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人图》楚舒月

10、010

　　一支黑色的飞镖扎着一张纸条斜插在门上，明晃晃，毫不掩饰。

　　袁丽嘴角的笑容消退了，旖旎的心情荡然无存。这支飞镖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真没想到，那些人还能找到这里来，袁丽嘴角勾出一道狠厉的淡笑，走上前，拔下飞镖，拿起纸条看。

　　“黑风岭狡兔窟见面，记住，一个人来，否则，就让秦之孝死。”

　　原来秦爷爷是去躲人去了，难怪这么久没消息，不过秦老头运气一向不好，看来这次也一样，躲着躲着就被抓了。

　　“袁丽，袁丽，小红让我们去大厅集合，说是有任务。”茗香急冲冲跑过来说道。

　　袁丽用手轻轻一抹，飞镖和纸条都消失不见，转过身道：“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茗香有些失望道：“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袁丽一笑，茗香晃了晃神，只觉得她那一笑又软又萌，让人心底都萌化了。茗香红了红脸道：“那你快点来啊，我在那边等你。”

　　袁丽笑眯眯地望着茗香走远，脸上又恢复了平静。狡兔窟离天族有些远，是一个三不管的地界，最适合杀人越货。她现在的身份还只是一个小仙娥，要是无故不去，肯定会被罚，可她要是现在不走，秦老头可就受罪了。

　　想到秦老头，袁丽摇了摇头，一向都不是个省心的。小时候她得了一场大病，发着高烧迷迷糊糊睡了七八天，醒来时记忆全无，就是秦老头照顾她。

　　不过秦老头似乎不怎么想要她，等她病后后，就带着她出去逛集市，骗她说要去给她买吃的，叮嘱她站在原地等他回来，然后就把她扔大街上了。

　　说来也奇怪，秦老头想跑路的时候，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盯着他的眼睛说：“好的，秦爷爷，我乖乖等你。”

　　秦老头一走，她转身就走了。那个时候她才三岁。

　　那个白胡子飘飘，额头上没有一根皱纹，笑起来带点憨傻的秦爷爷，内心就是个白切黑。

　　袁丽这个名字是秦老头随口给她取的，袁丽一直用着，但其实并不喜欢，她更喜欢算卦的毛叔叔喊她小小。

　　毛叔叔说起来还是秦老头的情敌，不过对袁丽还不错，算起来，袁丽能识字都是毛叔叔的功劳，毛叔叔长着一张小白脸，模样清秀，样子却很落魄，一身华贵的公子服早就破烂不堪，偏偏毛叔叔不肯换，一年到头都是那身磨旧了绣线的衣裳。

　　秦老头最喜欢喝她干娘虞美人的酒。虞美人是干娘自己给自己起的外号，秦老头租住在虞美人酒坊后院的一间小破屋。秦老头不喜欢虞美人，他除了酒谁都不喜欢，只喜欢喝虞美人酿的酒，毛叔叔喜欢虞美人，可惜虞美人瞎了眼，只喜欢秦老头，不喜欢毛叔叔，为此还特意收了袁丽做她干女儿，但秦爷爷只准袁丽喊他爷爷，这样一来，虞美人就和秦老头隔了辈分。袁丽有时候搞不懂大人的世界。

　　萍水街住着很多象秦老头和虞美人还有毛叔叔这样的外来户。他们有些是为了躲避战乱，有些是家里闹饥荒成了流民，辗转就来到这里。萍水街是月瑶族的边界，算是穷乡僻壤，不过，没有战争，慢慢就聚集了一些人，形成了一个没人管理的混乱地带。

　　袁丽人小，追赶秦老头是不可能追上的，她慢悠悠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就闻着酒香回了干娘的酒坊。秦老头想甩掉他是不可能的。傍晚，秦老头回了酒坊，看见袁丽，眼神有一丝丝不自然，袁丽权当没有看见。

　　一次两次，秦老头都没有把袁丽甩掉，不过他想抛弃袁丽的企图□□娘虞美人发现了，虞美人就骂他：“秦老头你不是个东西！”还骂了他好多话，那骂声隔着街都能听到。袁丽觉得这样一来秦之孝越发不会喜欢她了，毕竟虞美人长得并不美，骂人的时候还像个泼妇，唾沫星子四射，但袁丽喜欢她，觉得她虽然凶，但是口才好，骂了秦老头半个时辰不带重样。

　　毛叔叔悄悄走过来把袁丽带走了，袁丽问毛叔叔怕不怕虞美人，毛叔叔却笑着说虞美人很可爱，袁丽觉得毛叔叔的滤镜太重了，又怀疑毛叔叔是不是个受虐狂，暗暗里越发觉得秦老头可恶。

　　从那天以后袁丽就跟着虞美人喊秦之孝秦老头，而不再喊他秦爷爷，秦之孝居然也不生气，不过以后没再动扔掉她的念头。

　　秦老头对袁丽完全是放养，有时候一声不响就出去了，一连几天见不着人，这时候袁丽就会舔着脸找虞美人要饭吃，不好专吃虞美人一个，有时候她也会找毛叔叔混吃混喝。毛叔叔虽然穷，为人却很大方，有时候好不容易替人算卦，得了些钱，袁丽去了，他就拉着袁丽到酒楼去。

