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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永以为好也 ...

  •   这日晌午过后,天色阴霾,阴风游离,像是随时会下雨的样子。龙源楼的客人也没有以往来得多,老板不时地拨着算盘,他摇头晃脑想了会,挥挥手招来一伙计。

      “你去看看,那对白氏父女现在如何了?”
      “老板,您是担心...?”

      老板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自打这白氏父女进了他这酒楼卖唱后,这是非事儿就接连着不断。原先他就不同意这档子卖唱的事,若不是在那白吟霜的恳求下他也不会心软。红颜多祸水,果不其然啊! 当初让这唱曲的白吟霜留下,也不过时图个热闹,哪知会惹出这么多事端啊!

      叹了声气,掌柜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后院的小屋里。

      “我必须跟你说一件事...你...你并非是我和你娘亲生...你是咱们捡来的...当年就在这杏花溪边上,我和你娘看到一个竹篮子顺流而下...而你就躺在篮子里头...”白老爹气如游丝,他的手颤悠悠地抚上了吟霜的脸颊,只是凭着自己最后的意识在回忆着往事...

      白吟霜跪在了白老爹的床前,平日里那双柔弱的眼睛里有着止不住的泪珠潸潸落下。原来她只是个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孩子,那肩上的烙印,即使与她的身世有关那又如何...爹和娘对她视如己出,她是他们的女儿,一直都是。

      “爹,求您不要再说了...我给您去请大夫!”白吟霜抬指擦了擦眼角泪水。如今她已不在乎白老爹所说的那身世之谜了,只因此刻白老爹脸上呈现的离魂之兆让她内心的恐惧瞬间爆发到了极致。昨天下午请了大夫,但那大夫说了句尽人事听天命准备后事吧,草草开了张药方便离去。

      不!不会的!怎么可以尽人事听天命呢!
      白吟霜站了起来,她要去找大夫,她不信,肯定是那个大夫没本事医不好她爹!想到这儿,她便冲出门去。

      “哎哟!姑娘啊,你今天怎么了?”差点被白吟霜撞到的掌柜扑向了门板,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连忙喊住了那白吟霜。

      白吟霜并不理会身后的掌柜,她看到面前的店小二,心急万分地抓着他的衣袖。“小二哥,再去帮我请个大夫来好不好!”

      掌柜一听,忙上前阻拦。“等等,这已经是第三个大夫了!说出的词儿都差不多,我看再请也是白忙!要知道请大夫出诊那是要花钱的,你看开些,省下钱给你爹凑办后事吧!”
      白吟霜怒瞪着掌柜,这人的心肠怎如此冷!“我爹还没咽气呢,救命钱能省吗!”训斥完掌柜,她转而望向店小二,盈盈美目中点点泪光,“小二哥,你帮不帮我?不帮我,我自己去请!跑遍整个北京城,我也要找到一个肯救命的大夫!”
      看那小二面有难色,她气得扭头就跑,但是掌柜突然将她拽住。

      “姑娘,你可得守着你爹!你爹要是这么过去了,你...你让我怎么办?!”他又不是开慈善堂的,这...这还要开门做生意的啊!
      听到掌柜的话,白吟霜心中的气更深!她狠狠甩开掌柜抓着她的手,气冲冲地奔了出去。
      店小二一看急了,“白姑娘,我陪你去!你路不熟,我给你带路!”说罢,便追着白吟霜跑了出去。

      掌柜一看自家店里的小二都跟着那白吟霜往外跑,咬牙切齿,这白吟霜还真真是个祸水啊!他气得又是拍手又是跺脚,哼了一声便去前厅找了两个伙计过来。

      乌云织成了穹顶,一霎的寂静后,天空闪起了雷电。
      掌柜在白氏父女的居所门口,踌躇着。天色突变,怕是...怕是不祥之兆啊!

      他扬扬手,示意那两伙计上前掀开了布帘。
      屋内昏黄的烛火摇曳着,还未定睛看,天空又凭空响起了惊雷,让人心惊肉跳。

      恍过神来,就见那白老爹半个身子倒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去,过去看看,还有气儿没?”

      一伙计怯怯上前一探鼻息,立刻将手缩回。“死了死了!白师父死了!”

      “哎哟!晦气晦气,真是晦气啊!我真倒霉啊我,当初,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他们父女的!一个月不到,就在我店里死了人去!快,你去取张草席来!”指使完一伙计,掌柜想了下,对另一人说道,“你赶快把他们的东西打个包,连着尸体都给我抬出去!”

