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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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舒让温客行把他给忘了。
彻彻底底地。
是他亲自配的药，亦由他亲自诓骗那人喝下。
温客行直至昏过去的那一刻，都没有对此事起任何的疑心。他以为，周子舒与他说的都是真的——晋王因为周子舒猝不及防的一掌被打成重伤，为求保命，放了他们二人一同离去。
周子舒是这么同他讲的，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或许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周子舒不是没想过杀了晋王，但王府层层守卫，自己亦被强行灌下了软筋散，根本无力再对他发起什么有威慑力的攻击，但只要周子舒于那几案之后朝他怒目而视一眼，那端坐在王座上的人便会叫手下加一件刑具，去往那仅以一道屏风相隔的侧厅，随即，他便能听到温客行那嚣张却又痛极了的嘶叫。
每听一次，周子舒心里就滴血一次。
天窗的九九八十一套刑具，有哪一样是他这个天窗首领不知晓的。
平日里用来屈打成招的各式器具，现下被晋王发了疯般地一股脑用在了温客行身上。周子舒不敢去想，老温他现在究竟被折磨成了什么样。
“晋王殿下！你究竟想怎么样......”
周子舒被段鹏举牢牢压制在几案上，拼命抬起头来朝那主位上的人大叫，但话到嘴边，最后的尾音却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红了一双眼，一边尽力压抑着暴怒，一边又为温客行心疼，两相情绪之下，却叫那双本就灵动的眼更像是受了委屈似的脉脉涌动起来。
这神情，这眉眼，让晋王心头狠狠一跳。
他这个表弟，从小便生得好，只可惜，自己却无法掌控他。
先前他自请七窍三秋钉离开天窗，这等决绝让他觉得如坠千年冰窟。
陪在他晋王的身边，就当真如此不堪忍受，以至于要给自己施下这等残忍的刑罚？
他不服，他不依。
他可以忍受子舒这辈子都对自己无意，却不能忍受这人离开他之后将心意给了别人。
他嫉妒，他不甘。
于是，他不惜动用自己手下的兵权，用一整支大军的力量，端了整个鬼谷，活捉了鬼主温客行，以及藏身在其中的周子舒。
他想要他的子舒回来，回到自己身边，哪怕他心里没有自己，也要将这人牢牢把控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不让他再乱跑。
可是周子舒是个不认输的，被抓回来后，他不止一次地想要逃跑，想要杀他，晋王心痛之余亦下了决心——
既然你这般想要离我而去，那我就偏不让你走。
是以，他将周子舒好吃好喝好住地供着，却将温客行关入了天窗的大牢。周子舒一有冒犯自己的举动，他便下令让天窗对温客行用刑，还特意将那人的刑房安置在离王府最近的地方，叫周子舒每每都能亲自听着那声音。
几日下来，温客行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周子舒亦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可眼前的这位晋王殿下，却不愿给他们一个痛快。
“晋王殿下！你究竟想怎么样......”
晋王在听到这句话时，略微诧异地抬起了眼。
“子舒，你聪明一世，不会连孤王现下想如何都猜不到吧？”
他反问道，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王爷想让子舒留下......”
“不错。”
“可子舒已自请七窍三秋钉，这副残躯，着实也不能再为王爷做些什么了......”
“我不用你做什么。”
他道。
“我只要你最后的三年都在我的身边，事事以我的吩咐为先，我要你同我一起，亲眼看着我登上这帝位！”
哦。他倒没有强迫自己其他的什么，心理的，或是身体的，他都没有提。
这算是他最后对自己的慈悲么？
周子舒在心中苦笑了一下。
“如此......”
周子舒道。
“我若答应，王爷是不是就能放了老温......”
听到“温”字，晋王感觉自己浑身都是一抖。这个字眼仿佛应激反应一般，让他本能地觉得抗拒和厌恶。
“阿絮......阿絮你别答应他，他对你心怀叵测，你别相信他！”
侧厅，原本奄奄一息的温客行忽然又不知从哪里攒起了力气，全力朝厅外呼喊。
晋王刚想答话的思绪被温客行这一嗓子打断，恨意又爬上了他的眉梢眼角。他向段鹏举一使眼色，后者随即便走到那屏风之后。
周子舒恍惚间看见，段鹏举好像拿了一盒什么东西进去。
不，不可以。
心中的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那是七窍三秋钉。
“不要......”
周子舒喃喃道。
他的视线随段鹏举游走到那屏风之后，自己也拼着一把力气膝行着想要追上去，却被晋王从身后一把攥住了下颔，
“怎么了，心疼了？”
晋王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他。
若说周子舒此前眼中还有一丝压抑着的怒意，现在却是只有欲泣不泣的绝望，和溃败一地的自尊。
“王爷，表哥，我求你，别对他施七窍三秋钉......”
说着说着，两行清泪便从这脸庞上流了下来。
不能再施七窍三秋钉了，老温现下这副重伤的身子，怕是一颗下去便要承受不住。
他不能让老温死在他亲手制造的酷刑当中，不然他生生世世都无法原谅自己。
周子舒一双全然只剩柔弱的眼望进晋王眼里，望得他心头也不由一软。他抬手抚去他脸上的泪滴，眉目中也流露出一丝柔情来。
“子舒啊，你何曾在本王面前落过泪......”
“我从不知晓，你落泪的样子，竟是这么美......”
晋王满是缱绻地抚过他的脸，手最后停在这人的颈侧。
“可你，为何却是为了他！”
晋王忽然升起的暴怒，让他一甩手便将周子舒撂倒在地上。
周子舒还来不及说什么，屏风后溅起的一道血便刺痛了他的眼。
耳边是老温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叫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剧烈地抽痛起来。
他不管不顾，跪着上前拖住晋王的衣摆，近乎哀求。
“王爷，子舒错了，子舒会回到你的身边，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放了老温，表哥，求求你，放了他......”
周子舒的手颤抖着，却又是拼了浑身上下的劲头一般，死死地抓着他。晋王低下头去，入目的是他已然全然溃散的骨气和被迫磨平的棱角。
他一笑。
“要我放了他？”
周子舒点点头。
“好。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此生此世，永不得再见他，否则......”
他又一次蹲下身子，狠狠攥住周子舒的脸。
“我会让你后悔他今日没有死在这里......”
好。
我会留下。
我也不会见他。
我还会，让他彻彻底底忘了我。
老温，对不住。
这便是我能为你做的，全部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