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的人生再没有了你》俞尔渝尔

3、第三章

　　徐此澄照例在六点五十左右敲响了秋杨的房门，没等有没有发出声响，就转身离开。
　　他走到玄关处把水杯放进书包里，换好鞋子，戴上手表，然后向下压了压衣领，直到听见秋杨打开房门的声音，才背上书包出了门。秋杨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他拉开凳子坐下，桌上放着三明治和一杯牛奶，整个房间散发一股轻盈水果的香甜。
　　街角天边的云，流动的很快，肆意地聚拢又分散，稀稀疏疏遮住了天空。
　　秋杨接过余姚手里的面包和牛奶直接塞进了书包里，
　　"在家吃过了。"秋杨嘴角扯着笑，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愉快。
　　余姚呆愣了一下，试探语气地问道，"不会是你那个哥吧。"
　　"昂。"秋杨挑了挑眉和扬起的头一个频率，洋洋得意的感觉。
　　"行啊，昨天还一副不速之客的样子？今天就把你征服了？"余姚顶顶秋杨的肩膀，似笑非笑的调侃。
　　"什么玩意，你这都什么用词？滚滚滚。"秋杨笑着推嚷着余姚，伸出的手，余姚一把攥住了。
　　"你这什么情况？"余姚看见秋杨手臂上纱布一层层的包裹，眉头都皱起来了。
　　"丢人的情况，我大脚趾还肿了呢。"秋杨玩笑似的要举起脚，余姚却是真的要看，扳过秋杨的脚，眼睛就往前凑。
　　秋杨被摆动的差点重心不稳，对着余姚的脑门一个脑嘣，一把推开了余姚，撒腿往前跑还回头挑衅余姚，余姚被弹懵了，还在咧着嘴揉脑袋，等反应过来立马追了上去，边追还边问，"到底怎么受伤的？你说出来让爷笑话笑话你啊？"
　　男孩之间的感情懵懂而纯粹，渺小也浩大，握手了就已下定决心是一辈子的甜苦与共。
　　"吃了我的糖，就是我的人。"
　　余姚对秋杨的初印象，是一个没了门牙还哭着吃糖的小脏孩，在旧楼的那个拐梯，泪濛濛的双眼，嘴唇还红彤彤的，因为哭之前，使劲咬着嘴唇忍着，只是最后还是没忍住，因为弄坏了家里的相机，还没人责骂他呢，就自己先委屈上了。
　　那时候的小孩子，没什么天大的烦恼。
　　余姚看着秋杨傻乎乎的样子，就忽悠秋杨，说他知道一种古老的魔法，只要把相机埋进土里，围着正转三圈，然后反转三圈，再大喊三遍"如意如意，顺我心意，快快显灵。"就会长出一颗相机树，可以长出好几个相机。
　　秋杨听着总觉得咒语很是耳熟，愣是没能想起来。
　　余姚还佯装打算把剩下的相机卖了，说卖了钱给秋杨买糖吃，秋杨连忙答应，嘴都要咧到后耳根了，脱落的大门牙还漏风。
　　小余姚领着小秋杨转来转去找块风水宝地，直接给人家领自家门口了，小余姚还故作玄虚的拿手比了比，"这地儿好，我能感受到这里有很多魔法。"
　　说着用小树枝原地画了个大圈，又给小秋杨找了个小树枝，鸡毛令箭一般地就开始指挥。小秋杨拿着小树枝，埋头苦干，竟然是深信不疑，心里想着小余杨比他高半个头，一定是超厉害的大哥哥，实则，余姚还比他小几个月。
　　还真是不能低估小孩子的破坏能力，不一会功夫，就刨出了一个大坑，秋杨还觉得挺有意思，就是累得满头大汗，哼哧哼哧地喘着气。
　　"挖完了得赶紧埋，不然就不灵了，惹怒了土地下的怪物，就爬上来把你吃了。"
　　吓得小秋杨赶紧把相机扔进去，一把一把抓起土就开始埋，埋土埋一半，实在埋不动了，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小余姚坐在那里憋着笑，"你可别偷懒哈，小心地下的怪物。"小余姚装模作样的，像个压榨农民的大地主。
　　小秋杨是被吓唬的一边哭一边埋，根本不敢停手。
　　最后埋好了，埋得坑坑洼洼的，小余姚就开始忽悠小秋杨转圈作法。
　　"你可千万不能笑，你要很认真很认真的脑袋里想着魔法。"
　　"为什么不能笑？"
　　"你要笑，有魔法的怪物生气了就把你和相机一起吃掉。"小余杨说着还突然往前一伸脖子，呲牙咧嘴的冲着小秋杨，小秋杨被吓得一颤，立马捂住嘴巴，只留一双布灵布灵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个不停。
　　小秋杨倒是不笑，因为真的相信小余姚，真的相信魔法，真的很严肃的对待魔法，皱着眉头聚精会神的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念念有词，"如意如意，顺我心意，快快显灵。"
