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梦》绿衣婆娑

13、第十三章 身世

　　第二天醒来时，泪湿枕畔，揽镜自照，双眼浮肿，有如蚊虫叮咬一般。唉，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澜干。这，今天还怎么见人啊。听到有人进来的声响，我赶忙上床，拉上床帐。“小姐”小桃不确定的声音“你醒了么”有那么一刻我真想装睡下去，但是躲得一时躲不得一世，怎么办，对了，装病，就说身体不舒服，这一天就不用见人了。“咳，咳，咳”我尽力装出病势沉重，气虚体弱的样子来，“小桃，我今天身体不大舒服，想再好好睡一下。对了，你把早餐放在桌上就可以了。”“小姐，既然身体不适，就应该找个大夫来看。”“不用了，估计是上回着凉后留的病根，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但是还是找个大夫来看比较稳妥”小桃坚持“我说不用就不用，只是稍微有点疲惫而已。我要睡下了。”侧耳倾听，一阵轻微声响过后，一切归于平静。我知道小桃已经离开了。轻呼了一口气。轻柔着发肿的眼睛，有些好笑，我向来是个不爱哭的人，平时遇到一些不平伤感之类引发情绪，也不过掉几滴泪而已，从小到大哭的次数是有数的，不过这有数的几次均是哭得十分厉害，大有一发而不可收拾之势，媲如昨夜。也许是负面的情绪积压太久，需要好好发泄一下，方能轻装上路。猛然发觉这次离家真是太远了，不像从前在外地，虽然也很少回家，但是知道家在哪里，知道想回去就能回去，可是现在身处这个不知名的朝代，离家何止千里万里。也许有生之年，只能在梦里与家人相见了。一千次一万次地告诉自己，我并不爱他们，我恨他们，可是为什么一想到再不能相见，心中却好似被塞住什么的难受呢，时光仿佛回到来到这个时代之前的几日，最后一次离开家的情景，等在火车站的时候,看着人来人往，想着我妈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止不地流。到最后怎么也止不住，只好向小滩上现买了一包纸巾。其实说实话，我跟我的母亲并不怎么亲近，甚至我有时候还很恨她，我恨她在我小的时候忽视我，把爱都给了我小侄女，加上我哥我嫂子对我并不好，小时候的感情并没有建立起来，长大之后感情自然也很淡。那天在杂志上看到一句话：小时候缺乏关爱的人，长大之后就不会关心别人，不是不知道，而是没有这个意识。这句话说得真是太对了，我就是。我待人缺乏热情。其实母亲还是关心我的，每次回家她都问有没有人给我介绍对象，这也许是她最关心的事了吧。很久之前她说过，她最放心不下就是我。什么时候看到我成家立业了，她也就无牵挂了。可是我总是记着小时候的事，有的时候也实在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好，所以有些心里话，我宁可对朋友说，也从不对她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看到有些人跟父母的关系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亲得不能再亲了。我真的好羡慕，也很嫉妒。我也很想象那样，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真的不知道。哦，又偏了。上次母亲让我帮她买药，那已经是七月份的事了，是治疗关节炎的，要一天吃三次。只能吃一个月。之后我忙着中期决算月报，又去济南出差，然后又忙着月报。直到这周才回家一次。我偶而想起了药的事，问她，药是不是已经吃完了。没想到她说药还有呢。我奇怪地问道，怎么可能，这都一个多月了。母亲说药太贵，她一天只吃两次。我心内又是震惊又是莫名伤感，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亏得老师还说我作文好呢，真是惭愧啊。只是说了一句，药怎么能省呢。这次我坚持要给她再买两个疗程，她只要我买一个疗程，说看看效果，如果不好，就换另一种药。中午吃完饭母亲劝我要开朗一些，要多交几个朋友，有什么话不要憋在心里，多跟朋友说。其实她还是关心我的。我不是不感动的，尤其是每次我走的时候，她总趴在阳台看我，直到看不见我的身影为止。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头也不回。后来父亲告诉了我。虽然她从来也不说，可我心里知道，她希望我能多回家看看，哪怕并不说什么话也行。上周我打电话跟母亲说要回家，结果周五那天单位加班，直到九点多我才从办公室出来。我想过要告诉她一声的，后来一想这么晚了，她应该已经睡了，就不打扰了。第二天再打电话吧。结果我第二天十点钟才起来，打了电话，才知道昨天晚上她担心了一个晚上，打我的手机关机，她担心我出了什么事。我很惭愧兼羞愧。我有时候也自问作为一个女儿，自己是不是太不称积了。可是我真的无法忘记过去，无法忘记我最需要她的关爱的时候，她将爱都给了别人，我最需要她的爱护与安慰的时候，却找不到她的声音。那天还是满腹怨恨。可是当时若是知道会有那么一天，远隔千山万水再难相见了，甚至是有生之年都不再相见，我是否还会执着于所谓的童年时代的痛苦，而疏远自己的家人。妈妈说得对，我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了，从来不肯睁开眼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无论爱与恨都太绝对，太强烈，不能容忍别人。