      “抬...抬哪去啊!?”

      “自然是那棺材店!”

      当白吟霜和那店小二带着一位年迈的大夫踏进后院的时候,天已经下起了淅淅的小雨。

      “不,不!——”当白吟霜赶到时,那掌柜指挥着两伙计将裹着白老爹尸身的草席走下台阶。她飞奔上前,将草席打开,看到那早已闭目的父亲,眼泪潸潸地流。“我回来了!爹,看看我,看看我啊!”

      掌柜将白吟霜拉到一旁,“姑娘,你就别喊了,你爹已经断气了!”

      “你胡说!你胡说!我爹不会不等我回来的...”突然,她看到那草席,怒从中来,“谁让你给他裹这玩意的!谁让你把他抬出来的!你又不是大夫,你凭什么这么做!”

      “你!”掌柜被这冥顽不灵的白吟霜气的甩袖,凭什么...就凭他是这酒楼的掌柜!人死了不抬出去难不成还等着发霉啊!

      白吟霜转身向那老大夫苦苦哀求道,“大夫大夫!求你帮我爹瞧一瞧,他一定还有救的!”

      大夫上前,试探了脉细,“姑娘,你爹确实走了...”

      “爹!”白吟霜被这噩耗打击到,她扑到在白老爹的身上久久不肯起来,哭的梨花带雨。

      就这凄惨的模样,是人都会同情的。连那老大夫也在旁说着节哀顺变...但那掌柜却对白吟霜的哀哭不为所动,他冷冷说道,“说的是,你就节哀吧!你也别怨我,眼看是不行了,叫你不要乱跑不要乱跑可你偏是不听,我进去的时候你爹早已断气了!我又能怎么办,自然是裹了抬去棺材店了!好了好了,你光哭也不是个办法啊,这为你爹料理后事那才是正经的,要是再晚些人家要打烊了!”

      白吟霜困惑地站起身来,“什么打烊了?”

      “棺材店啊!你得赶快把你爹收殓入棺吧,对不对?”

      “对,对!可是,可是我身上没剩几个钱了...”

      “哎,你别看我啊!早就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再请大夫你就是不肯听,这会儿又喊穷我可不管!我跟你讲,我已经很吃亏了,我只跟你们收过半个月的房租,那半个月我也不问你要,就算我帮忙你的。咱们到此时两不相干好不好!”
      “不不,请你听我说!你先借我这笔钱,我会还给你的。”白吟霜赶紧上前拦住了欲走的掌柜,“将近一个月下来,我唱曲儿的收入你是看见的,还算差强人意对不对!慢慢的我总可以还清的!”

      听白吟霜这么一提议,掌柜吓得忙摆手拒绝。“不不不,我坦白告诉你,对于卖唱这档子事,我说有多后悔就有多后悔!你不要再说了,我根本不会答应!”他指着地上的一些包袱,“这些东西我帮你收拾好了,这两个伙计借你使唤,这好人也就只有做好这儿了!你走吧,走吧走吧!”

      “徐老板!你真的要赶我走吗?!”白吟霜忽然跪地,面容凄苦。“你既不借我钱,你也知道我没有钱去棺材店那你叫我去哪里啊!去露宿街头吗!可我爹怎么办,也放着曝尸街头吗?!他不是野猫野狗,他是个人啊,你要给人留点尊严啊!”

      老大夫在一旁摇摇头,他也看不下去了。“我把我今天这出诊费都给你,我也不要了!”

      白吟霜张了张嘴,刚想继续哀求。
      这掌柜眉头一皱,“那个马大人胡同,你一直走走到底,那有间破庙,你可以把你爹放那去。我两个伙计借你用,别来找我了!”

      说完,他快步走进院里,大门一关。

      ......

      雨,下了大半夜。
      第二日,却是天晴了,虽是初冬,但太阳照在身上却有些暖意。

      这日,我早早起来。小寇子服侍完我更衣后,府里的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早膳。

      今日要陪额娘去城外的普陀寺礼佛,我换了身素衣,把这段时间被老爹硬逼着穿上的[孔雀衣]给扔箱底了。好吧,我承认,我讨厌清朝。不止要剃半个头,还要留着猪尾巴,虽然本人是一贯的英俊潇洒,但哪里比得上古龙小说里的英雄侠士。
      如果允许我剃光头的话,我一定要改名叫无花。

