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娥]月光》言箐

31、裂隙

　　杨戬把人扔在玉帝王母跟前，自己立在一旁，如在金银山上生出的一支翠竹，矫矫凌云姿，不与世俗同。
　　嫦娥急急忙忙追了上来，对着玉帝王母一福身，就闭口不言。
　　王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捆成一团的天蓬元帅，道：“嫦娥，杨戬说天蓬醉酒后调戏你，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杨戬这么说，她总不能拆台，可是……天蓬又的确于杨戬有恩，这可怎么办……
　　嫦娥一时心乱如麻，看了看地上垂头不语的天蓬，又偷偷去看杨戬，正对上他的眼神，却一时看不出什么意思。
　　“嫦娥？”
　　“啊？”
　　“我问你话呢，杨戬说的，可是真的啊？”
　　王母厉声问道。
　　嫦娥抿抿唇，道：“天蓬元帅不过一时失态，他追嫦娥时口中称‘弱水仙子’，想来，是之前弱水惑了元帅心智，才让他酒后一时迷惑吧。”
　　被迷惑总比动了欲念要强，嫦娥如是想着。
　　天蓬抬头看她，眸中满是感激，却不妨嫦娥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得闷闷的低下了头。
　　杨戬依然听到了那几句“仙子”，不过嫦娥这般也是为了替他报恩，便憋着气不声不响。
　　王母眉头皱起，“弱水仙子？天蓬，可是如此？”
　　天蓬连连叩头，“娘娘，实在是小神心志不坚，才被那弱水所惑，以后小神定锤炼心志，绝不再有此类事情！”
　　众人皆松了口气，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却不想王母眉眼一厉，“你心志不坚，是该好好打磨才是，不如，且下界去体会体会吧！”
　　众人大惊，嫦娥连忙道：“娘娘，元帅也是被弱水所迷，实在不至如此重罚，还请娘娘开恩。”
　　王母冷笑一声：“难不成日后这天庭哪个神仙犯了错，都要说被人迷惑才行？来人，给我把天蓬压下去！打入凡间，好好体会体会人间疾苦！”
　　“娘娘——”
　　杨戬开口正要说什么，却见王母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二郎神，还有你，你那凡人妻子，还活着呢？”
　　杨戬一哽，嫦娥俯身道：“既然娘娘已经有了决定，嫦娥就先告退了。”
　　王母也没工夫理会她，摆摆手就让她回去了，只一心盯着杨戬。
　　杨戬攥紧了拳头，“杨戬的事，就不劳娘娘担心了。”
　　言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王母恨恨的一拍桌，心道：定要你有一天回来求我！

　　天蓬元帅下凡时，不知怎的，错投了猪胎，杨戬得知后，闷闷不乐了许多日，直到孙悟空踢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又一次跑了出来的事传出来，才算展了笑颜，虽然这个笑中带着不知多少幸灾乐祸的意味。
　　只是没多久，那猴子就又被如来佛祖翻手压在了五指山下，灌江口一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迷中。
　　“天条不公，天帝无德，何以治理这三节？他们在天上高高在上了太久，早已不会睁眼看看这三界众生的疾苦！”
　　玉鼎真人敛了疯癫的神色，也是满面憔悴疲累，他再担心连累，可也是真心疼爱孙悟空的，如今……
　　“那你待如何？”
　　杨戬紧紧握住三叉戟，“我去天庭，绑了玉帝王母！我就不信这天天不能改！”
　　玉鼎真人叹道：“你虽然能改了这天条，可却无法承受这改天条的代价啊！”
　　杨戬目光坚毅，“如若能还三界一个清明，杨戬纵粉身碎骨又如何！”
　　“徒弟啊，你且过来。”
　　玉鼎真人拉着他到了桌边，摊开了布帛，似是写了什么，嫦娥已经看不到了，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玉鼎真人的门口。

　　其实，她放不下人族，放不下月神之位，杨戬又何曾放得下这三界众生？
　　纵如今她愿意舍弃一切同杨戬在一起，他们二人就真的能遮住眼睛，蒙住耳朵，对三界的不公不看不听吗？
　　玉帝王母愈发昏庸无道，行事手段也愈发暴戾。
　　当年晒死的瑶姬，如今打下天庭的天蓬，还有那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
　　嫦娥紧紧闭上眼睛，逼回眼中的泪意。
　　她嫁的是个英雄，是个天底下一等一的大英雄，便早该想到这一天了。
　　嫦娥不也是，只嫁给英雄吗？
　　她无意义的勾起唇角，起身腾云而去。

　　“呸！呸呸呸！”
　　那猴子压在山下，腰身之上露在外面，还在不停的吐着什么。
　　嫦娥目光落在他面前，那里正洒落着一地铁丸，旁边放着的石盆中装着慢慢腾腾的铜汁，想来又是折磨人的手段罢了。
　　嫦娥抬手送过去一筐路上摘来的桃子，在他身前蹲下。
　　孙悟空睁眼一瞧，“你不是那个……那个什么二郎神的老婆嘛！你是来看俺老孙笑话的？不对，你不是凡人！”
　　说着，他双目射出一道金光，稳稳地射在嫦娥身上，孙悟空惊奇的“哦”了一声，“好个二郎神！说什么神仙都清心寡欲，他却娶了个神仙老婆！”
　　嫦娥把桃子往前推了推，“放心吃吧，我才没工夫看你的笑话。”
　　孙悟空嗤笑一声，“老孙有什么不放心？啊？”
　　说罢，倒也不客气，一手一个的抓着吃了起来。
　　嫦娥幽幽的叹了一声，“猴子，你既看穿了我的身份，我可就得……”
　　孙悟空动作停了下来，“你要如何？杀了俺老孙？提着头去给那玉帝老儿请宫？嗯？嘿嘿嘿！”
　　嫦娥点了点他杂乱的毛发，“我就得跟你打个商量，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答应我不许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孙悟空头也不抬：“俺老孙可不稀罕知道你和那二郎神的秘密！”
　　“那你师傅呢？”
　　他动作停了停，警惕的看着嫦娥，“你认得我师傅？”
　　嫦娥挑眉道：“想知道？大圣，给我发个誓先。”
　　孙悟空本就对这情爱痴缠毫无兴趣，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发了誓，便期待的看着嫦娥，“我师傅他老人家现在如何？”
　　嫦娥压低声音道：“你前些日子被抓，你师父可是以泪洗面，刚好一些你就又被压在山下，他心疼你得很！”
　　孙悟空忽然觉得手里的桃子都不甜了，“俺就知道，师傅他舍不得俺，舍不得俺！”
　　嫦娥见他眼泛泪意，也没了趣味儿，只道：“待得你日后修成正果，我自会告诉你你师父是何人，你放心，我会照顾他的。”
　　那不敬天地桀骜不驯的猴子竟拱了拱手，“多谢你了！你放心，就算砍了老孙，老孙也不会说出你们的事儿！”
　　嫦娥随手点了一只野兔化为童儿，让他招呼这孙悟空吃食，便自顾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