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洋牵星》废柴一根

39、番外二—旧时王谢

　　明明已经知晓的事为何不去避躲？

　　“云儿，切记不要为爹娘报仇。不要让复仇毁了你一辈子。”

　　那夜下着瓢泼大雨，王诗云被奶妈半拽半拉地拖上了离家的马车，她挣扎着要下车，却只能被死死地按在车架上，扭着头看着站在大雨中的父亲消失在雨织成的大幕中。

　　如此的深仇大恨如何让我能视为过眼云烟？

　　………………

　　马车走得很快，车夫像疯了似地让马狂奔，在跑死了四匹马后才停了车。奶妈急急忙忙地给王诗云整理仪容，用了些胭脂水粉才勉强遮盖住她脸上的憔悴。

　　“小姐，以后就安心的在这里住下吧。这墨家的老爷是我们家老爷的挚友，对小姐一定不薄……家中的事……就当它是场梦，不要再去想了。”
　　扶着王诗云下车，奶妈一直不断地念叨着，深怕她家小姐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

　　任由奶妈扶着下了车，王诗云一言不发，与前几日几次要跳车的样子有天壤之别，安静而乖巧。

　　墨家堡依山而建，气势恢宏，不愧为武林大家，那连绵的楼宇将墨家百年基业尽显无疑。王诗云微仰着头，看着那巨大的石门，猜测着住在这座建筑中的人手里握有怎样的权势。

　　“这位小哥，劳烦通报一下你们家主，就说故人之后有要事求见。”
　　车夫对着那高大的门卫哈着腰，并递上一块包着绸布的物件。
　　“只要你们家主见了它，定会接待我家小姐，到时候再予小哥谢礼。”

　　门卫接过那个块东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然后将信将疑地踱着步走开了。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一个伟岸的男人就带着几个随从向着大门口奔来，一见着王诗云便一动不动地杵在了那，一双大手想去抓王诗云的肩，却又因为礼法而作罢，最后捏紧了拳头垂在了身侧。
　　“小云都长这么大了。”
　　男人那双有神的眼睛微微泛起了红。
　　“王兄托孤于我，我墨向天定不会有负所托。从今往后我墨向天女儿有的东西，你也定有。”
　　说罢就转身对着身后的仆从吩咐道。
　　“马上去准备府中最好的上房，家具饰品也都要最上等的，被褥，窗幔都要全新的。”

　　看着男人的背影，王诗云依稀见到了复仇的希望。

　　………………

　　“云姐姐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的……”
　　把弄着一枚黑子，嘟着嘴，墨清气对于对手的分神很不满意。

　　回过神，拾起一枚白子落于盘面，王诗云对着对坐的墨清气浅笑道。
　　“这反倒是埋怨起我的不是了，也不知是哪个夜里赖着我直到亥时都不愿走，让我和小丫鬟们好劝歹说地才弄得回了自己的院子。早个卯时便又来敲我的门，硬是抓着我去赏花。在园子里转了一大圈才看了几朵未开完的小花。然后却又说看花无趣，便又要与我对弈。”
　　顿了话，水眸流光，王诗云笑得明丽，瞬时让一室的华美都失了色彩。
　　见墨清气面上泛红，当她是知了错羞愧，便不再笑她，伸手轻轻戳了她的额。
　　“我也不是在怪你，你这么一个孩子在偌大的墨家堡实也寂寞，才喜欢与我亲近。但你每日只与我玩闹却荒废了学习，要是墨叔知道了，念于我爹的情面定不能责罚我，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你。”

　　“我爹要罚让他罚就是了。他可又少罚过我？”
　　把手中的黑子重重地落在盘面上，墨清气仰着头一副无所谓的样。

　　“又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你若是不好好把先生们布置的课习了，那往后我就不与你玩了，不止如此，我见了你还得躲着。”

　　“我去还不成么，每回都用这事要挟我。”
　　把盘面上的子都清了，墨清气有些不情愿地起了身。
　　“你于这边等着我。”
　　说完，墨清气便小跑着出去，至门口还停下回过脸看了一眼王诗云，在见到对方颔首答应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目送墨清气离去，王诗云脸上的浅笑落下。
　　这孩子以真心相对，却不知她那片真心注定空投。墨家对她再好再亲不过是枉然，她所要的仅仅是手刃迫害她家的仇人。如今每次面对墨清气的笑容，她都会从心底轻视那个，对在危难时候收留她的墨家怀着不轨之心的自己。但放眼周遭，她唯能利用的也仅有墨家这股势力。若是还有他法，她纵然万劫不复也定不会伤墨家一丝，不会害墨清气分毫。
　　起身步出房间，立于廊道，望于院墙外，但目不能及。

　　“奶妈，我所托你的事可去办了？”
　　回身喊住正端甜品进屋的奶妈，王诗云一脸漠然。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若是能为而不去为，是不孝。”
　　垂眸，嘴角微提。
　　“你只管把我的画像送出去，在那些达官、巨商之家间传阅，告之只要他们能许我提出的条件，为奴为妾小女都悉听尊便。”

　　………………

　　来时马车飞驰，去时到也悠然。墨家堡本就不是王诗云的归宿，如迁徙的雁的乏时歇脚，稍作停留便就要离去。只是她如今要去往的地方是否就是她的归根之处王诗云却也无所谓，对她而言，何处都不是她家，何处也都能是她家。

　　“人面桃花曾相映，不问何处归心，待繁花能满天际，莫回首，笑对万千风景。”
　　看着身后的墨家堡慢慢淡去在路的尽头，王诗云苦涩一笑。
　　对于墨老爷的不相送她都早已预料到了。墨老爷怕又是碍于和她爹的交情不好面刺她，但这事又着实让他恼火，只得来个眼不见心静，回避了之。却又不能对她这故人之女全然都不管不顾，逐准备了大量的嫁妆，免得她入了那家被看轻虐待，也倒算是尽了意。
　　而墨清气没拉着她哭着喊着不许她走，反而没了踪影，这事还是让王诗云心中些许苦闷。这三年的相处，王诗云对墨清气是又怜又爱的。怜她小小年纪就要有担负起墨家的决心，爱她时常挂在脸上那无邪的笑容。
　　虽然她亲口说出了‘世殊事异，情随事迁’这话，但心底还是希望墨清气能一如既往的，不要因这人事改了自己。那个个子不高却拿着三尺长剑，在满是落英的花园中如游龙戏水，翩然起舞的孩子，在耍完一段剑法后总会看着站在远处的人欢快地笑着，跑至身前一脸待你夸奖的样，而发顶总是粘着几许花瓣。这场景只怕今生都无缘再见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