      用完早膳后,我钻进下人准备好的马车里。马车极为宽敞,并不是平日里电视上看到的那种穷酸马车。王府的马车里安置着小桌子,底部皆牢牢地固定住不会摇晃,厚厚的帘幔从马车顶部垂下,挡住了呼啸的北风。桌子是实心的,当中有几层抽屉。里头放了些我爱吃的零嘴,虽然额娘常念叨我怎如此爱吃这些果脯之类的甜食,但她总是会让下人多准备一些。

      北京的冬季寒冷干燥,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多么悲催一城市啊!
      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那悲催是什么意思,更别说什么悲剧餐具之类的...果然,我是落伍了。

      马车里有暖炉,我舒舒服服地靠在毛毯上,就快要昏昏欲睡了。额娘看着我那迷离的眼神,轻轻在我手上拍了拍,“皓祯,昨儿没睡好吗?”

      “夜里雨声大,又打雷...”半夜醒了后我便没入睡,失眠的时候总是会有些胡思乱想,不经意间又回忆起从前。

      额娘心疼地看着我那眼下的阴影,“皓祯啊,还记得额娘昨儿个和你说的事么?过两日公宫里会派来试婚格格,那日你可要好好养足精神...待那之后便是初定礼,到时候有的你忙了。这娶公主是好事儿,但兰馨公主的身份却是比一般公主高贵许多,她是齐王爷的遗孤,因为年幼所以带进宫由老佛爷亲自照料。她是和硕公主,又深得皇上和皇后宠爱,所以你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虽然公主嫁进咱们府,但宫里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额娘,您儿子我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我深知自己的责任身份,绝不会做出那些子让咱们硕亲王府丢脸的事的!”话虽如此,但我对这麻烦的皇家婚姻有些头疼。公主婚嫁礼分别是初定礼、成婚礼和回礼三项礼仪。初定礼还算是较为简单的——

      初定吉期由钦天监选择。前一天,额附在午门前恭进初定一九礼,礼物为马八匹、骆驼一头。这就算聘礼,物品不在多少,但必须是九。订婚这天由额驸先进宴90席、羊99只、酒45樽,由内务府光禄寺备办。同时,皇帝在保和殿设60席,席面上置乳酒、黄酒70瓶,用羊36只;皇太后在慈宁宫摆30席,席上同样只设乳酒、黄酒及羊,但数量少,酒20瓶,羊为18只。皇帝、皇后以此来分别宴请额驸和额驸之母等女眷。保和殿宴会结束后,皇帝回宫,额驸到内右门(乾清门西)外,向皇后所居宫院方向行三跪九叩礼,表示感谢岳母。

      等初定礼行过之后,礼部根据公主品级,咨行各在关衙门备办公主陪嫁所用妆奁衣物、首饰、金银、缎匹、马驼、帐房、女子、人口、庄头、器皿和柜箱等物。

      兰馨公主的封号是和硕公主,可得到陪嫁银1.1万两,人口12户,女子12名,庄头3名,当铺1座。每年再给优俸银400两,俸米200石,取租房若干间,由官房租库每年给公主提租金130两。内务府广储司拨银4万两给做本钱,每年可生息1000两白银供公主花销。此外,虽然公主已外嫁他人,内务府仍按宫中饮食标准为公主按例发放。(取自于百度,这个陪嫁的嫁妆其实是固伦公主的,俺搞错了兰馨的封号,亲亲们不要被我误导啊~~)

      哎,这该死的有钱人!
      但是,按照这么丰厚的嫁妆看来,我还真是踩了狗屎运啊!

      “你给我爹偿命来!!!”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把我吓醒。我揭开帘子,探出半个脑袋,风呼呼地刮来,我又缩了回去。

      “外面,出什么事儿了,那么吵?” 额娘睁开半眯的眼。

      话音未落,马车外又传来了女子的声音。“你别跑,我今天就跟你拼了这条命!”

      我细细一听,不止是那女子的声音,还有多隆的惨叫声...我大约明白了...
      这小子怎么惹上那么彪悍的女子,还被人满街追着打?我轻笑,而后安抚额娘,“不过是些市井小民的纷争罢了,额娘不必——”

      哐当——

      马车被外力狠狠撞了一下,马儿有些受惊。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额娘,我笑得越发温和,这该死的市井小民...很好...

      “额娘,您在这儿呆着,我去去就来。”

      自古以来,中国女子都是以温婉如水而闻名的。好吧,我承认是我孤陋寡闻了...其实,女子的本质都是彪悍野蛮的——我看着披麻戴孝的白吟霜扛着琵琶一路追着多隆,明明是一弱智女流,哪来那么大的蛮力?...

