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可语冰》旷古说今

2、地洞（二）

　　米重重在原地颓唐了一阵，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果不振作精神，就是冻死饿死在这鬼地方，也是不稀奇的。

　　况且她才颓唐了没多久，那些微的天光竟然也开始慢慢暗下来了。

　　——时光如刀啊！

　　米重重感叹一声，收拾心情，还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慢慢地沿着墙往地洞深处走去。

　　她原本就没穿鞋，此刻更是每一步都放上十二万分的小心，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幸好那壁上还算整洁，没什么坑坑洼洼的，走了没多久，她突然觉得这洞好像宽敞起来了。

　　——第六感千万别那么准啊！

　　她暗自祈祷，这一回果然没听见那大型动物的磨牙声了，却有潺潺水声若隐若现。

　　这可真是太好了！

　　大喜过望之下，米重重不禁加快脚步，向着那水声而去。

　　不多时，终于被她找到一小股地下河流。那河流不大，称为溪流倒更为贴切。米重重想也不想，捞着水就是一通牛饮。

　　那溪水虽然寒气逼人，倒也清冽甘甜。

　　——应该是没污染过吧。

　　她边想着还是边洗了把脸，洗完之后随手想要推一推眼镜，才又回过神来——眼镜不在身边，再一次被这个事实给打击了一下下。

　　——努力努力努力！

　　——米重重啊米重重，既然老天让你来了这里，必然有所启示，你没摔死又没渴死，现在还脱困有望，正是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哇！

　　——不不，不止后福，该是洪福齐天啊！

　　于是一番心理建设心理催眠之后，米重重再次豪情万丈。

　　所以当米重重走出山洞后在湖边第一次见到美男出浴图时，她失态了。

　　——哇哇，老天待我不薄啊！

　　原来那地下溪流果然通到洞外，米重重借此离开了那可怕的山洞，仰天长啸了三声，此时空气清新，月光皎洁，已是入暮时分了。

　　瞧入眼前的依旧是一片丛林，不过米重重毫不气馁。

　　——活下去，找人帮忙接骨！

　　——这个目标也不是遥不可及的嘛！

　　可肚子是着实饿了。这时候，一股香味适时地出现。

　　她闻香而动，走着走着，拐了个弯，突然就浑身一震，鼻血猛喷了出来。

　　眼前暮色掩映之下，朦胧间一人长发及腰，自水中站起，波光潋滟，月色晴好。

　　——一个字，美！

　　那人好像是察觉了什么，转过脸来，那侧面朦胧高挺的鼻梁，隐约微抿的嘴唇，让米重重销魂了。

　　她不仅销魂，更做了一件大大失策的事。

　　——她害羞了。

　　两人相距大约十米左右，说句实话，她要真瞧得清那人长什么模样倒也罢了，着实是朦胧产生美，她那颗沸腾的心更是将这种美放大了十倍。

　　于是她匆忙地背过身仰起脸，一方面让鼻血能回流，另一方面，她开始努力思索该如何与美男搭讪。

　　——怎么称呼？这位公子？这位大哥？这位官人？这位相公？

　　——怎么自称？在下？奴家？民女？鄙人？贱妾？

　　——问起自己从哪来的怎么回答？奴家遇上山贼？鄙人出外寻仙？民女在此游山玩水？

　　——对对对，奴家为家人所迫，背井离乡，流落山中，原本以为天命该绝，岂知天无绝人之路，在此遇见神仙哥哥，奴家……奴家唐突了……

　　——神仙哥哥啊……

　　终于将说辞想好，米重重深吸一口气，还在犹豫要不要在心中默念几遍。可突然间背后一凉，颈上一痛，眼前一抹黑，就此人事不知。

　　-

　　再次醒来的时候，耳边朦朦胧胧传来人的说话声。

　　“……看上去不好吃。”

　　——吃什么？！

　　“皮是有点老，不过血的味道还行吧……”

　　——什么……什么皮老了？！

　　“你吃吧，我没胃口。”

　　——喂喂，说清楚啊，不是要吃我吧？！

　　米重重猛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对大而晶亮的黑瞳。

　　“啊——”

　　“妖怪啊！”

