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报之以琼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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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起了弹起了我的月琴，
唱一首《西江月》
你且细细听
宝髻松松挽就
铅华淡淡妆成
红烟翠雾罩轻盈
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
有情还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微醒
深院月照人静
弹起了弹起了我的月琴，
唱一首《西江月》
你且细细听
这日，白吟霜如同往常一般，拨着月琴唱着曲儿。酒楼里的那些男人都是些粗鄙的市井之民，看她的目光总是那么地别有深意。害她不自觉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自己的打扮。爹说过，他们是正正经经出来卖唱的，她白吟霜可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姑娘。之前在苏杭那儿卖唱的那会儿，有个公子说看上她要将她买回家，让她别在酒楼里卖唱，最后被爹义正言辞拒绝了。卖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凭着唱曲正正当当地讨生活，干净的很，为何那些男人总是...总是如此这般看她呢！
忽然，她想起了上回那位仗义救她的那位华贵公子。他是那么俊美，那么正气，那么富有同情心。在她被那个恶霸拉进房里时绝望的刹那如同神抵一般出现拯救了她，她的心快要蹦出喉咙了，她的背抵着那宽厚温暖的胸膛。那一刻，她的心里突然出现了四个字：地老天荒。
这真是太...
她一个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子，怎会如此不知羞，躺在陌生男子的怀里竟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可，自从那日起，那位公子时常出现在她的梦中相忘也忘不得。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的梦里都是那位公子的身影，可他却不再出现了。
“咳咳！”身后白老爹停下了手中的二胡，“吟霜啊，曲儿唱完了，该去...”
白吟霜这才回过神来，“爹，您先回去歇着吧！您的伤都还没养好就出来，这儿有吟霜就够了。”说完，她拿着小铁盆向那些个客人讨赏。因为将近半个月没有到前厅来卖唱了，今儿个客人们似乎格外的少。捧着十来个铜板，白吟霜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哀愁，她回到白老爹身旁，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房去了。现在才是清早，要到午时前后的客人才多，趁着这个时候她先去为爹熬药。
等回到房里后，白吟霜将药放罐子里小火慢慢地烧着。弄完后，她将锅子里烧的东西给端了出来。她今日早早便起来为爹熬了锅人参炖鸡汤，让他好好地补补身子。熬了一个半时辰，已经满屋飘着浓浓的鸡汤鲜味。她将锅子端回了房，准备好了碗筷。
白老爹叹着气，“上次那位仗义的公子虽然送来了一支百年老参和一袋子银两，但为了替我看病买药这些钱都花的差不多了。这半个月来你日日守着我为我熬夜服侍，连带着卖唱的事儿都只去半天，咱们这样子会坐吃山空的，爹还想给你筹钱准备嫁妆呢啊！”
“爹，您这是说什么呢！”白吟霜又急又臊地撇过脸去，“吟霜压根没想过什么嫁人的事儿！呀！爹您先别忙着点烟，我给您熬了碗鸡汤给您补补身子，熬了一上午正好，您快过来吃吧！”
白老爹停下了，他看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心里有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不是你娘去的早，她肯定早把你许人了！哪会让你这么个姑娘家抛头露面地卖唱呢，是爹没用，这么一把年纪了，连为你准备嫁妆的钱都没有...这种苦日子，哎，都是爹没用！”
“爹，您也说过咱们这是正正当当地讨生活，能够凭自己的本事赚钱我觉得很开心，您几时见过我喊一声苦来着？！要是您随便把我嫁给一个陌生男子一起去过日子我才要叫苦连天呢！”但...若是那位俊美公子的话...想到这儿，她手中的汤勺不小心撒了几滴下来。
白老爹看了看女儿的脸色，想说什么却没开口，他看了看那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叹气。“哎，我这烟瘾又犯了，吟霜你先吃，我出去趟很快就回来！”
“可是这鸡汤...爹，等一下！”白吟霜站了起来刚说了几句，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急急地回房捣鼓了一阵，又急急地飞奔出将钱袋交给了白老爹。“您身上的钱哪够买啊！快拿上吧！路上要是看见什么好吃的，别不舍得买。”
白老爹迟疑了一下，但接过吟霜递给他的钱袋，便出门了。
但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
