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记（新）》孓羽

25、顽疾

　　路敬祺入院的事，如何遮掩还是见了报。

　　在L＆L公司大张旗鼓、反行其道的成功推出“陈衣新品”后，作为L＆L公司曾经呼风唤雨、炙手可热的龙头人物，即使他想低调，狗仔队也不会让他低调。不过，新闻的可塑性强，报纸上简简单单用四个字就盖住了所有事实真相：突发顽疾。

　　王太太戳着报纸，一口一个“富贵来病”的唠叨，我佯装没带耳朵。

　　路敬祺被袭那夜，虽说在凌蓝的授意下，没及时报警，但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和随即赶到的各色名车，将动静闹得挺大，左邻右舍探头探脑的人必定不在少数，以王太太的个性，以我当事人的身份，不来找我包打听是不可能的。

　　既然逃不过，为避免留下后患，我只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扯谎——装傻充愣也要讲良好态度。此前路敬祺就车煦野的事，特地来找过我，当时他的车就停在店外，王太太是见过的。那会儿我跟王太太讲，天天放学来这里绣“金童玉女”的小丫头是他的闺女，小丫头的针线活被家长发现了，这不，家长上门来兴师问罪。王太太一听，上火：他自己家歪了梁，还跑人家这儿来问罪？老大一爷们，他也好意思开口？我笑：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啊，先前就是怕你和他铆对钉，弄的店里太热闹，我才把他带出去谈。王太太没吭声。这次正好可以再用汐晨当借口，还顺着报道的意思，信口胡诌他如何突然倒地，自己如何吓得不轻、吹吹冷风生了病。

　　昏睡一个昼夜是事实，所以当我开玩笑说：他这病该不会像SARS一样能通过呼吸传染吧？

　　王太太冲我赶苍蝇似的挥了下手：呸呸！

　　傍晚刚锁上店门，意外见到沁凡带着汐晨过来。

　　昨天上午，沁凡和我一起去探望过路敬祺，但过了探视时间，没能见着面。凌蓝当时不在，水果和鲜花只好委托值班护士送进去。

　　其实，不用面对面我挺庆幸，潜意识里害怕再看到什么令自己难受的东西。

　　——那夜，光影下晃动的金属弧度和砰然倒地的高大身形，总是不经意的在我脑中翻腾；即使此后发生的什么模糊一片，那一幕也如同烙印般深刻。

　　“你们……怎么一块过来的？”我迟疑着问。

　　“下班到医院去转了转，遇上路小姐正准备来找你，便一起过来了。”沁凡貌似随意的答道：“昨天没亲眼看到路先生的情况，有点放心不下。”

　　“哦。”表示理解的点点头，我上前拉过有些疏离的汐晨，微笑：“路先生……你爸马上就会回家的，别担心。”

　　凑近看，感觉这丫头瘦了不少，才半个月不见，下巴尖削，显得眼睛更大更黑。

　　“文姨，”低头轻轻唤我，她顿了一会儿，尾音沙哑的说：“我爸……我爸他眼睛看不清了……”

　　我怔住，“什么？！”

　　“医生说是脑水肿压迫的，”汐晨抬头，眼圈蓦地通红，“他们说能治好，可我还是很害怕……”

　　眼前的孩子看着我表情就像想要抓住浮木的溺水者，我的心情猛地沉痛起来，伸手摸摸她的头，一时无语。

　　“别多想，不会有事的，要相信医生。”

　　沁凡扯出个难看的笑，在我不知如何为继的时候，紧紧搂住汐晨的肩，柔声安慰。

　　汐晨是瞒着凌蓝来找我的，为的是询问她爸爸被袭时的情况——她坚信我当时绝对看到了什么罪证，还天真的认为那些黑暗的东西一定逃不脱法律制裁。

　　我很难跟她解释事情的突发性，解释法律其实是服务于需要用的法律来标榜的人。

　　整件事我是局外人，顶多本着明哲保身的生存本能，作壁上观。于是，我打电话给凌蓝，理由冠冕堂皇，还一嗓子忧心：路敬祺刚被人偷袭，汐晨只身外出还是小心为妙。

　　没多久，汐晨被两名身穿制服的保安接走，凌蓝站在楼下朝我点点头，并没有上来——这会儿最烦心的人应该是她。

　　小丫头内心多少对我有些失望，临出门时连招呼都没打，只是交代沁凡：下次见到车煦野，替她表示感谢。

　　我知道，她是说给我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