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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并蒂双生,如影随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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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江氏,延绵数百年的帝王之苑,天赐良缘,一脉单承,衍衍不息。
稚子殊于世俗,无疾无伤,无疾痛惨怛,锄侵棘矜之苦,安乐无忧,国泰民安。
唯有束发祭礼,甚为私密,民间多有流言,然其旷世之景,却未入史册,不为人知。
皇后苏氏临盆之际,天降细雨。
朦胧的暗蓝调烟雨,浇灭初春的希冀,锦鲤呈祥的异象,终为国朝的奢望。
犹如濒死般的气氛,时时压迫皇室不安的神经,寂静,试图撕破理智,揭露本性。
恍惚间,凄厉的凤鸣,划破暗空,晴空如洗,万里长虹,允帝心底溢出几丝希冀。
“恭贺陛下,皇后诞下二位皇子,母子平安。“
心头萦绕的半分期望烟消雨散,不安涌上心头。
二月二九,皇宫绯色氤氲,呼吸,在这座皇城,从来都是奢望。
“宿命又如何,国朝二百八十五载,世世随天,畏惧,却从未抗争。陛下生而尊贵,无须过多抗争,世事便如探囊取物般轻易。他不同,人世哪怕唯有数十载,历经世事,才不枉此番艰辛。求陛下,赐他数十载生息。”
苏韫跪在地上,紧拥怀中稚子,字字诛心,神色安然,略显苍白的面容中,坚毅的眼眸有几分突兀。
“数十载也罢。不过数十载,安然做个影子也好。”
允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苏韫,眼前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残影,他别过头去,玉指不觉并拢紧合。
“谢陛下降恩。”
允帝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斜眸淡扫,见襁褓稚子,粉雕玉琢,甚为可人。
心底轻叹,却又快步离去。
’许是年岁大了…倒净想起些…陈年旧事……’
“世人常言,’成王败寇,又可曾想过,若自入世初始,便注定为寇呢?”
苏韫看着怀中稚子,凤眸中划落几丝愁绪,想安抚这个幼小的生灵,却发现自己从未学过,也从未经历过…安抚…那个遥远而又陌生的词语……
“皇苑之中,满目萧然,顺从及本分。母后不愿后辈继续葬送在这皇苑之中,可叹人微言轻,入世初始,便为副庸。“
苏韫看着他稚嫩的脸庞,思绪渐飘渐远……
昏黄的宫殿…繁琐的礼仪…无休止的日夜……
“取’愿’之意,予苑之形。愿吾儿世事顺遂,离苑,远枷锁。”
国朝二八五年,皇后苏氏诞下皇子,赐江南丝织万匹,黄金万两。
幽影蔓延,江南一隅楚氏,绯色氤氲,暗无天日。
痛苦、嘶吼、绝望,在这里,不过寻常。
守墓者楚氏,国朝暗夜的掌控者,一脉相承,容颜不老,绵延百年,世代守墓,终其此生,未可逃离尸林。
国朝三零零年,太子束发礼,九州同庆,万阖相接,宾履盈门,如庆新生。
在繁盛的阴影之下,束发祭礼,缓缓揭开序幕……
“喑哑弦掠,梧桐新榭碧烟,清风晚栖慕柳月。星蜷沉海旅,茶褪陌色,酒酣停放豪肠万丈。霞冠掷浅,灼消日辉烛烬寞,容映殊…”
曼妙的乐音倾泻而出,声音如碎玉投珠,霎那间,便是霁月光风无限处,姿影绰约曜月华。
绯色丝纱轻掩住绝代风华,眼眸流转间,日月失辉,星河颓明。
肢曼轻舞,玉指流连,颦笑间风云变幻。
幽昙萦绕鼻尖,烛辉恍惚,影影绰绰,神思渐消,柔媚中光影变幻。
乐音充斥着宾客的神经,恍惚变幻的残影,牵引着所有人的心绪。
光暗间中,利刃霎时划破长空,萧萧凤鸣,冷芒初绽。
霎那间,绯色浸染衣裳,江铨片刻迟疑,利刃贯穿心房。
宾客大惊,但无一人敢上前,只是将眼底眉目间的讶异细心藏匿,装作依旧沉溺其中的模样。
允帝坐在殿堂之上,只一眼,便将所有的讶异收归眼底,然后,也装作沉溺其中的模样,静坐着,不动声色。
一如往常,无痛无伤,绯渍瞬时凝固,江苑踉跄后退。
众人见势蜂拥而至,江苑踉跄逃窜,肆意挥剑,惨及无辜,溅染纬幔,众人惶恐不敢前。
允帝片刻失神,那人踉跄身姿,竟与年少稚子,六七分相似。
可细细打量之下,那抹本应忘却的残影却再一次涌现,心底有几分刺痛。
宫殿寂静,江苑回眸,眼底凌冽,似利刃刻心。
剑锋绯渍入地,众人呆立于原地,面面相觑,无一人敢上前。
江苑见状,踉跄出逃。
绯色氤氲,心房剧痛,江苑神智霎时恍惚,踉跄不能前。
宫苑众人,神思暂缓,惶恐跪地,无一言以出。
军械泠泠作响,步伐渐进,江苑眼底失落,心底坦荡,绯渍氤氲唇边,四肢僵劲不能动。
光暗之间,残影移近,腰间环抱,霎时回神。
温热的呼吸萦绕耳畔,木槿花香盈于鼻尖,温昀曦和,令人不禁沉溺其中。
江苑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不知是无力抵抗,还是甘愿沉沦。
绯色晕染,浓郁的并蒂莲香,在茫然的夜空中,迅速蔓延。
军械的杂乱声,步伐的急促声,逼迫他松弛的神经,再一次紧绷。
那人环绕腰间的手,从未松弛,沉重的呼吸声,彰显一触即发的局势。
江苑突然回眸,光影之间,霎时懵懂,宛若利刃,贯穿心房。
那人片刻迟疑,相视良久,莞尔一笑。
恨夜空暗沉,星河不明,背逆光明,难以窥得全貌,唯见半掩浅笑,萦绕心头。
不过片刻,并蒂莲香便逐渐被一抹奇异的幽香掩盖,原本渐进的步伐声,也变得渐行渐远。
他紧环住江苑的手,微微松懈,江苑却仿佛失去依靠一般,向前倾倒。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原本松懈的手,在这时,再次环紧。
良久苦撑,江苑如今已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力,只能依偎在他怀里,勉强保留一抹神智。
但那抹奇异的幽香却不断涌入鼻腔,江苑的意识逐渐涣散…脑海中的记忆渐渐被抽空…..