“你说，那白老爹被多隆的马车给撞了？！”听小寇子说了半天，我总算是听出个名堂来了。
小寇子忙点头，他抽了抽鼻子。“那好好一个人就这么被多隆贝子的马车给[砰]地一下撞飞到半空，然后哐当一声掉下血流满地...哎，要有多惨就有多惨！最可怜的是那白老爹是在那酒楼门口被撞的，那小二哥把白老爹抬进去的时候，白姑娘哭的眼睛都快瞎了啊！”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
我点点头，附和道。“是很可怜没错，那后来呢？”
小寇子擦了擦压根不存在的眼泪，咽了下口水。“后来请了大夫来，那大夫说白老爹内伤太重了，加上之前赛德少爷那一出...现在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大夫说没救了让白姑娘准备后事了。”
“人生，世事无常...”果然，还是要及时享乐啊！我喝了口茶，拆了盒金乳酥出来，拿了一块出来丢嘴里。
小寇子眼睛睁得如铜铃般大，他他他没看错吧，爷居然这么有闲情逸致地喝茶吃糕点！“爷，您...您不觉得白姑娘很可怜吗？”
我懒洋洋地翘起了二郎腿，“是很可怜，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时间能冲淡一切伤感。”可怜是可怜，那又如何？这世上可怜的人多着呢！更何况我和那白吟霜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她老爹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小寇子叹气，提醒道。“爷，那位白老爹还没死！”您这是咒人家么？当然，这样的话他也只敢在心里面说说而已。
“没死啊。哦，没死不就好了。”我打了个哈欠，昨儿晚上睡太晚，今天又起得太早。待会给翩翩姨娘送好这些糕点就打道回房洗个澡，洗好就去小睡一会。
“咳！爷，您不打算伸手帮帮白姑娘吗？爷您上回不是对那白姑娘挺有好感的吗？要不...”小寇子探头探脑看了下四周，然后将头凑到我耳旁这番说道。
我淡淡看着他，只笑不语。待第三块金乳酥吃进肚子后，我才对被我看得寒毛竖起的小寇子说道，“小寇子，你在我身边几年了？”
“回爷的话，奴才小寇子在您的身边已经十年了！”小寇子吓得跪在了地上。
“十年了啊...”我用手指轻扣红木桌，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以后不要让我听到类似的话了。若是让阿玛知道的话，定会用家法把你打得皮开肉绽。还有，别动歪脑筋，别给我自作聪明自作主张。”
我把小寇子丢在书房里让他反省，拿着那两盒金乳酥准备去侧院。之前给了额娘两盒金乳酥，但她只让秦嬷嬷拿了一盒，剩下的那盒被我吃的七七八八了。我拎了拎那两盒没什么分量的金乳酥，嘴角扯开嘲讽的笑。这两盒一点点填不饱肚子的糕点居然要四金，还真是奢侈...
还未踏进院子，远远便听到了一阵轻快的音乐。我走了进去，只见有十来个年轻貌美的舞女踏着轻盈的舞步旋转着，跳着。翩翩姨娘在一旁随着音乐打着手拍，怔怔地看着那些个舞女，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哎呀！”忽然，领舞的舞女在旋转时不知怎么回事，一个踉跄身形不稳跌倒了地上。
翩翩赶紧上前去，“怎么了？有没有伤到哪儿？！”
其她的舞女们也纷纷围上前去，“小蕊你怎么样？是不是扭伤了啊？”
看着面前乱糟糟的情况，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我现在进去的话，或许会有点尴尬，想了下，我打算把这两盒金乳酥交给翩翩姨娘的丫环。但是环顾四周，竟没看到一个服侍她的下人在。
“哟！倒是稀客呀！”还没等我转身，一个嚣张刺耳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
我掀了掀唇，很客气地打了招呼。“皓祥，我给你们带糕点来了。”我将手里的两盒子硬塞给了皓祥，我抬眼看到他脸上那块明显的淤青，假装没看到般将脸转了过去。阿~~今天天气不错，过会好好睡个午觉。
皓祥看到我那么明显的表情，呼吸变重，漆黑的双瞳冒出了熊熊火焰。“你！你你你...居然拿这女人吃的甜食打发我？！”
我撇嘴，这小子欠扁啊，居然拐着弯说我太娘们！“爱吃不吃，我这是给你额娘的！”说完，我就伸手想要讨回。
“哥，你...还在生我气吗？”皓祥后退一步避过我的手，转过脸假装看周围的风景。
“...”我的冷汗沿着脊背缓缓流下。这小子平日里很少喊我哥，一喊哥准没好事！我呵呵干笑两声，“咱两兄弟哪有什么隔夜仇啊！”
天地可鉴，我这番话绝对是违背自己的良心。虽然这小子太会惹是生非了，但怎么着都是一个爹生出来的，再者我和他从小都是在私底下打打闹闹，再大的事儿也不会闹到台面上来。虽然说现代人早熟，但仅限于发育地早熟，一般像那些二十来岁的大学生几乎都是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少爷们。
记得刚来到清朝那会，皓祥这小子总是喜欢屁颠屁颠地喊我哥，跟在我身后跑。所以在我的心里，他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嚣张任性目无尊长也不过是他想引起阿玛重视的一种幼稚手段罢了，但我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会跑去找紫萝...也许是我太过轻视他了，却忘了，他也不过比我小几个月而已。
