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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半岛晚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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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宴燃,你怎么出来了?”董青的目光越过冬尧,向后看去,“药还没涂,膜也没贴,赶紧躺回去。”
宴燃?冬尧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闻言,宴燃并不太在意:“大老爷们的,没那么矫情。”
“你那皮肤细腻的都快赶上女人的了。”董青走过去,把人往里头推了一把,“也不看看红成啥样了,等着发炎打吊瓶去?”说完,他又转向冬尧嘱咐了一句,“你坐着等会儿,我去给他上个药。”
冬尧点点头:“好。”
进屋前,宴燃注意到某人的目光仍挂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回头扫了一眼:“怎么,还没看够呢?”他轻提了下唇角,“再看就得收费了。”
冬尧面容平静,淡声回应:“别误会,只不过是看你有点眼熟而已,没别的意思。”
本来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她竟然当真了。
挺有意思的。
宴燃笑着跟着董青回到屋里,将上衣脱了,随手扔在一侧的椅子上,往床上一趴。
董青拿了根棉签沾上药膏往他腰间涂抹:“认识啊?”
“嗯?”
“我说你和外头那姑娘,认识?”
“不算认识。”宴燃的头埋在两臂间,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就见过一面。”
“哦?”董青来了点兴趣,“在哪见的,我还没在半岛见过打扮得这么洋气的姑娘。”
“你看她那样像本地人么?”
“不像。”
“嗯,我看着也不像。”
“诶,不是,我问你在哪见过的,你给我扯哪去了?”
“我哪记得?”宴燃漫不经心道,“一个姑娘而已,可能是马路上见过,谁知道了。”
董青知道他没说实话,但也不打算逼问,手下稍使了点劲,棉签用力一戳。
宴燃咬着牙闷哼一声:“操,谋财害命啊。”
董青将保鲜膜贴上:“起来吧,三小时内别摘膜,今晚最好也别洗澡了,你这皮肤不是一般的敏感,比我刺过的几个姑娘还嫩。”
“你以为我想?”
董青笑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爸最近怎么样?”
宴燃从床上爬起来,将体恤套身上:“还没死,就那样。”
“钱要到了?”
“没。”
“你妈真不管他了?”
宴然掀了下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都离婚了,不管也正常。”
沉默了数秒,董青又问:“还在老高那打工呢?”
“不然呢,来你这给你干?”宴然轻提了下唇角,“老板,你这还招人么?”
“滚滚,我这不要你。”董青收拾完东西后,将手套摘下,“我要个温柔的姑娘给我打下手,喏——”他下巴抬了抬,意有所指地看向门口,“外头那个姑娘,就是我新招来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宴燃笑了声,没接话。
……
两人出来的时候,冬尧已经没在门口了。
在店里转了圈后,才发现这姑娘竟然躺在屏风后的沙发上睡着了。
冬尧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脸颊泛着异于寻常的绯红,额间蒙上了细密的一层汗珠,苍白的唇瓣时不时的微微抖动,睫毛也随之轻颤。
董青接了杯水,一饮而尽,压着声音说:“这姑娘心可真大,敢在我这里睡着。”
宴燃瞧着她脸色不对,伸手探了下她额头,才发现她身上竟异常的滚烫。
“她发烧了。”
董青刚想过去看看,这时门口传来“叮咚”一声,有客人来了。
他看了眼时间,“啧”了一声:“我靠,这大哥来早了。”眼下的事有点棘手,他皱了皱眉,完全没辙,“那现在该怎么办?”
宴燃收回视线,懒懒地抬起眼皮:“能怎么办,继续睡着呗。”
董青看向他:“你在这看着她?”
宴燃当然没有要留下的意思,他随手抓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我得走了。”
“……”董青手疾眼快地一把抓住宴燃的手臂,不让他走,“你把人给我弄走。”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来我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我在里头纹身注意不了外头的状况,万一等会出了什么事,我可担不起。”
宴燃没什么耐心地扯了下眉心,想把人从沙发上拽起来。可刚走到她跟前,看着熟睡中的那张病怏怏的脸,还是没狠下心来。他动作一顿,转而将她脚边的毯子拉过来盖在身上。
“小燃爷,我请你吃饭。”董青故意调侃道。
他比宴燃年长了几岁,这会儿也跟着外头那帮小混混唤他一声小燃爷,显然是在拿他逗乐。
宴燃将手中的外套不客气地甩在他屁股上:“滚。”
董青笑着撤出内厅,忙着去接待那个提早来的客人了。
宴燃无奈地走到另一侧的两座沙发前坐下,眼一抬,无意间扫了眼那张沉睡中的容颜。
他几乎没这么近距离观察过一个女生的长相,这算头一次。
她五官精致细巧,睫毛也是真的长,皮肤又白又薄,感觉轻轻一掐就能起红印。
宴燃淡淡地收回视线,转身朝室外走去。
……
抽了一根烟回来,冬尧也醒了。
一个从外进来,一个刚从沙发上坐起来,两人视线刚好对上。就在那顷刻间,冬尧豁然认出了那双漆黑温润的含情眼。
她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宴燃,轻吸一口气:“我想起来你是谁了。”刚醒来的声音是朦朦胧胧的,带了点哑。
宴燃双手插兜,眉梢轻提:“哦?”