妈妈，----，想家的感觉来得如此的迅猛，如此的促不及防。在古代逍遥了小半年的我，终有一天被想家的念头击倒。忽有一丝刺眼的光亮，我微睁开眼睛，竟然看到阿澈立在床边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你”字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又同时闭嘴。对望了片刻，他才涩涩地道“你的眼睛，你怎么哭了”我想起晨起照镜子时看到的红肿样子，知道有多吓人。很想骗他说只是蚊虫叮咬的，但现在已经十月了，哪来的蚊子，何况方才泪流满面的样子已经被他瞧在眼里，何必欲盖弥彰呢。他看我并不答话，用略显愧疚的声音道“你是不是想家了”想家，这倒是说对了。“司徒家远在上京，离这里有几千里之遥啊！”司徒家，他以为我想的是司徒家，此家非彼家啊。不知为什么，忽然很想跟他说说我的心里话，尤其是埋藏得最深的。我想了想，该怎么告诉他，却又不会被他认为是疯子。来到这个时代，就属小桃与我最亲近了，回想平日里有意无意的地从小桃口里套出的“我”（司徒云）的身世：司徒云原是已故的相国司徒珏与一歌伎私生的，司徒珏与那个歌伎情投意合，心心相印，暗中来往有年，只是一直瞒着府中的夫人，不过纸包不住火，终于有一天还是被夫人发现了，夫人一怒之下告到身为皇后的亲姐那里，皇后为给妹妹报仇，逼令这个歌伎为尼。不料司徒珏对这个女子情恨深种，竟然还敢与其暗中私会，更令其蓄发，以期他日花好月圆。本来做得极为隐秘的，但不知怎的竟然传到皇后的耳朵里，皇后一不做二不休，派人溢杀了这个女子。消息传来的时候，司徒珏正在洗头发，当时急得头发也来不及擦，就急急忙忙的赶到那女子所在的庵堂，却终究晚了一步，只看到心上人冰冷的身体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一旁的女儿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他搂着女儿哭了一会，将女儿带进府中。对这个女儿备极宠爱，夫人虽有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一年后，司徒珏病逝。世人皆笑司徒珏傻，为了一个歌伎，自毁前途，可是我却感叹他的真性情。同时也发现司徒云十四岁之前的生活是一段空白，不为人所知。
　　转头看向他，看到他眼中的关切不是假的，心下感动，决定就利用司徒云的身世好了，反正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也不怕他查。至于她之前的经历不所世人所知，就任由我自由发挥，张冠李戴了。
　　我清清嗓子，回答他的关于想家的问话，“不，司徒家那个冰冷的牢笼，我从来也不想。我只是想起了母亲。”“你的母亲，你是说那个杨氏歌女”他窥我的脸色，话未说完。“是的”我毫不在意的承认。此事天下皆知，我不意外他竟然知道。他反而不好意思，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没有瞧不起你母亲的意思”“我知道，我的母亲只是一个歌伎，不见容于司徒家，最后死于非命。不过不管她出身如何卑贱，始终是我唯一的母亲。”“唯一的母亲，你竟然一点也不介意”“介意，介意什么”我不解的看向他，却看他的目光却越过我，不知在看什么，“她的出身”“出身微贱又如何，人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可是却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这话倒也不假，中国自古就有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之说。到了魏晋南北朝时代更加变本加厉，那个时代选择官员完全看其出身，造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窃以为南北朝时代三百年的动乱与之不无关系。他迷茫痛苦的神色让人不由心一痛，我拽住他的衣袖，“命运始终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么”他惨笑道，“你说我要如何掌握自己的命运，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鸟不生蛋的地方么，我想我们的祖先，他们开始建立家园的地方恐怕才是真正的鸟不生蛋的地方，这个地方”我故意拖长声调“要离鸟不生蛋还差得很远，我那天还在海边见到海鸥在飞。”他不禁笑了。他很少笑的，一笑起来如沐春风，只觉说不出的舒服。“禀报王爷，请来的大夫到了。”“你请大夫来做什么”“小桃说你不舒服，我想让大夫给你瞧瞧”我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得不为他的细心所感动。“我没事，真的”“那小桃说你不舒服”“我骗她的”“为何要骗她”“你看我的眼睛，怎么见人。”“哦，原来这样啊。不过大夫既然来了，你还是让他看看吧。”他坚持道，我无语。幸好大夫号脉后说我没事，只是精力有些欠缺，要好好休息。大夫走后，他扶我躺下，见他要走，我有些舍不得，“我们再聊一会吧”“你先休息，我们晚上去海边再聊好不好。再说，我现在一看到你的眼睛，心里总有负罪感。”我无话可说，只好遵医嘱，休息。大概昨夜思绪万千，没有怎么睡实吧，不一会我就睡着了，没有再做什么梦。听小桃说我足足睡了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