　　反复说了十几遍也没什么反应，小秋杨斜眼看着小余姚，小余姚都坐到地上了，拍着腿哈哈大笑，小秋杨还不明所以。
　　小余姚正笑着，突然就被一双大手拎起来，余海鸣就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家门口笑得不能自己，旁边还有一个小男孩，眼眶泛红，流着鼻涕灰头土脸的蹲在地上。
　　"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余海鸣把小余姚放下，一巴掌拍在了小余姚的屁股上。
　　"没欺负，没欺负，就忽悠了一下。"小余姚使劲往后退，还躲到了小秋杨的后面。
　　小秋杨伸开胳膊，俨然一副保护小余杨的样子，"余姚哥哥在帮我种相机。"
　　"种？相机？相机呢？"
　　"里面。"小秋杨指了指地上坑坑洼洼的那一块，余海鸣哭笑不得，想给挖出来，小秋杨还不让挖，说等着明天就长出来了。
　　"那不然你等明天再来吧，好不好？"余海鸣轻声细语的对小秋杨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一块糖。
　　小秋杨见糖眼开，奶声奶气的说了句，"好！"便把糖塞进了嘴里，心满意足的冲着余海鸣笑了，余海鸣笑弯了眼，摸了摸小秋杨的头。抬头脸色一变，冲着小秋杨身后的小余姚说，"你给人家送回去。"
　　小余姚听罢牵着小秋杨的手就往外跑。小秋杨吃着糖什么也不想，就跟着一起跑起来。
　　跑到家门口，江影正好站在门里往外走，小秋杨隔老远就大喊一声，"妈！"小余姚见到人家长可怂了，只说了句，"阿姨好，阿姨再见。"就飞似的逃了。小秋杨还转身跟小余姚挥手再见，"余姚哥哥，拜拜～"
　　"余姚哥哥是我的新朋友。"小秋杨一把攥住江影的手，用小脸蛋使劲蹭了蹭。
　　"是嘛～你和余姚哥哥去哪里玩了？怎么弄得这么脏？"江影蹲下身，掐了掐小秋杨的脏兮兮的脸，笑着说。
　　小秋杨一下钻进江影的怀里，神秘兮兮的说，"不告诉你，我的秘密～"
　　第二天，小秋杨起了个大早，还没等小秋杨去，小余姚就抱着相机跑来了。
　　"喏，给你，长出来了。"小余姚一本正经的说。
　　相机根本没坏，只是没电了，余海鸣给换了电池，擦的干干净净像新的一样。
　　小秋杨小心翼翼地捧过相机，眼睛都放光了。
　　"其他的我都卖掉了，你看，糖在这里。"小余姚从口袋里掏出好多好多糖，都给了小秋杨。
　　在那一刻，小余姚在小秋杨心里的排行甚至超过了孙悟空。
　　后来，缘分也是说来就来，遇上拆迁，搬家离得不远，上学也上一块去了，还是一个班的前后桌。
　　直到上初中，一个在一班，一个在三班，从学校出来走一条长长的路然后一个往南一个往北，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两个人，不多不少，从小到大，八年的朋友。
　　余姚依靠在窗台上，喝着牛奶愣神，秋杨一抬手臂，牛奶从盒里挤了出来。
　　"发什么呆呀？傻子。"秋杨笑的张狂。
　　余姚也不生气，突然就笑了，"我就在想，小时候你那么傻，都是我欺负你，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可能是因果报应吧。"
　　余姚捅了捅秋杨的肚子，秋杨笑着躲。
　　放学。
　　被白云覆盖的天空呈现一种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
　　秋杨习以为常等待九点传来打开门锁的声音，应音徐此澄推门而入。秋杨趴在沙发上看着徐此澄，“饿死了。”
　　徐此澄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一只狗，在疲惫的一天结束，一只眨着圆滚滚的眼睛，还时不时吐露着舌头的小狗狗，谁会拒绝一只小狗狗呢。
　　“养只萨摩耶也不错。”徐此澄在心里想着，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秋杨俨然已经不觉得徐此澄笑起来的样子碍眼了，仅仅三天，他就完全接纳了眼前这个被老母亲不知从哪变出来的哥哥，
　　在日复一日空荡只有自己的空间，他不过是个渴望得到爱的小孩子，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