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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渡春篇 第66章 禁闭 ...

  •   方潇澈听见王衷在喊,手背身后,走了出来。王衷在席上没注意到方潇澈,不知他为何人,只见他生得俊美,冷笑一声,对王夫人道:“好啊,原来你的狗男人躲在这呢,果真是个小白脸。”方潇澈皱眉道:“在下方知许,宴后闲走,偶经此处,见有争吵,不知阁下因何事对令正发此怒气?”

      “方知许?”王衷听了,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闻名全城的大浪子,那我可就不奇怪了。”他俯身拍了拍王夫人的脸,道:“你们女人就爱这种油头粉面的臭皮囊。”而后起身对方潇澈道:“风流大才子人见人爱,必不缺投怀送抱的小姑娘,所以腻了,便对有夫之妇下手了?”

      方潇澈脸色冷了下来。“烦请阁下嘴巴放尊重一点。”

      “怎么?就这么一诈,你就招了?”王衷大笑着慢慢走向方潇澈道,“你在外面勾搭多少都不关我事,只不过你得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勾搭的是什么人。”

      方潇澈冷笑道:“阁下既知这里是亲王府,您是府里的人,今日府上人来人往,您不分外院私屋,就大出恶言污语,万一被谁听见了,别人会怎么想王爷?且今大喜之日,府中上下热闹欢庆,这种日子就算下人犯了错,主子也会留点情面,不冲喜气。您应也要宽心处事,待日后详查不迟。若不看时候,在背后撒此戾气,实为不妥。”而后对着王夫人行礼道:“夫人请起。”

      王夫人起身掩面哭泣。方潇澈对王衷道:“我不知全貌,本不该干预您家私事,可您一上来就指着我脸说我与令正有染,此事为假,这就让我不得不怀疑您是否断事公正了。您既把我牵扯进来,那我必得说几句公道话,以保令正与我之名声。”

      “名声?”王衷又大笑道,“你的名声不是祁州第一风流少爷么?尽爱调戏良家妇女。”

      “若风流意指风度,我便认了,不过这后者恐怕只是阁下私见吧?”方潇澈不给王衷回话的机会,又道:“如此,我更觉得阁下行事武断,爱以貌取人,不重真相,冤枉清白。”

      方潇澈低头把地上信中内容快速看了,道:“依信上所言,乃是别人写给令正的,并非令正所写,且她也反复强调自己并未做此事,如此,定存有人诬陷令正的可能。按您的意思,信放在妆盒里,那就是令正放的,可既是封私会密信,怎会放在这等易暴露的地方,轻易让您给发现了?

      “您说我与她勾搭,可我今日才见到她,前后不到两个时辰。亲王府不是随意出入之地,他人皆可为我作证我是初来此地。可这信上所言为多日之情,这脏水阁下闭着眼泼,也应泼不到我身上才是。可见您并未认真看过此信,琢磨其中蹊跷,实不应早下定论。”

      王衷微感理亏,道:“你....我只是说那人定也是和你一样的小白脸,是你心虚自招,惹我生疑。”

      “您既只是疑,而非定,为何对许是无辜之人冷嘲热讽?我平白受此冤枉,岂能无动于衷?想必您这未经深思熟虑就随口乱说的功夫也用到了令正身上。我观令正忠贞之心,实是事有蹊跷,望阁下搁置成见,多加详查,还所爱之人一个公道才是。”

      王衷一时回不过嘴,心中又气不过,于是转而笑道:“真是会狡辩。你这么多管闲事,目中无人,不就是仗着方廷安奉承王爷,使王爷器重他,进而给了你面子。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皆爱用言语迷惑人心。不过听说方廷安是个专情之人,其子却是个不知廉耻的滥情之徒,看来是子随母性了。”

      方潇澈目光一下子冰冷下去。“你说什么?”

      王衷见他脸色变了,笑道:“噢噢,说不得像母亲,那还是像父亲。看来方廷安能不续弦这么多年,原来是有你这个儿子从中照应,你也不缺人,你们两个可互分一二。”

      方潇澈握紧拳头,把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逼近王衷。王衷见他神色阴冷,心里有些慌,道:“你要做甚?莫非又给踩中了尾巴,急了?”

