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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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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逢惊蛰,下了一整日的雨,却丝毫未阻挡长安贵公子们出来寻欢作乐的热情。
崔子宴抱着琴,跟在一众琴师后进了雅间,他找了个角落放下琴,坐下就开始扯自己的衣摆。
长福今日送来的衣服委实不堪了些,他扯了半天也无法将双腿遮住,他又拿琴置于身前,这才完全挡住。
崔子宴深深吐了一口气,这才第二日,今日是衣服,还有三日,不知道衡公子会怎么磋磨他。
“听说了吗?陛下又赏了好些将军府好些金银财宝,陛下还赏赐了大将军在长安一所府邸。”
“大将军最想要的怕不是原来城东宋府的那间宅子?”
崔子宴也想起那座宅子,原本院子里有一颗桃花树,春日的时候花枝缀满枝头,满院都是桃花香。
宋夫人是江南人,桃花盛开的时候她会采好些桃花酿酒。那一年他还陪宋夫人一起酿了酒,后来断断续续被他和宋时偷出来喝了。
只留下被宋夫人埋在树下的那一坛。
宋夫人说,这一坛是定不可以动的,要留到宋时成亲的时候喝的。
但后来还是被崔子宴偷偷挖了出来,埋在自己院子里的花树下。
“但那间宅子落到小公子手后就被他给卖了,转为他用,这些年那宅子怕早就面目全非。”
“面目全非算什么?只要想,还不能给他改回来?”
“这倒是……”众人又是笑。
“那些赏赐流水般的被送进了平康坊那间最大的宅子里。”
忽听到推门声,众人见一蓝衣公子进来,纷纷唤道:“曹兄!”
崔子宴抬眸看了眼便立马低下头,来人他认识,太师府曹府的嫡孙曹云琛。
“有点事耽搁了,耽搁了。”
“要罚!要罚!”
“该罚该罚!”曹云琛是个爽快人,直接三杯下肚。
见他找了个位置坐下,视线也没往这边瞟一下,而且一个小倌立即上前斟酒,直接就将他挡住了,崔子宴这才放下心来。-
“进来前你们在聊什么?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宅子?”
“我们在说陛下赐给人屠将军的宅子,城东宋府那间老宅子怕是早就被改得不成样子了。”
“城东旧宋府?”曹清远皱眉,“谁说陛下赐给大将军的是那座宅子?”
“难道不是?”众人一脸惊讶。
“陛下原本是打算将宋宅赐与他,但大将军拒绝了,转而要了一处别的宅院。我来的路上,碰到宫里的人,看方向,像是朝平康坊去了。”
“平康坊内世家多,陛下不可能抢了谁的祖宅,还空着的就只有——”
不知是谁惊呼道:“长公主府!”
崔子宴呼吸一窒,指下划过一个错音,所幸众人注意力都在宅子上,没人注意到他。
“长安那么多宅子,怎回会是长公主府?你确定是大将军自己要的?”
为什么会是长公主府?
还是他特意向陛下讨要的。
为什么……
崔子宴也想问,他期待地看着曹云琛。
“我爹说的,又怎会错。”
曹云琛的爹正是当朝太傅,他说的,又怎会有假。
“那大将军为何要长公主府?”
曹清河摇了摇手中的衫子,才悠悠道来:“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在哪里跌倒的就在哪里爬起来。”
“什么意思?”众人不解。
“你们没听城中的各种传言吗?当年宋时落难,小公子崔子宴将人抢回去百般磋磨,这个抢回去指的便是这长公主府!长安城虽有个崔府,但是小公子还是喜欢住在长公主府,所以当年长公主府才是他的主要住处。”
他们说的不错,崔府承袭了清河崔家的作风,建筑老派,床榻硬得像石板不说,府中的人更是一个个古板,而且还有个家规森严的祠堂,崔子宴总往长公主府跑,后来久而久之全家人都住去了长公主府,只有崔清河偶尔回崔府。
当年他抢下宋时后,确实带他回了长公主府。
“当年小公子就是在这里百般磋磨折辱大将军,你要是大将军你会怎么做?”
旁人会意,道:“那当然是也在这里百般磋磨折辱小公子,这才算报仇了!”
原来他竟是这个意思。
崔子宴原本昂扬的心又沉了下去。他还以为……
几人又吃了些酒,聊了些长安城中的趣事便散去。曹云琛一走,崔子宴也算松了口气。
他真怕曹云琛将他认出来。
如今他是长安城中的香饽饽,大家都想找到他去大将军面前邀功。
方才那些人的话还响彻在他耳畔。
就他曾经干的那些事,宋时会不会真的拔他的皮,抽他的骨?