      “小寇子...”
      “爷,要上去帮忙吗?”
      “你觉得...爷应该帮谁?”
      “这个...”

      小寇子看了看手持凶器的彪悍白吟霜,再看了看像只丧家犬急于逃命一路撞翻无数小摊的多隆贝子,他咽了下口水...“爷,或许...咱们应该去上香。”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祯祯祯...祯贝勒救命啊!”那多隆被这白吟霜吓得魂飞魄散,他东躲西藏怎么也逃不过那可怕的催命琵琶。哪知一回头就瞅见他的好兄弟,于是屁颠地上前去寻求救援。

      小寇子一把拦住欲往自家主子身上蹭的多隆贝子,眉毛跳啊跳,“我说贝子爷啊,您老别老是往我们爷身上靠啊!”爷的清誉会被您给毁了的...

      “你这恶人!纳命来吧——”正扛着琵琶打算当街行凶为父报仇的白吟霜气势汹汹地奔向多隆,但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脑袋“懵”的一声,手中的琵琶无力地垂下...

      我的目光微微错开,轻声道。“姑娘,琵琶是用来弹奏的。”真正的奏者,是不会拿心爱的乐器来逞凶的。

      像是有无数委屈要倾诉般,她的泪沿着苍白的面颊滚落。白吟霜用袖掩面,待擦净泪痕后,不经意地抬头,与面前男子那双漆黑狭长的眸子相撞。她羞涩地又将头垂了下去,“公子...”

      多隆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这这这...这是白吟霜?他抚了抚很受打击的心,拳头握紧。为何,为何!此蛮横女子竟然会露出这般怜花带雨的模样?!
      他今日只是内心有愧,那日无意撞伤那白老头,因为惊吓所以跑回自己府邸找那新纳进府的小妾娇娇安慰内心的伤痛。经过几日的鱼水之欢后,他决定要为自己所做之事负责,虽然那是那白老头自己横冲直撞才会被马车撞飞,但于情于理他都该去一表慰问的...但,哪知这白吟霜不分青红皂白,看见他就拿起琵琶上前将他猛揍一番...

      娇娇...爷想你的温柔细语了...[多隆流下了宽宽的面条泪]

      我轻轻一挑眉,似笑非笑。“不知姑娘为何事如此伤心?”

      白吟霜盯着我素白的衫子,只敢拿眼角去偷瞄两眼,“吟霜的父亲前些日子被这恶贼害死,在这异乡身无长物只好卖身葬父,哪知...哪知他竟上前调戏!所以,所以吟霜才会...”本是秉着为父报仇的念头,但没想到竟能遇见魂牵梦萦的人...

      “爷!这位白姑娘果真是在卖身!”小寇子眼尖地瞄到不远处的地上有块白布,上面写了字。
      我淡淡一瞟,那白布上写着:吟霜与父亲卖唱为生,相依为命,回故乡未几,却骤遭变故,父亲猝然与世长辞。身无长物,复举目无亲,以致遗体奉厝破庙之中,不得安葬。吟霜心急如焚,过往仁人君子,若能伸出援手,厚葬先父,吟霜愿为家奴,终身衔环以报。

      “多少钱?”
      “呃?”
      “我家爷是问你,你卖身多少钱?”
      “五...五十两...”

      小寇子[噗]地一声,这世道...莫非美貌女子比他这家奴更值钱?想当年,他老爹把他卖了也只值五两啊!五两啊!

      “喔。”我对上白吟霜那双含羞期待的目光,嘴里吐出一个毫无意义的词。我下意识地抽出腰间的扇子,很潇洒地扇了一下。恩,很冷......

      于是,所有人都傻傻地看着我打了两个喷嚏。

      “皓祯...”马车里传出额娘的声音。
      我应了声,“额娘,我马上就上来。这天还真冷...”
      “咳咳——”马车里的福晋被我的话呛到,一口茶差点喷出。“皓祯,额娘不是这意思。你就帮帮这位姑娘吧,做点儿善事...”

      既然额娘话都说到这份上,我自然是不会拂了她的意思。我拿折扇敲了敲呆滞的多隆,“钱袋拿来。”

      “好,给您。”多隆傻傻地掏出钱袋。
      我将银子一股脑儿地掏出,掂了惦,将五十两塞给了同样傻掉的白吟霜。

      “爷...”小寇子看着我将剩下的银子塞到自个儿的钱袋里,张了张嘴。

      我拍了拍好兄弟的肩,微微一笑。

      “多隆啊,要多做善事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永以为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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