      方潇澈冷笑道:“被狗咬了好大一口,你说急不急?”

      王衷怒道:“你说谁是狗?”

      “说的就是你,狗仗人势,仗着自己是王爷的人就乱咬人。多亏你这番话,让我更加确信你就是这种谗口嗷嗷、颠倒黑白的小人。令尊令慈辛苦抚养你长大成人,教你敬重长辈,你却在外边羞辱他人父母,生人逝者皆要诋毁一通,丢尽自己父母脸面,负其养育之恩,实乃天大的不孝!”

      “你....”

      “狗吠叫尚且还是为护主子,你对王爷却也是自私自利。王爷心怀主见,礼贤下士,岂是贪慕虚荣、交友为好面子之人?王爷心怀天下,与家父、朝臣共谋大事,你作为王爷谋士,不去为他献策,躲在这中伤王爷,说他是醉于奉承的糊涂人,又有何居心?!”

      “你胡说八道!我....”

      “还是先看看你到底说了些什么。先是暗指女子如何下作,可那王妃和郡主同是女子,你也如此轻视她们不成?”

      “王妃和郡主岂能与那贱人比得....”

      “家父地位到底高你一等,你在席上当面以礼待他,背后却痛毁极诋,料想对王妃和郡主也是假情假意。在郡主大喜之日,于外院私自处己事,坏主门风,足见你不敬上。

      “此外,你因妻子长得貌美,就疑神疑鬼,以己之心度他人真意。我看你是心中自卑,认为她看不上你而移情别恋,对有才之人心怀嫉妒,因偏见而胡乱定罪。作为丈夫,妻子可能遭人陷害,你既不信任她,也不替她做主,反还无情打骂以泄愤,你是不是男人?”

      “你....”

      “像你这种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之人,竟还有脸为王爷做事,费我口舌数你之罪,你也配?”

      方潇澈目正色威,言语快得叫王衷无法回嘴。王衷被一步步逼退到池子边,又气又羞,欲要推他,方潇澈一甩袖,王衷站不稳便往后倒进了池子里。池子不深,他挣扎了一会儿便站直了身,方潇澈则拍了拍身上的水珠,对此不屑一顾。王夫人快步走过来看,方潇澈退后一步,作揖道:“恕在下无礼。与此等小人共处实为祸事,还望夫人不要委屈自己。”王夫人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方潇澈身后远处,乐亲王和众人已出屋来在院中闲逛,听见前边有争吵声,前来查看,把此番对话听了一大半。方世谨欲要出声,乐亲王示意等方潇澈说完。等到此刻,方世谨终于得以开口,走上前喝道:“方知许!”

      方潇澈转身见众人都在,乐亲王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方世谨则已勃然色变了。方潇澈走上前行礼道:“晚辈无礼,请王爷恕罪。”

      方世谨斥道:“你也知你有过?竟在王爷府里大闹一通,成何体统?还不快快跪下!”

      乐亲王走上前道:“方大人,刚方公子所言不无道理。是本王管教无方,让手下杂人冒犯了公子,倒也不必如此责罚他了。今日是喜庆日子,莫要为此伤了欢情。”接着对王衷喝道:“王衷,上来!”

      王衷狼狈地爬上岸,跪倒在乐亲王面前,乐亲王道:“你暂且先带令正回屋,不许责骂于她,之后我再来问查此事。”

      二人回去的路上并未说过话,一到方宅,方世谨带方潇澈往兰莘阁去。方潇澈心道自己定得遭禁闭了。路上,遇见了薛圆圆和方梨姗,她二人见他们面色不对,收了玩笑之意,只低身行礼,方潇澈有些不舍地看了她们一眼,未敢慢下脚步。

      一到兰莘阁,方世谨便道:“跪下。”方潇澈乖乖照做了。方世谨叫来陈管家,道:“禁闭知许一月,摘抄经书思过,管家之后派人来严加看守。”方潇澈有些吃惊,道:“爹,刚在亲王府里,王衷说的那些混账话您也听见了,您应也是很生气的吧?”方世谨未应答,方潇澈又道:“您要罚我,我无话可说,因为我知您是做给王爷和其他朝臣看的,对吧?但您意思意思一下就好,一个月未免也....”“一个月不够的就两个月,无需再多言。”方世谨瞥了他一眼,转身出门,方潇澈趁门关上之前道:“就一个月,爹说话算话!”