崔子宴摇摇头,摒去脑中纷繁的杂念,随其他琴师走了出去。
刚走出房门,便被长福拦住。
“阿宴,公子让你去三号房。”
崔子宴本能地警惕:“只我一个人?”
“不是,扶风在里面了,那客人说光有箫没有琴,那客人挑剔的很,好几个乐师进去都被赶出来了,最后扶风进去了才行,可没一会又嫌只有萧没有琴,公子想让你去试试。”
扶风是清河倌顶级乐师,只有他去该能搞定的客人看来是真的很棘手。
既然房内还有其他人,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但崔子宴还是不大放心,毕竟自他踏入清河倌那日起,他就感受到了衡公子莫名的敌意。
“公子说了,若你今日做得好,五日改为四日。”
这就很诱人了。
他可以早一日拿到五十两,带淮安去看病了。
“好。”
“客人还在等着,你现在就直接去吧,就在三号房。”
崔子宴抱着琴走向三号房,全然没有注意到长福在他转身后阴笑的嘴脸。如果他看到了,他是一定不会走进那个房间的。
崔子宴抱着琴推开三号房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他找了一圈才看到缩在墙角的白色人影。
听见推门声,窗边的人也抬起头看了过来。
崔子宴这才看清扶风的脸。
满脸伤痕,鲜血从他的眼睛鼻孔嘴巴流出来。
“你怎么……”
崔子宴心下一紧,下意识就要退出去,可这时候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胳膊上,以他不容反抗的力道将他一把拉了进去,再“嘭”地一声将身后地门摔上。
崔子宴摔坐在地上,抱着琴瑟缩着退远。
他这才看清屋内的第三个人。
他就是衡公子要他搞定的客人。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有特殊癖好的人,在看到房中男人那一刻,崔子宴明白过来眼前的人就是。
男人生得壮阔,脸上许许哲胡须,一双手臂孔武有力,崔子宴可以想象这双拳头落到自己身上时该是多么地疼。
只一瞬间,崔子宴也明白过来,衡公子是特意将他送进来的,所以即便他大声呼叫也没有人进来救他。
可他不能死。
他不能如此屈辱地死在这。
淮安还在等着他回家。
还有宋时。
他好不容易才见到宋时,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他要逃跑。
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
男人见他想逃,阴翳的眸子薏咪,三两步就跨过来,长臂一捞像捉小鸡一样抓住崔子宴,一个大力将他掼到地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崔子宴感觉空气越来越稀少,他的脸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割哥的声音,男人根本不在意他的呼救,手下愈发用力,就在崔子宴以为自己的脖子要被掐断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
是伤痕累累的扶风,他死死抱住男人。
“公子快走!”
男人一把推开扶风,长如猿猴的手臂来捞崔子宴,崔子宴闪身躲过,男人又追来,眼见那人的爪子就要搭上崔子宴的肩膀,扶风一把抱住男人的腿。
“公子快走!”
一番争斗间,几人已经互换了位置,崔子宴在不管其他,发了疯般朝门口冲去,险些直接撞在门板上。
男人的拳头狠狠揍在扶风身上,一拳又一拳,扶风的身体滑了下去。
崔子宴终于叩开房门,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他像疯了一样冲了出去,直到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熟悉的冷香包裹着他。
他的神志被这一股冷香拉了回来,他抬起头就看到他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额角一道凛冽的刀疤。
是宋时。
这个认识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下意识就往后退,却不想后面就是台阶,他直接摔了下去。
“当心!”
宋时伸出去的手立马拽住崔子宴的袖子,但他没想到清河馆的袖子那么不禁撕,只听“撕拉”一声衣帛撕裂,崔子宴还是摔下楼梯。
好在楼梯上有人,他滚了几级就被人拦住了。他揉揉发烫的额角,抬起头来见宋时正垂着眉眼望着自己,伸出去的手还未收回,那半截袖子随风飞舞。
冷冷的表情,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可崔子宴一眼就看到了他冷冽的眉眼。
他知道,宋时现在很不开心。
宋时在盯着他看。
他顺着宋时的视线又看回自己的身上,就看到了开叉的衣袍,和自己裸漏的双腿。
崔子宴一下子羞得他满面通红。
他听见有人冷哼:“真是世风日下,道德败坏!”
崔子宴感觉,宋时在听到这句话后神色更冷了。
崔子宴羞愧地低下头,他赶紧去拉衣摆遮住。可他扯来扯去非但没有遮住,反而只听又是“撕拉”一声,衣摆被扯开了……
崔子宴觉得天都黑了,屋外的雨似乎都落进屋里将它浇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