道：“这不是二郎神么？怎么这副打扮？”
　　王母面上带了几分得色，“你还不知道呢，如今杨戬可是咱们天庭的司法天神了！”
　　嫦娥微微露了笑，“如此，嫦娥恭喜陛下娘娘，喜得大将，也恭喜司法天神了。”
　　“仙子客气。”
　　杨戬硬邦邦的回了一句。
　　王母把目光投向杨戬，道：“你还没回答呢，杨戬，你母亲究竟是对，还是错啊？”
　　杨戬死死盯着坐台不语，嫦娥心底震惊，不想玉帝王母是真的要折了他这一身傲骨，便道：“这话不知是谁问的，真是大逆不道！”
　　玉帝一句话哽在了喉咙中，王母本也不愿逼迫杨戬太过，便连忙道：“你这话怎么说？”
　　嫦娥冷着脸道：“瑶姬公主无论对错，都是陛下的亲妹妹，不知是何人一再提起她的事，让陛下和娘娘面上蒙羞，置天庭颜面于不顾？”
　　玉帝王母最重脸面权势，他二人再想为难旁人，也不愿意把自己拖进去。
　　玉帝这才想起瑶姬不只是杨戬的母亲，也是他的妹妹，对错他脸上也都不好看，便变了脸色，颇有些下不来台。
　　王母忙道：“说的是，倒是本宫欠考虑了，还是嫦娥你心思细，这样，日后这天庭，再不许有人讨论瑶姬和七仙女之事！”
　　她掷地有声的下了令，也捎带上了她疼爱的七公主，众仙神纷纷应是，杨戬受了玉帝予的神印，也算是正式走马上任了。

　　“仙子。”
　　嫦娥停下脚步，看着那魁梧的男子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适才，多谢仙子解围。”
　　嫦娥微微颔首：“举手之劳，真君多礼。”
　　杨戬的目光贪婪的流连在她面上，一千年前，封神之战结束，她就回了天宫，后来他也不知为何娶了妻子，虽也算举案齐眉，可如今一见她，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为她而动。
　　“多年不见，仙子可好？”
　　嫦娥对上他的目光，心中柔情似水，却半点不敢表露，淡淡的道：“挺好的，如今真君也做了司法天神，更是一件好事。”
　　“日后同庭为神，还望仙子多多照顾了。”
　　嫦娥低眸轻笑一声：“我能照顾真君什么？倒是嫦娥一语成谶，倒真要在你手下讨生活了。”
　　杨戬也想起了，封神之时他们曾笑言过得话，目光柔软下来，好像这千年的距离瞬间就消散了。
　　“二哥，我们去喝一杯！嫦娥仙子好。”
　　哪吒匆匆而来，拍着杨戬道。
　　嫦娥冲二人微微颔首，没再停留。
　　杨戬目光久久不转，直到被哪吒拽走，还在不时回眸。

　　嫦娥本以为，回到广寒宫的日子不过是回到从前，空旷，清冷，无处不在的时光，还有，无穷尽的寂寞。
　　却未曾想过，这寂寞和寂寞是不同的。
　　从前，她闲时练字烹茶，莳花作画，还会用水镜看看下界，看看人间烟火，和节日庆典上的火树银花，从未觉得孤寒。
　　可如今……
　　她练字时想到不知杨戬的字练的如何，烹茶时想到他喜欢三沸的水，作画时想的都是他的面容，纵是画出千山万水，也千山万水都是他。
　　嫦娥这才意识到，由爱而生的寂寞，有多么锥心蚀骨。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抬笔在布帛上落下的，却是曾经最为不喜的诗句。
　　初闻时，她嗤笑那作诗之人异想天开，神仙中事，凡人岂知？
　　如今方觉何谓“碧海青天夜夜心”。
　　嫦娥阖上双目，久久才叹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