      过了一会儿,方潇澈听见兰莘阁外边有动静,想必是家将来守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道:“我都多大了,还罚我禁闭思过。敢情我在这呆的时间还多过清然院里的。”想到刚才王衷说的话,又来了气,道:“娘走了这么多年,竟还有人在后诋毁。唉,真不知这种小人还有多少。”

      莫子琪送晚饭来伺候,笑道:“公子,这才过多久,您又回到这来了。”方潇澈见他满脸嘲意,扭着他耳朵道:“还不承认你是爹的人?胆儿肥到敢当着面儿幸灾乐祸。”莫子琪求饶,方潇澈松开他来,道:“明日你去清露园,跟师父和师弟说一声,莫叫他们挂念。”

      第二日午后,秋池与周卓文约了在宫香坊见面,另带了仲大前去。坊中香料数不胜数,整齐陈列于架上,有人细心整理和挑选,之后一批批送到宫里去;线香则送到南城寺庙里。秋池由周卓文带着在坊中逛了近半个时辰,喝茶歇了一会儿,三人便去西南城。到了一处园子,便是周卓文给秋池准备的制香之所。周卓文道:“这之前是我栽种花木药草之地,现留给你安排,你要多少人和物,就跟这位鲍管事说吧。”秋池谢道:“老爷慷慨解囊,晚辈深为感激。”周卓文笑道:“不必客气,还望陆公子辛苦制出陆氏上乘香来,共成你我之美事。”

      周卓文因有事,同秋池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秋池和仲大同鲍管事逛了园子,划出制香之地,改日把锁春园的一些师傅差来工作,另外再招一些杂工和制香师傅来。三人谈妥后,已是日入时分,秋池和仲大遂告辞。

      回去的路上,仲大道:“公子,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师傅请说。”

      “周老爷如此大方,我等应心怀感激。不过,锁春园还是留下一些人为好,莫要全支了去。还有这陆氏秘方,也请不要轻易分与他人知。”

      秋池点点头,道:“我知你所忧,不必担心,我自有主张。”

      秋池与仲大告别,往回行了一会儿,就遇上了莫子琪。秋池笑道:“小五,师兄来清露园了么?”莫子琪同他说明了亲王府及禁闭一事,秋池面露忧色,道:“那我可以去看看他么?”

      “老爷特意吩咐过,不许他人来见,就连薛姑娘和方姑娘估计也见不到了。”

      秋池觉得可惜,道:“那你好生照顾他,若有什么需要的,再来找我。”

      自方潇澈被方世瑾罚禁闭已过一旬。他整日与书作伴,又抄了数张经文,只觉无甚趣味;且才刚和秋池互通心意,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却被迫相隔,寂寞难耐。

      一日,他听见屋外有动静,侧耳去听,乃是方梨姗的声音。方梨姗对家将道:“我来给知许送东西的。”

      家将道:“让属下给您送过去吧。”

      “不行,这是唐小姐亲自交与我的,说是宝贵之物,必得亲自带到知许手里才是。你要是不小心摔了碰了,能担得起这责么?”

      家将面露难色,方梨姗笑道:“叔父只是不许知许离开兰莘阁,让我见一下又何妨?”