　　两人同时惊呼。

　　一个黑影从眼前闪开，火光通明，她分明是待在一间大而温暖的屋子里。屋子的中央炉火正暖，映照着另一侧一人一鼠的影子。

　　窝在美男怀里的分明就是自己曾经摔晕过的松鼠。

　　——刚才是谁在说话？

　　米重重想要揉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被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喂喂，你干什么？！快放了我！”

　　米重重色厉内荏，怒视着美男。

　　美男听见她说话，仿佛是一愣，怀里的松鼠竟然也竖起了耳朵动了动。

　　“你不是妖怪？”那松鼠跃到地上，只一瞬间已成了个弱冠少年。

　　米重重看得目瞪口呆，待到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话，突然开始狂暴了。

　　“死妖怪骂我是妖怪？我哪里像了啊？！你看看你自己吧，哪里比我更像人啦！”

　　那少年仿佛是被她给吓住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人哦？”

　　“是啊是啊！”米重重这下是气结了。

　　——为什么美男不是神仙哥哥而是妖怪哥哥啊？！

　　她无力地吐槽，却见那美男一怔之后不再说话，似乎一直神游物外，对他们漠不关心。

　　“对不起。”那少年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我替你松开，你……你别瞪我哦。”

　　说着他竟真的小心翼翼上前来给米重重松了绑。

　　这下轮到米重重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谢谢……呃……你，你们……”

　　她似乎是有些误会了他们，但这少年也确实怪异。

　　所以米重重“你们”了半天，也不知从何问起，突然间灵光乍现，想到一个可以缓解气氛的问题，“刚才我听见你们在讨论吃的啊，其实……嘿嘿，我也有点饿了，你们在说什么呢？”

　　“你啊。”少年有些腼腆，“刚才我把你当成妖怪了，你别介意……对，对不起。”说着他又瑟缩了两下，仿佛对她极为惧怕。

　　“呃……”米重重一时觉得脑袋开始不够用了。

　　——当成妖怪还在讨论要不要吃，那他不就是以妖怪为食的吗？！以妖怪为食的是谁？只有妖怪啊！！！那他还在纠结什么是不是人啊？！

　　“没关系唉。”她挥挥右手，“听你的意思，你也……是人？”

　　这问题着实有些无礼，问完米重重就有些后悔了。

　　——米重重啊米重重，妖怪们喜欢玩COSPLAY你就配合一下嘛，干嘛那么多嘴？！万一真惹得人恼羞成怒了可怎么办？！

　　她吐着自己的槽，装出一副笑脸来。

　　见那少年依旧疑惑地看着自己，忙道，“啊啊，我啥也没问啊，哈哈，其实我也该道歉啊，刚才一失手……呃……错手，把你摔伤了，你没事吧。”

　　那少年仿佛这才想起早前的事，竟然毫不生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哪里，是我不对，开始见你模样奇怪，以为是妖怪，才咬了你……”

　　——再奇怪也没你奇怪啊！你歧视HELLO TITTY还是怎的？！

　　“哪里哪里，我穿得是有些奇怪。不怪你，不怪你……”——才怪！就是你不知好歹！还敢犯我脸面！你个笨妖怪！

　　米重重暗自嘀咕，却还是做出一番兄友弟恭，人畜无害的表象。

　　一旁的忧郁美男不知什么时候竟已不在屋内，这少年似乎是个天然呆，米重重不知打昏自己的是谁，但看那少年随随便便就被自己给摔晕了，应该很好搞定。

　　于是她暗自打量起这屋里的摆设，看有什么能用上的攻击性武器，用作不时之需。

　　正巧被她瞧见屋子的一角堆着一堆圆木，那粗细双手正好能握住——天助我也！

　　“呃……说了那么多话，”她站起身，“能不能给我倒点水？”她一眼就瞧见屋里没有水壶，这笨妖怪一定会跑到外面去接水，届时她取得圆木，在暗处埋伏好就……嘿嘿……

　　“好。”果然那少年兴冲冲地中计，“你等等。”

　　他一离开，米重重就扑向那一堆圆木。

　　——这根，这根好，粗细均匀又结实。

　　挑选到一根完美凶器，她猛然发现一个问题——这木头双手握着确实完美，但她现在能用的却只有一只手……

　　——苍天啊，我的要求真不高，请赐我只手或者一根细点的木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