直到,只剩那一抹笑容,浅浅的,却比日光更耀眼,比月华更绚丽,比他所见过的最瑰丽的景象,还要深入人心。
他好像…好像…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一只狐狸和一只兔子,相互依偎,并肩行走在冻原。
他知道,那肯定是梦,狐狸和兔子,又怎么可能,相互依偎?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耀眼的日光,搅乱了他的美梦,他才悠悠转醒。
他有一瞬恍惚,抬手遮住日光,伤口拉扯,刺痛感流经全身。
“你醒了?”温润的声音萦绕耳旁,宛如乐音倾泻,江苑缓缓睁开双眼。
乘着日光,少年的轮廓温和,那抹笑容,却比日光,更耀眼几分。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利刃出鞘,划破日光与温和的氛围,冰冷的触觉,令人心颤。
“恩将仇报,皇苑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少年浅浅的笑容中,似乎夹杂了些许思索。
江苑闻言心底泛起一抹异样,眼眸中,冷光乍现。
“在下楚瑾,字溪泽,江南人。”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江苑的异样,笑容越发灿烂,眉眼盈盈,却好像并不太在意江苑的失礼之举。
剑锋触地,泠泠作响。
剧烈的疼痛感流经全身,江苑左手轻颤,剑锋入地,绯色浸染衣襟。
楚瑾收敛温和的浅笑,微颦眉,原本轻快的语调,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了几分担忧。
“我帮你换药。”
楚瑾起身,走到江苑背后,将他细腻的发丝轻拢在一旁,玉指滑落,半褪衣衫。
凝玉般细腻的肌肤,绯色微醺,一枝单绽的并蒂莲,半开未开,于左肩之上,清冷,却又勾人心魄。
楚瑾看着江苑肩上的并蒂莲,微微愣神。
江苑似乎察觉到了楚瑾的异样,右手忙收敛衣衫。
“我自己来。”
江苑清冷的声音,不沾染丝毫的俗世烟火,淡漠疏离的语调,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来就好。”
楚瑾握住他收敛衣衫的手,轻放在一旁,温暖的气息,将江苑紧紧包被。
江苑被这抹温和的气息包被,身体本能的感觉有几分不适。
楚瑾似乎感到江苑有些不自然,冲着他微侧的脸庞,莞尔一笑。
鸢尾花的香气,夹杂着木槿花香,江苑的神思,不禁有些许涣散。
楚瑾温热的指尖,轻抚过江苑的伤口,似有若无的触碰感,让江苑心底的不适,缓解了几分。
几日奔波,煞费苦心,江苑有些累了,在熙攘的日光中,他轻嗅着那令人心安的气息,坚毅的神思彻底消融,唇边浮现久违的笑意,安然睡去。
楚瑾正擦着药,江苑突然向后倾倒,躺在了他的怀里,唇边笑意盈盈,没有丝毫戒备。
“警戒性这么差,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楚瑾的眼中,迅速划过一抹不易觉察的低沉,以及同族相惜的怜悯。
楚瑾盯着江苑左肩的并蒂莲,刚陷入沉思,初见惊鸿便萦绕眼前,初见时江苑的霎时懵懂,宛若利刃,贯穿心房。
他的神思迅速聚拢,低眸轻叹。
’再…等等吧……’
与江苑和楚瑾的惬意温情不同,皇苑之中,气氛低靡,了无生机,却又与平日,并无任何不同之处。
江铨早已从昨日的情形中清醒过来,除那段惊鸿一舞外,他觉得遇刺一事,反倒稀疏平常。
他呆坐在桌案前,回想昨日舞袖之人的一颦一笑,忽悲忽喜。
对于皇苑来讲,遇刺一事,确实稀疏平常。
可对允帝来说,昨日刺客的身份,却事关国运兴衰。
“陛下,琼骑在抓捕刺客时,受到了鸢尾花香的干扰。臣以为,是江南楚氏。”
慕西辞跪在地上,一袭白裳,不沾染世间半分尘埃,宛若池中之莲,安静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