      “老爷还说不许别人进去看望。”

      “别人?”方梨姗冷笑道,“我是知许的至亲姊妹,唐小姐的身份你也知道,怎说得上是别人?叔父之意是在让他思过,暂收外出的玩心,又不是真想活活闷死他。放心,来之前我已同叔父说过了唐小姐的事,他也知我要来找知许的。”

      家将想了想,最后道:“那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姑娘就得出来了。”

      “我还要帮唐小姐带话,这点时间不够,至少得一炷香。”

      家将磨不过她,只能由她了。方潇澈在屋里偷笑得欢快,趁她进来前躲在门后,之后吓她一跳。方梨姗关上门白了他一眼,笑道:“我好意来见你,你若吓跑了我,就真没人跟你说话了。”

      “就你这撒谎不见脸红的胆量,岂经不住这一点小吓?”

      “你又知我撒谎?”

      “你若去见了雪兰,必会把禁闭之事说与她听,她比你懂事,不会任性定要即刻把东西送到我手上。”

      方梨姗哼笑道:“既如此,我还是走吧。”

      方潇澈忙拉住她,给她斟茶道:“你好不容易进来,这么快出去做甚?如你说的我快要闷死了,快陪我说会儿话。”方梨姗坐回来,开了手上的盒子,拿出点心来,笑道:“这是我和岫筠昨日去城里买的,你尝尝。”方潇澈赶紧拿起一块尝了,香甜无比,于是一块接一块吃了起来。方梨姗笑道:“瞧你这样儿,还以为叔父连你饭食都给扣了呢。”

      “爹还真每日只送些粗饭淡菜过来,命我摘抄经书,把我当出家和尚养,就只差替我削发了。”

      方梨姗笑个不止,道:“你若削了发,不知是否仍是俊俏公子呢?到时候不敢去见姑娘了,倒也合叔父心意。”

      方潇澈笑道:“见不得又有何所谓?反正我已经有人要了。”说到这,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去瞧方梨姗,只见她嘲道:“真不害臊,现在雪兰都不一定要你呢。”方潇澈松了口气,道:“我不是说雪兰。”

      “那是谁,莫非说的岫筠?那你更别想,她只爱将军这等厮杀风尘的性子,与出家人的反得彻底。”

      “你别趁她不在,又说这些使她羞的话。”方潇澈喝了口茶,问道:“话说....师弟有来过么?”

      “我正想叫他过来呢,许是没你的邀请,他便不好意思来。你快快写封信让他过来住几日,我去送。”

      方潇澈两眼放光。“行,那你到时把他带来这。”

      “我此次进来,叔父不知,万一那家将回头报明了,我再想来估计也不得,还带他呢。”

      方潇澈听了也见有道理,见方梨姗催写信,想了想,道:“我既见不到他,那写信还有何用呢?”

      “可我想见他呀。”

      “关我何事?我让他来了,反而叫你给整日缠着,东奔西走地陪着玩,叫他累着了。”

      “你....”方梨姗见方潇澈笑得无赖,“哼”了一声,起身要出去,道:“活该你被关。我自己写信去请他过来,或者我直接去清露园找他。”

      方潇澈想说什么,方梨姗已出门去了。他无奈笑道:“这牛脾气,再磨两句,我又不是不肯写。”说到写信,方潇澈心起一念,取纸笔来写了一封信,在莫子琪来后让他带去给秋池。

      一旬,苦了方潇澈的心,也忧了陆秋池的神。当方潇澈在身边时,秋池总嫌他爱逗自己,但等到与他分开之时,却又对他十分想念起来。今日他在晓山轩作画,听见莫子琪来了,当下置笔前去,半喜半愁之余仍半句不离“师兄”地问候着。莫子琪道:“公子身子一切安好,心神如何全了然纸上。”

      秋池头一次敷衍回了沈寄云的几句问话,小跑回屋,坐在案前小心翼翼地展开了信。

      见信如晤。

      相思病来如山倒,
      寝食难安愁素生。
      昼长夜更长。

      满目兰经如嚼蜡,
      旖旎风光似凋霜。
      终是佳人妨。

      窗外暖阳洒落纸上,清风轻拂,将这些字一并唤醒了,一个一个钻进秋池心里去。秋池将那只言片语拆着合着地看了数遍,只觉言尽意未绝;又听见浣玉和莫大娘在院子里夸那爬满墙的蔷薇甚是好看,仿佛闻见了香气,情思飘飘,便寻来白纸提笔回诗。衷肠诉毕后,又翻出之前方潇澈给自己上妆用的胭脂,掏出一些混了水,提笔沾了沾,在信纸下边勾勒了几笔;封好信让刘管家派人送去给莫子琪,在门口目送他远去,沈寄云唤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此时,方潇澈正在桌边小憩,听见方世谨来了,一下子清醒过来,坐正装作看书样。方世谨进门来,并未坐下。方潇澈起身行礼道:“爹,您怎么来了?”

