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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赌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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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宴缩在窗角，偷偷往下看。那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宽阔的额头，头上几缕头发散落下来，压住斜飞的眉尾。
和崔子宴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合了，只是在额角新添了一道凌厉的刀疤。
那人真的回来了。
他真的又见到他了。
五年前那件事后，他觉得他人生的光亮彻底没了，他在黑暗中苦苦挣扎，这五年里，他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还活？为什么上天要让他活着？他找不到答案。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
“为了再见你一面。”
巨大的喜悦包裹着他，让他恨不得立即冲下去与他见面，脚步甫一踏出去记忆却纷涌而至，双脚一下子千斤重，他踉跄着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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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正是清河馆热闹的时候。
晚间妖媚的小倌舞动，却没有几个人眼神是真正放在台上的。长街上的热闹到了晚间也没结束，所有人不是在谈论宣威大将军，就是在听旁边的人谈论人屠将军。
毕竟也曾是京中精彩绝艳的少年郎，长街上的惊鸿一瞥，已有人将他认了出来，一晚上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虽然已过去五年，但提起宋时，很多人还是能想起当年那个精彩绝艳的少年郎！”
“他八岁那年，一首《长军赋》惊艳四座，在北疆广为传唱；十二岁那年，单挑威远大将军而不落败。十五岁入了白鹿书院，令宴老先生对他赞赏有加，收为关门弟子。若没有后来那事，他当一直是京都城中最耀眼的存在。”说话人喟叹一声，才幽幽道，“可惜了，十年前。”
“十年前，青门关兵败，你们可听说过？”
“这么大一场败仗谁没听说过？当时守城的将领未战便降，直接将关外十城拱手让人，也不知道是哪位将军，生生将自己和家族钉在耻辱柱上，遭万名唾弃！”
“好巧不巧，正是姓宋。”
“当年戍守北疆的宋大将军宋威远，膝下只有一子，单名一个时字。宋时被送去了销金窟，成了奴隶阿时。”
“说起来，那阿时，长得和人屠将军一模一样。”
众人惊讶不已。
“想不到人屠将军竟还有这样的出身？也难怪他战场上要戴着杀神面具。”
“怕是他的身份一旦被识破，便没有人再敢用他了。”
“正是这个道理，毕竟是罪臣之后，谁敢轻易用他？”
听到这里，坐在角落里的一青衣男子笑了。诸葛青打心底里觉得京都的这些人可真是愚蠢，真不知道他那位主子大将军为何一定要回长安城。
不仅回了都城，还在大街上就把面具给摘了。
生怕别人认不出他似的。
叮——
尖锐的琴声让众人从谈论中剥离出来，纷纷揉揉耳朵露出不满的神色。
诸葛青也皱了皱眉，朝台后的琴师望去。
不过与其他人不同，这已经是今晚第四次诸葛青去看那坐在一道纱帘后的琴师了，主要是这琴声一会儿激荡，一会儿喜悦，一会儿酸涩，一会儿又愤懑，他想不注意都难。
讲到无人愿用大将军时，琴声陡然变得愤懑。
满腔怒火全泄与琴上，诸葛青刚想说这琴怕是保不住了，就听到琴断了。
“他那么优秀，去哪里都定会有人赏识他的！”因为坐得近，琴声这小声得嘀咕全被落在诸葛青耳中。
不仅直接拨断了琴弦，竟还直接开口维护了。
诸葛青看向琴师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审视的意味，若说这人不认识宋时他是万万不信的。
当年因为好奇，他还特意派人来京打探一番，没听说他们那冷面大将军有什么交情特别好的朋友。
但这人又是怎么回事？诸葛青眯了眯眼。
很快有小厮换了新的琴弦过来，帘子撩起的一瞬间诸葛琴看到了小琴师的侧脸。
真的是一个玉一般的少年。
只是可惜了，落入了清河馆这样的地方。
“当心点，再弹断可就扣你银钱！”
“不会不会！”小琴师拿过琴陪笑道。
琴声再次响起，众人又热情高涨地继续前面的话题。
“说起来，戍边的将领可以呆在边疆，陛下这次却召他回京，不知是想赏他，还是——”
“这说到底，还是他老子的错，他如今不过是弥补了他老子的过错罢了，京中人人将他奉为天神委实是过了，要我说他也不过是功过相抵。”
“什么功过相抵，那都是他靠自己的能力挣来的，是他应得的！”小琴师低声愤愤道，连拨琴的手都更用劲。
谈了几下，小琴师许是想起琴弦断了要扣银钱，连忙松了力道，只是小脸却气鼓鼓地，看着台下那些人恨不得扑上去咬几口似的。
诸葛青看笑了，他突然就想起北疆府内那只小野猫。
