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洋牵星》废柴一根

31、第三十一章—访客（下）

　　天空阴阴沉沉的，寒风带着湿气，让人觉得这种冷像是利刃般直刺入人的骨头缝中。
　　墨清气披着一件用白狐皮缝制的披肩，柔软的狐毛贴着颈，暖暖的很是舒服。她就着车夫掀开的马车的布帘子钻入了一片寒意中，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脖子，几乎是想把露在外的半张脸都埋入狐裘披肩中。口里呼着白雾，她抬着头，看着面前这座波斯风格鲜明的大宅，还有宅子大门上硕大的匾额，面上看不出她的喜怒，但眼中的神情却比这冬日的风还要凛冽。

　　在门外吹了一阵子的风，终于等到穿着灰布棉袄的下人带着一脸与刚刚的冷漠截然不同的笑脸再次出现在大门口，他欠着身子，一面不断的道歉，一面引着墨清气进入府中。
　　穿过种着冬青和柏木的前院，来到接待客人的大厅。大厅里生着暖炉，桌上已布好了招待用的糕点和热茶，水汽渺渺地在杯上缭绕，给这屋子更添了些许暖意。

　　“墨儿？果真是你！”

　　同回忆中一样柔和的声音让墨清气放下了手中的茶，她抬起脸看着面前那个衣着光鲜的女人愣了一下，随即又垂下眼，嘴角轻扯，却不能言语，满口都是苦涩。明明连一滴茶都没喝上，那口中的滋味又从何而来？

　　“长大了呢。从小便是个美人胚子，现今越发美了……”
　　话语中充斥着对过往的追忆，也满满都是赞誉。说者此刻该是带着笑容的吧。

　　“你倒是一点都没有变，和以前一样。”
　　抿了一下唇，被风吹得冰冷的身子略微恢复了些，墨清气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人身上，这回像是生了根般不再移开。

　　用手遮着嘴轻笑，这是女孩家才会表现的羞怯，此时却出现在一个已为人妇的女子身上。女子柔软的气质让这一抹怯笑更添了些许动人之处。
　　“我知道我老了，墨儿不需如以前一般逗我开心。”
　　话虽如此，可女人总归是听不腻赞美的。
　　“为何如今才来找我？”
　　笑容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愁。

　　“我不过是想让时间来证明你当初的选择是如何的愚不可及。”
　　墨清气站起身，不再是说‘你一点都没变’时那个一脸痴迷的人，而是咬着牙，沉了目光。
　　“这就是你当初心心念念的日子，你想尽方法得到的。”
　　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向前一步，盯着女人的脸，顿了一下，忽然撤掉了刚刚的盛气凌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真是个可怕的女人，能毫不在意地利用身边每一个人，特别是他们对你的感情。”
　　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墨清气解掉了身上的狐裘披肩，放于背后的椅背上，复又回过头。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这些年我与子翾的合作。呵呵~~~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是我单方面的协助她。可是你却装作一无所知，耐着性子看我会如何走下步棋。”
　　用手指扶着红木桌的桌角，茶水已经不再飘荡热气，人未走茶却凉。
　　“也罢。只能说是我自作贱。”

　　“那么今日你来是想连本带利地拿走你这几年的报酬咯？”
　　忧愁越来越淡，消逝不见，眼中杂入了柔柔的笑。
　　“钱，如今的你有的是。权，你一贯不放在眼中。势，你最不缺的就是它。”
　　眼里的笑愈发柔美，几乎能溢出水来。
　　“我虽算是徐娘半老，但毕竟也不是什么新鲜货，你若是真不嫌弃，这身子你要变随你好了。”

　　…………

　　杜兴波带来的账务不算多，却也让达子翾花费了三日多的时间处理它们。期间古兰缇又来了一次达府，还是以探病的名义，只不过这回她没有留下用午膳，静静坐了一会儿便就告辞回去了。对于古兰缇异于往常的文静达子翾也并不往心里去，这类尺寸间的小变化都是她能拿捏得了的，不需费过多心力于此。

　　合上最后一本账簿，放下手中的笔，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听到骨头‘咔咔’的作响声后方才觉得肩颈舒适了些。用单手撑着桌面，达子翾缓缓地起身，肋下的伤口由于长时间不变动的坐姿而略微有些生疼，以另一手轻轻的扶着伤处，试图能减少痛楚。

　　“今日该是要换药了吧？”
　　看向屋外已经开始暗下的天色，达子翾喃喃自语着。
　　这几日她专心于舶商行的事，根本抽不出时间去找赵婳瑾，而赵婳瑾也没有再来她这儿。送药的人变为春禧，每次都是放下药便走，就如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等着她去办似地。所以达子翾本想从春禧口中套话的计策也无疾而终了。
　　“换药这活可是无法托于他人的~”
　　达子翾浅浅的笑容在看到带着药箱出现在门外的赵婳瑾后染上了些许邪魅之气。她放下扶在伤口上的手，站直了本有些弯曲的身子，目光如炬地看着赵婳瑾关上了身后的门。

　　“……有些事，我以为即便是我不说你也会懂。”
　　端坐着，由着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解开，达子翾低着头看着垂着脸熟练自如地帮着她换伤药的赵婳瑾。

　　赵婳瑾没有回话，而是全心于手上的活，就如没有任何事比得上裹丝布的单一动作。

　　抬起头，达子翾看着床梁上垂挂着的流苏有一瞬的闪神。
　　“你该明白我的身不由己~”
　　拉回思绪，复又低下头，有若不可闻的叹息。

　　帮达子翾换好了身上两处伤的药，又一条不稳地整理好换药的器具和换下后要舍弃的旧丝布，赵婳瑾终于把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自言自语’好一会儿的人身上。
　　“有时我真希望我可以不明白。”
　　眼中是无奈到悲伤的光芒，嘴角极力地扯动着，笑容却无法展现。

　　伸臂拉住即将退开的赵婳瑾，达子翾的手没有一丝松懈，像是怕手里的人会挣扎着逃跑一般。
　　“我们会好好的，什么都不会变……”
　　达子翾拥着赵婳瑾，把她锁在自己的怀里，手劲很大却在微微颤抖。
　　“你要信我。”
　　一手松开夹持，抚上赵婳瑾的脸，然后落下唇，另一手则探向了她的衣襟。
　　“……你必须信我。”

　　默默闭上眼，没有任何反抗。达子翾那犹如哀求的声音让赵婳瑾失去了拒绝的力气，也打消了拒绝的念头……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过确实的反抗。对于达子翾，她一次都没有真正成功的反抗过，她一直都是那个妥协者。
　　环着达子翾的颈，赵婳瑾的脸上浮现了淡得如即将消散的雾水般的笑。启朱唇缓缓道。
　　“以前，现在，往后。我都信你。”
　　但有些事不是只有信念就足够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