      方世谨看了他几眼,走到窗边,背着他道:“乐亲王今日来信,说已把王衷辞走了。”

      “嗯?”方潇澈听了,不知该不该感到意外,“那王爷的态度是....”

      “王衷被辞,并非全因你和那日之事。王衷其实是奕亲王介绍给乐亲王的,乐亲王不好推脱,但又担心这人心不向己,一直想找机会辞走他。而你误打误撞,给了王爷一个借口。”

      方潇澈笑道:“那我这算不算是立了功?爹今日来是要放我出去的么?”

      方世谨挑眉道:“谁说的?”

      方潇澈不解道:“这本来就是演戏给王爷看的,现知他不生气了,为何还要....”

      “我有说过这是演戏么?”方世谨摸了摸胡须,满不在乎地笑道,“是你说好要一个月,别说话不算数。”话毕头也不回地出屋去了。方潇澈欲要跟出去,又给家将拦下。方潇澈苦恼道:“我这是....给爹摆了一道?”

      晚上,莫子琪来送饭,见方潇澈躺在床上无甚精神,叫他只是懒懒地回应。莫子琪悠悠打开食盒,道:“公子,吃饱了饭,才有力气读信。”

      方潇澈听了,蹦了起来,原以为会盼上个两三日,怎知飧时便获佳人心意,三两步走过来道:“这么快就回信了?快拿给我。”莫子琪递给他筷子,笑道:“公子别急,先吃饭吧。”

      方潇澈发现饭菜都换成了好的了,都是他爱吃的菜,许久未碰过了,馋意便起,于是先吃起饭来。他头次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心口却仍饥肠辘辘;待莫子琪出去后,点起红烛,在其下拆了信。

      展信安好。

      身处自由地,
      神锁心头人。
      纵是良辰暖阳,离愁添寂凉。

      提笔作画,总是一人成像。
      倚窗探首,满目皆已成双。
      白残掩墙,可惜无人共赏。

      晨晓饮墨香,
      映月赏梨塘。
      只催夏光过隙,重回故人旁。

      诗后画有两朵相倚在一起的桃花,娇郁小巧,方潇澈嗅了嗅,忆起此为上妆那日所用脂粉,顿时心猿意马,神游至当日种种情景,秋池那可爱音容宛在身侧。方潇澈眼角堆笑,左看右看,似是要把信纸看出个洞来,兴奋得夜不能寐。

      秋池这头也是因思念而难以入睡。他起身披了外衫,提着红烛,去步雨轩随意看看。他记起自己之前把《香帐夜话》还给方潇澈后,方潇澈又把它带到清露园去,此刻突然想找出来看一看。他翻了书架和抽屉皆寻不到,而后坐下来笑叹道:“我这是在做什么?”

      秋池取来纸笔,依着方潇澈在心中的模样,画了起来;成像后,又久久凝视着画中人,忽而听见窗外有动静,后见一人影,秋池道:“谁在那?”那人犹豫了一下,道:“是浣玉。”

      秋池顿了顿,走去开窗,践踏低着头,脸红通通一片。秋池想着刚作画投入时自言自语起来,不知有哪句提到方潇澈的,给浣玉听见了去。他道:“你在这做什么呢?”“我在前厅收拾东西,见公子出屋,进了步雨轩,有些好奇公子在做什么。”秋池忙笑道:“我睡不着,想起师兄有一本书,挺....挺好看的,遂想寻来看看。你别误会,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浣玉笑道:“我没这么想公子,您思念方公子,过来看看也没什么。”话毕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捂口扭脸。

      其实这话也没说漏什么,只不过浣玉心虚,反应大了,秋池便看了出来,脸一僵,沉默下去。浣玉要作辞,秋池叫住她道:“浣玉,你是何时知道的?”