皓祥看到我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态度也软了下来。细细想了想，那日他的确有些冲动，他只是想看看自家好哥哥会不会为了一个妓子对他翻脸而已，说到底也不过是赌气而已。哥说得对，两兄弟哪有什么隔夜仇啊，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妓子罢了，哥才不是那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呆子。想到这，皓祥放宽了心，那张阴郁的俊美脸蛋隐约流露出一丝暖色。（如果小祥子知道自家哥是因为太晚很困懒得跟他计较的话，肯定会起到吐血的...）
我拍了拍那小子的肩，打算说点什么，突然听到那几个舞女的话——
“小蕊这次不得了了！谁不知道当年侧福晋就是一场祝寿舞跳下来，王爷就舍不得放她走了！这次我们进宫献寿给皇上跳舞，小蕊就飞舞着飞舞着，就飞上枝头嘞！”
我听了后在心里轻笑，这些个丫头还真是天真，这枝头有那么好飞吗？还有，这种话在私底下说说便罢了，哪能放台面上来说。堂堂硕亲王府侧福晋的陈年旧事也是这些丫头能拿出来说笑的，若是被爱面子的老爹听见，指不准就是一顿板子！
说起来，当年这事也真是奇妙。翩翩姨娘既不是满人家的格格也不是包衣奴才，不过是个回族舞女便能爬上这侧福晋之位...是她的造化但也是皓祥的不幸。我那几个表兄弟素来看不上皓祥，不单因为他庶出的身份，还因为他有个当舞女的额娘。
皓祥听了，面色有些阴晴不定，他用冷冷的目光看着那几个嘻嘻哈哈毫无女子优雅举止的舞女。这群没大没小的贱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跟她额娘相比，不知廉耻！
我看了看那小子阴沉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这小子的脾气总是如此暴躁易怒，每回都像是吃了火药一般，还是先把他带走吧，省的他一时冲动又做坏事。
还未等我开口，那个叫小蕊的舞女娇笑着说道，“你就会贫嘴！我哪儿比得上侧福晋，这不，就跌下来了吗！”
话音刚落，众舞女们纷纷笑成一团。
“贱人！”皓祥一听到这话，气的将手中的金乳酥往地上一丢，气冲冲地上前去兴师问罪。“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额娘夸你，你反倒来讽刺她！你比不上什么，比不上她飞上天是不是！”
翩翩连忙拉住了暴怒的皓祥，虽然她知道皓祥这孩子是为她抱不平，但他真的是误会了。“没有没有，小蕊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玩笑话？！堂堂一位侧福晋可由得你们随便开玩笑的？！”一群低三下四的东西，也敢开他额娘的玩笑，不想活了吗！
舞女们吓得纷纷跪地求饶，“是奴才的错，贝勒爷饶命！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皓祥！”我弯下腰捡起那两盒子点心，还好没摔坏。我似笑非笑地走上前去，扯了下嘴角的皮然后在他的注视中仰天望着苍天，“咳咳！”
“哥...你得风寒了？”皓祥想了一下，然后如此这般问道。
我翻了个白眼，然后温柔地举起那两盒子倒霉的金乳酥，“这金乳酥，想来还是姑娘家比较爱吃。” 说罢，我上前去搀扶起那个瑟瑟发抖的叫小蕊的舞女，“地面阴寒，小蕊姑娘快起吧！舍弟年幼鲁莽，害姑娘受惊了...”
“哥！”皓祥上前一把夺过我手中的两盒子，就怕我一不小心送给小蕊。他翻了翻眼皮，阴霾的面容扭曲着，对那些舞女吼道，“还不快给我滚！”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桃花桃花过处，寸草不生。那小子的狮吼功一出，那些个舞女和奏乐的太监们吓得纷纷四处逃窜。片刻的时候，只剩下我、那小子和瞠目结舌的翩翩姨娘。
我对着他微微一笑，重重一拍这小子的肩头。啧，怎么净是些骨头啊！“回头好好补补你这瘦弱的小身材板，连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像什么话！”忽悠完这小子，我走到翩翩姨娘面前，很是尊敬地说道。“今儿个我买了几盒[君似云来]的金乳酥，上回听皓祥说您喜欢□□致的糕点，于是给您送了两盒来。”
翩翩顺着我的目光望去，看到皓祥手里的那两盒糕点，她的心里百转千回。“这怎么好意思，皓祯你这孩子也真是...[君似云来]这家店我也听说过，里头的东西极贵，我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呢...”
我轻笑道，“这有什么破费不破费的，您是硕亲王府的侧福晋，自是旁人比不来的。我们这些做小辈的，理当多多孝敬您，更何况咱们都是一家人，哪有破费这一说，您太见外了。”
“你这孩子...有心了...”
...
掌灯过后，我正准备歇下时，外头传来了吵杂的声音。
小寇子满脸惊慌地冲了进来。
“爷，不好了！有人投湖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报之以琼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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