冬尧随手掀开腿上的毯子,站起来:“上次骑车送我回家,我还欠你钱。”
“嗯,想起来就行。”宴燃懒散地笑了声,“还怕你不认账。”
“不会。”冬尧动了动唇,“但今天不知道会碰上你,所以没带钱。”
“你每天都不带钱。”
“……”
这是真的,她没有带现金的习惯。
宴燃看她醒了,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做停留,走过来重新拿上衣服。
临走前,他扫了眼冬尧:“你自便吧,我走了。”
“董青呢?”
“在那屋里做刺青。”宴燃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房门。
冬尧点了下头:“我不能等他了。”
宴燃看着她。
“我有点不舒服,能不能送我回家?”
宴然不语。
冬尧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解释道:“我好像有点发烧了,怕打车会睡过去。”
“那你还乱跑?”
“出门的时候退烧了,谁知道又上来了。”
由于重感冒,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软绵绵,黏糊糊的,让人狠不下心来拒绝。
“我这成免费司机了?”宴然哼笑了声。
“钱会还你的。”
宴燃看了看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行吧。”说完,他便拿起外套往外走。
“谢谢啊。”冬尧跟着他走出去。
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可斜芳街仍热闹非凡。
出门右转是洗剪吹,再过去是美甲店和早餐店,街口还有一间书报亭,整条街人来人往,倒也透露着乌托邦式的浪漫情调和浓浓的人间烟火气。
宴燃点了根烟,火光照亮他黑润的眼眸,迷雾缭绕间,他轻缓地吐出一团烟。
冬尧看了看他,没吭声。
宴然似乎察觉到她想说些什么,朝后退了小一步,挥手将烟雾散尽:“不喜欢闻烟味?”
“不是。”冬尧坦白道,“还有么?我想试试。”
宴燃侧眸瞧她:“姑娘家别学抽烟。”
冬尧没说什么,摊开手心耐心等着。
脾气是真倔……
宴燃不禁笑了声,从外套兜里拿出烟盒来敲在她手心上。
冬尧将烟盒收紧,舔了舔干裂的唇瓣,然后从里头掏出一根烟来抿在唇间。
“会点烟么?”
“没点过。”
宴燃掏了个火机出来,上前两步,拇指轻擦过齿轮,一小簇火苗直窜上来,同时照亮了两张光鲜亮丽的出众皮囊。
他嘴里衔着烟,薄烟缠绕间,稍稍眯起眼,笑着看她:“老子第一次帮人点烟,你面子大了。”
冬尧含着烟,猫腰凑近些,眸光在暖黄色的火影下被印浅了几分,她睫毛轻轻颤着。
烟头猩红一点,冬尧往回退了些,薄薄的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开。她轻吸一口,被一口烟呛得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宴燃轻笑了声,把嘴里的烟蒂取下来在墙上掐灭。下一刻,还未等冬尧来得及吸入第二口烟,他已先声夺人地将她嘴里的烟拿过来扔地上踩灭。
“我这烟挑人,你不适合。”
“……”冬尧看看他,刚想辩驳,就看着宴燃从她身边擦过,朝后走去。
摩托车就停在斜芳街的尽头处,离刺青店不到一米的距离。
宴燃长腿跨上摩托车,“嗡嗡”拧了两下手柄,将车子靠过来。他下车时,手里还掂了个头盔。
等冬尧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银色头盔竟被莫名扣在了自己头上。头盔略大,没过脖子,她的脑袋还能在里头晃荡。
宴燃宽大的手掌搭在头盔上,轻摁了一把:“挺好,正合适。”
“……”
哪合适了?明明就大很多。
头盔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冬尧觉得哪里都不合适,正想摘下头盔,却被宴燃一把摁住。
冬尧:“……”
如果要用两个字来形容宴燃,那一定是——狂妄。
宴燃没说话,只是冷然地睇了她一眼,而后转身跨回车上。他一边带手套,一边瞥向她:“走了,我赶时间。”
冬尧还在发烧,这会儿压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反抗和推脱。
索性就这样吧。
“嗯。”她应了一声。
宴燃压下身子,略微前倾。
然而这一次,面对眼前这人,冬尧也不似上次那般扭捏。她娴熟地捏着他外套,借力跨上了后座,淡淡道:“走吧。”
宴燃唇角略弯,不易察觉地笑了下:“长记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