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清气乾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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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你是打算要去庆元了。何时动身？”
看到达子翾额上和颈部微微渗出的薄汗，赵婳瑾加紧了扇动手中团扇的动作。
可是这点微风并不能带走多少暑意，况且达子翾身上的衣服也不轻减。明明是夏至时节，她却依旧穿着内衫、中衣、外袍。在吃穿上，达子翾比一般的官宦富商人家还要讲究，眼里似乎容不下一丝毫的不妥。因此在这种闷热的日子里，有那么些许作茧自缚的意味。
伸出手，手指恰落在高折领的盘钮上。对上达子翾浅绿色眸子中的不解，赵婳瑾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唐突。
“又无外人何必穿得这般整齐，这满身满头的汗……”
并没有撤回手，反倒是放下右手的团扇，两手并用地帮达子翾解起衣袍来。
“大概明后日就起程，舶行的事，大哥的事都很急。”
右手还握着笔，达子翾只是停止了动作，由着赵婳瑾脱着自己的衣服。
垂下视线，看着赵婳瑾比初见时更温润的玉颜，想到下午时候春禧说的话，嘴角浅浅地上扬。
要是天下的男人知道我霸占着这么个美人，却用之如个奶妈保婶，大致都会妒恨我吧。
放下笔，配合着赵婳瑾脱掉自己的外袍。后又像是想到什么，开口道。
“不如你跟我一道去？你进达府两年多，似乎都没出去过。虽然这次庆元之行不是游玩，但也能散心，款且也有酒宴等应酬。”
把外袍展开，挂于衣架上，顺着衣纹抚平褶皱。
“你要去办正事，带着侍妾，怕是会落人口实。”
回到达子翾的身边，落座后，赵婳瑾才用不温不火的语气说出推绝的话。
盯着赵婳瑾的脸看了一阵子，像是要抓住她口是心非的蛛丝马迹，但最终什么也没看到。瞥开眼，重新专注于舶行的账务录上。达子翾一脸的不高兴。
达子翾心中明白，赵婳瑾是为了她好，从最有利于她的方向考虑，不想损了她分毫。
舶行的事达子翾自然是做好了打算，不会乱了分寸，所以在分寸内偶然任意妄为一下也并不会翻了整条船。不过赵婳瑾从不会让达子翾由着性子做事，起码在达家的事务上是万万不能那样的。就这点上赵婳瑾一直上让达子翾不喜，毕竟在达子翾的心里赵婳瑾是她唯一能全权掌控的，不需要遮着藏着，不需要利诱算计。可现今反倒是有种本末倒置的感觉，就像是赵婳瑾控制了全局……
见达子翾生气，赵婳瑾的面上却浮现了笑靥。
“其阳大海，远迩方物，夷商贸迁，风帆浪舶，万里毕集，视他郡尤剧……浙东大郡我自是极想去看看。”
瞥见从账录上移开眼的达子翾，赵婳瑾目光如沐，声音更是轻柔。
“明日我让春禧准备些素色的衣裳，莫要太张扬才是。”
撤去愠色，挑眉轻笑。
“我看不如穿上我们波斯的服饰，把人都裹了。省得一些风流浪子‘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怕到时惹人的不是我，而是你这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的美少年。”
抚上达子翾的颊，捉到她眼中一逝既过的忧伤。
“样貌才干，你都属人中之龙凤。是男是女都让人爱之急，怜之切……”
抓住赵婳瑾置于自己脸上的手，缓缓拉下。
“呵，我倒真是为男为女都不能。”
合上账务录，把笔丢入紫砂水盂，墨色在清水中飘散，如花绽放。
看着起身走向床榻的达子翾的背影，赵婳瑾不可闻的轻叹。
最近听闻达子翾和‘海市’的老板娘走得很近，虽不至于满城风雨，但也流言甚多。知道她如今公事繁多，也无心牵挂旁事，就一再告诫自己对于传闻之事不要多做过问，但见到达子翾就会在意，不自觉地就踩到她的痛处，像是有意讽刺。最终自己还是成了一个恼人的妒妇……
………………
昨夜睡得不安稳，达子翾索性便早早的就起了身，梳洗后急急地出了门。说是因要去庆元先把一些公事对舶行的人交代一下。
其实达子翾的马车并未去舶行，而是停在了尚未开门做生意的‘海市’门外。打发走车夫，抬手就敲了门。
“我这儿可不卖早膳。”
睡眼朦胧，却更显妩媚。来人站在通向二楼的红漆木楼梯上向下俯视，对上达子翾寒着的脸，却笑得开心。
“有得卖，我还不愿买呢。”
直径上了楼梯，也不过问主人家，达子翾转身就进了门虚掩着的内室。
床铺上凌乱，可以看得出是刚起没多久。食时早已过了，却才起身，真是慵懒的日子。皱起眉，达子翾找了个临着窗的座坐下。
“墨清气，你也是个貌美的女子，起居上注意点。”
拿起丢在椅背上那条青蓝色绣着兰花的‘合欢襟’，递给跟着进门的人。达子翾的脸色都快赶上那‘合欢襟’的青了。
用兰花指提过‘合欢襟’，随手甩到床铺上。墨清气无睹达子翾瞪起的眼。
“怎么？在家里受了美人的气，来我这撒泼。”
在达子翾右手边的位置落座，支着下巴看着达子翾的脸。
“我可不似你家那位般对你喜欢得紧，哪能随你耍脾气。”
笑转为惑，墨清气的柳眉微颦。
“就你这么个老气横秋的娃子，有什么好的？你家那位的品味还真是古怪得很。”
即便达子翾把眼珠子瞪掉了，墨清气也依旧自说自话，毫不在意。
每到此时，达子翾都会反复思索自己当初结交墨清气时怎会觉得她如梅，气质孤高。‘墨梅清气满乾坤‘果是一时缪误。
“我来不是为她的事，而是公事。”
不想和墨清气拌嘴，达子翾直接开门见山点出自己的来意。
拭下面上的戏谑之色，稍坐直了身，墨清气眸中带着清冷。
“你真打算丢掉浙江的商港迁向泉州？你可想清楚，泉州豪强林立，不是达家截肢断臂后能对付的。”
“所以我不打算马上移至泉州，而是先转到庆元，休养生息一阵子。”
浅绿色的眸子看着墨清气，达子翾终于露出今日里第一个笑容，但是内里夹杂着太多的不纯。
“机事不密则害成。泉州的‘风向’还需你以中情出。”
“别打‘海市’的主意，我可舍不得丢掉这里的江山。”
对着达子翾摇着食指，墨清气轻笑道。
“如今各地起义声势浩大，你以为还能如太平盛世时做安稳生意？生逢乱世自当因时制宜，不求能流芳百世，建功立业，但富甲一方，势倾天下并非难事。”
目光转向窗外，日头已高。
拿手遮住刺目的日光，墨清气眯眼。
“乱世敛财，那可是损阴德的事。”
“我不知道你还怕损阴德，那你‘克’死的丈夫呢？我这样只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这战乱也不是我挑起的，那些所谓义士，还不是和我一般。”
移回眸，对上墨清气的眼，达子翾的口气并非询问。
“深知你绝不会做赔本生意，所以我出本，你得利。这样你可满意？”
“好，不过以后你在泉州得的，也不能少了我的份。”
起身关了窗子，隔住了投射入屋内的阳光。
挑眉，达子翾没做多少犹豫。
“自当如此。”
………………
未完待续
【PS：《大戴礼记·千乘》：“以中情出，小日间，大日谍。”】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第十章-清气乾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