      浣玉低声道:“上一次方公子来的时候。”

      “你是....看见了?”

      “无意听见您和方公子说话。后来问了莫小五才知。”

      “还有谁知道么?”

      “我未话与他人知。”

      秋池拉了拉滑下去的外衫,心道:反正他们迟早都会知道,这样倒也不必在他们面前躲躲藏藏了。“浣玉,烦你先替我们守着这个秘密,尤其是师父,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

      浣玉应下,秋池让她回屋了,后回了几更轩。没走一会儿,手中的烛火被风吹去,秋池被黑暗包裹着,却不觉害怕,闻着那淡淡的蜡烟味,心道:我以后是不是还得再勇敢一些?

      又平平过了两日。这日兰莘阁旁的柳树枝头落了一对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方潇澈听得焦躁,看着此景,脑海里又描摹出秋池对着鸟儿作画的情景,青丝如柳,面若桃花,青衫飘飘,全然投入于行笔匀墨中,勾得看客心神荡漾。方潇澈心底的热欲就要溢出来了,恨不得烧了这满屋经文。

      他在窗边看得出神,忽听见窗边值守的一个家将对另一个低声道:“林兄,我肚子疼得狠,去出个恭。”后往后院去了。方潇澈微探头,见那留在原地的原来是林天阳,平日与自己最是熟络,忽心生一计。

      “天阳兄。”

      林天阳听了,后退行礼。“公子。”

      “爹怎么又派你来看我,我记得你是这些家将中武力最强的一位了吧,爹又来屈才了。”

      “不敢当。属下为老爷做任何事,都心甘情愿。”

      “只为老爷做么?”

      林天阳听出方潇澈的意思,不安起来。

      “在这些家将中,你我最是亲近。我乐意待你好,你也忠心耿耿,是或不是?”

      “是的,公子。”

      “你说我替令弟找了份差事,以后必会报恩,是或不是?”

      “这是自然,公子。”这次声音明显小了下去。

      “那报恩之时到了。”

      林天阳慌乱道:“公子,属下实是......”

      “我要你现在就报。”

      安静了好一会儿。方潇澈暗暗感叹往日自己随和惯了,忽正色起来竟也有模有样。“没事,我不会让你难做。我就出去半日,入夜前定会归来,不让人瞧见。若真露馅了,到时就说是我逼你的,一切都让我一人担着,保证不亏你分毫。”

      林天阳知他若真不讲理也奈何不得,只得应下:“公子言重了,属下....定会尽心竭力。”

      方潇澈回到案前飞快地写了张纸条,夹于一书中,再用床具理出一个睡着的人形出来;待到出恭的那位家将归来后,把书递给他道:“把这书交给莫小五,让他仔细看了,翌日再来跟我品论一番。”家将走后,方潇澈一跃出来,对林天阳交代了几句说辞,便避着人往后院去,在角落里等了一会儿,他看到了焦灼不安的某人。

      “公子,您说您这些天都瘦了,胆子怎么就越养越肥了呢?”莫子琪见了那字条暗暗叫苦,回房捎了些自己的衣裳,往约定的地儿来,果真见了方潇澈,心下着实不安,言语不知轻重起来。

      “我病了,这病就这症状。”方潇澈也不在意,接过莫子琪递来的衣物,略略乔了装,跟在他后边避开下人,往西门走。出门后视野开阔起来,方潇澈仿佛见到了一番新天地。

      “公子,待小的来接您时,您就真的得回去了。”

      方潇澈直道“明白”,与他商议了回来的计策,等他回去牵马过来,一上马便往清露园处跑,不一会儿就远远甩下吃了满嘴尘土的某人在后边。一路上清风袭面,嘈声过耳。一是因重获自在而快活不已,二是为将能见到心上之人而兴奋至极,便是身姿轻快,满面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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