　　酒楼里面的菜都贵的要死，他却能就着一碟花生米把酒楼里的每一道菜来龙去脉讲给袁丽听，就好像他都吃过似的。袁丽吃着饼，看着窗外的风景，听着他讲一道菜的复杂工艺，也莫名觉得很幸福。

　　想到这儿，袁丽敲了一下自己的头，都到这么紧急的关头，她居然走神了。

　　袁丽敢出来救人，身上还是有几件压箱底的宝贝的，这其中一件就是毛叔叔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虫道传送符。这是毛叔叔送给她的专属传送符，只认她一个主人。

　　袁丽没有正儿八经地修过仙，她会的那些三脚猫功夫还是秦老头喝酒喝高了随便教着玩的，用秦老头的话说就是平时唬唬人还可以，真遇到危险还是保命要紧。

　　虫道传送符不需要耗费使用者的灵力，拿出来就能用，它的原理就是天道在不同的能量等级之间有着天然的通道，类似于崇山峻岭之间天然连接的虫道，想要越过这些高山到达山的另一边并不需要翻山越岭，只需要走虫道就可以了。

　　袁丽拿出虫道传送符，轻轻咬破指尖，顿时一滴鲜血冒了出来，袁丽翻手让那滴血掉落在传送符上，下一秒，袁丽脚踩着一块小木板，在幽暗的丛林中疾驰起来。

　　树叶哗哗在她耳边作响，她的头发随风飘起，她滑行得又快又稳，若不是她现在是要赶着去救人，她其实还是很喜欢这种滑翔的感觉。她虽然在地面穿行，但虫道都是自动选择最佳路径，在不同道路之间切换，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会被地面的人发现。

　　树叶之间漏下一些光，在树林之间的一块空草地上躺着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大红色的衣袍在阳光下想不耀眼都不行。袁丽远远过来就注意到了那一抹红，但真正吸引她注意力的则是那张近乎冷白的脸，如玉如妖，白皙得惊心动魄，妖冶得不似凡人。

　　很少在荒野中看到这样一副精致的脸，虽然知道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但袁丽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她还是忍不住走近那躺着的人。

　　那人也在她试图过来的瞬间发现了她，不过，他看上去似乎状态不太好，不能起身。他身下的草遮挡了他的半个身躯，袁丽不确定他具体伤在哪里。

　　走近了看，才发现他的年纪似乎也不大，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桀骜和少许成年男人才有的沉稳，不过清澈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少年的心性。在距离少年三四步的地方，袁丽停下了脚步。

　　“需要我帮忙吗？”袁丽问道，不等对面人回答，袁丽眼角的余光感觉到远处有一团耀眼的银光呼啸而来。

　　直觉有危险，袁丽拉起少年，催动虫道传送符跑路。

　　那团银光紧紧跟着在他们，还不时向他们投掷霹雳弹，霹雳弹迅速引燃了周围的树叶和杂草，逼着袁丽不得不集中精力狂改路径，迂回盘桓，终于在走了数个迷宫般的虫道后暂时摆脱了那团夺命银光。

　　身后少年冷冷一笑。

　　袁丽回头正对上少年阴冷的眼神。

　　“说吧，你是我叔父派来的，还是我哥哥？除非我死，我是不会把令牌交给你的。”少年咬着牙说到，额头上冒出一串冷汗。

　　袁丽看着这强弩之末还在苦苦强撑的少年，突然生出一点恶趣味来。

　　“令牌不在你身上？”袁丽转身，少年捂着胸口，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差点从传送符上掉下去，袁丽伸手拉住他，然后用力过猛，两人摔在一起。

　　袁丽连忙推开他，那少年被连撞带压，痛得脸色惨白，但被袁丽一瞪眼，吓得不敢动。

　　“今天有几波人暗杀你？”袁丽在那少年脸上看到了惊弓之鸟的神色，决定不再逗他。袁丽打量了一下少年的穿着打扮，觉得他可能是个世家子弟，家世应该颇为殷实，不然也不会佩戴用金线编织的腰带。

　　少年见她目光往自己腰上扫，脸上泛起一道红晕，恼怒道：“你看我做什么？”

　　袁丽指着他的腰带笑道：“这个看上去值不少钱，要不你把它给我，我就放了你。”

　　少年的脸红了又白，说道：“胡说，男子的腰带岂能随便送人。”

　　为什么不能送人？袁丽有些不懂这人的脑回路。她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他却把她想做坏人，好吧，她就当一回坏人，顺道劫个财吧，他好像还不乐意，这人怎么这么别扭？还有，她如果真是坏人，还能容他讨价还价？

　　袁丽压低嗓门道：“你给不给？”

　　少年满脸抗拒，袁丽不耐烦道：“我刚刚救了你，你难道就没点表示吗？”

　　少年脸色又变了几遍，迟疑着从怀里掏出一袋灵石，递给她道：“你当真不是来杀我的？”

　　袁丽一把夺过袋子捏了捏，应该有五十块灵石，希望待会儿能派上用途，她把手一挥道：“你可以滚了！”再不滚就耽误她救人了。

　　少年跳下传送符，似乎还想跟她说点什么，袁丽懒得看他，等他脚一落地，就催动传送符火速赶往狡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