当时宋时拎着一只灰色小野猫，脸上挂着抓伤走进来时，他们一群人都惊呆了，当时心里默默为这只小灰猫可怜，将军会怎么处置这只可怜的小灰猫？
杀了？剁了？活剥了？
结果宋时拎着小野猫扔进下人给他备的洗澡水里。
淹死。他们当时想。
半盏茶后，宋时屋内跑出一只小白猫。
不是灰色的，是个白毛。小白猫通体雪白，缩在树下，望见他们一群人时龇牙咧嘴地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们几口。
但却分外黏宋时。
这猫性子又娇又野，虽是野猫，但要吃得金贵，睡得舒坦，宋时却伺候得起劲。
“性子野，又难伺候，你为什么要养它？”
被诸葛青磨得不耐烦了，宋时终有一次回了他。
他犹记得，当时宋时一本正经说：“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诸葛青又请瞧了眼小琴师，确实琢磨出几分可爱来。
台下的人却还在不住地讨论昌隆帝是会赏人屠将军还是罚。
“我猜是赏！”
“我猜是罚！”
……
两拨人竟就此吵上了。
诸葛青听了只想冷笑。
“当然是赏了，我赌上我全部家当。”
小琴师在怀中掏了又掏，半天只掏出一个铜板。
“但是我的心值万两！”
诸葛青：“……”
这一晚上，除了宋时的名字，还有一个被大家遗忘许久的名字也被人翻了出来。
“你们还记得小公子吗？”
琴声显而易见地抖了抖，再用点力，这琴弦怕是又要断了。要不是见这小琴师对宋时百般维护，诸葛青都要以为这位就是大将军的死对头了。
“说的可是当年的京都小霸王？崔小公子，长公主和吏部尚书的独子？”
“就是他！就是他！要我说谁最不希望这宋公子回来的就是这崔小公子了！”
“这又是为何？”
“那你是不知道，那小公子素来蛮横惯了，因嫉妒宋公子容貌才情，当年对宋公子百般刁难，尤其是在宋家落败后！就是小公子亲自将宋时送进了销金窟！甚至我听说......宋公子的母亲都是他害死的！”
“对对对，这些我也听说了！那小公子简直就是小霸王！这些事我们在京都的人都知道！当年可都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唉！可怜宋公子，母亲死后却还要委身仇人门下，宋公子心智坚韧，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五年前，他终于找到机会脱离小公子的魔爪。”
“那小公子现在呢？怎么都没听说京城有什么小公子？”
“那都是五年前了！五年前，清河崔家侵地一案被御史弹劾，陛下大怒，崔氏一族皆入狱，长公主羞愤在宫中触柱而亡，太后痛极病倒，陛下仁孝，便留了小公子一命，只是将其贬为庶人。”
“再之后呢？”
“再之后谁还知道他在哪？变成了什么样？锦衣玉食的小公子，一夕间家破人亡，他的日子自然是一落千丈。”
“毕竟是长公主府和崔府出来的小公子，日子再怎么惨也不至于比平头百姓惨吧！但大将军回来，他的好日子才真真是到头了！”
“如今宋宴已是宣威大将军，那小公子早已沦为庶人，啧啧……这岂不是大好的报仇机会！”
“我要是大将军，我定要将那小公子踩在脚底下，狠狠羞辱一番！”
“羞辱怎么够！那可是弑母之仇，欺侮之恨，那定是要拔了他的皮剁了他的肉喂狗方可泄愤！”
“我听闻北疆有很多酷刑，到时候说不定可以见识见识！”
“咱们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要我说这大好前程摆在大家伙面前，大家都没发现吗？”
“那可是北疆掌握三十万军权的大将军，谁要是找到小公子送到大将军面前，那可不就平步青云了!”
坐在角落弹琴的崔子宴抖了抖，瞧瞧看了眼众人，见无人往他这望过来，清河馆的乐师小馆也并未向他望来，崔子宴心下稍安。
想来衡公子答应他的，并未将他的身份告知他人。
清晨时分，客人散去，崔子宴也从清河馆后巷出来，一出门他就被人拽住。
“连城？你怎么在这？”
柏连城：他怎么在这？他当然是担心他！
“你难道没听到那些人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话吗？我可是听好些人说要找到你，然后将你送给大将军求个善缘！”
崔子宴讪讪笑笑，“我如今这个样子，没几个人会将我认出来的，你看昨天他们都不知道我就是小公子。”
柏连城气结：“那你也不能这样招摇过市，不行，这几天你就呆在家里别出来了。”
“不出来，我和淮安会饿死的。”
“怎么会，我让人给你们送饭，他是驻守边关的大将军，太后寿辰结束他就会回去北疆，他顶多在长安呆一个月，你就暂时先躲一个月。”
柏连城想想又急道：“不行......京都你不能呆了，还是得赶紧离开！你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我派人送你和淮安离开，你们就去......就去......”
崔子宴却已经没再听了。
他只听到了一个月。
只有一个月，他就要回北疆了。
“我怎么怀疑你像很想再见到他似的？”柏连城不可置信，“你不会真想去见他一面，还与他叙叙旧吧？”
崔子宴心虚地摸摸鼻子。
“你不要命了！”柏连城大叫道，“你真不怕他找你报仇？”
“那也是我应得的，况且……”，崔子宴心虚地摸摸鼻子：“我……有这么坏吗？”
柏连城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哎呦我的祖宗，你忘了你当初是为什么接近宋时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