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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千里追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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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贺云峰像是砍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长刀脱手而出。只见对面那白衣少年面带愠怒,插剑入鞘。
贺云峰欲再度扑上前去,只听有人厉声喝斥道:“此乃朝廷要犯,你是何人,在此搅扰不休?还不速速离去。”
还没等贺云峰说话,旁边一捕快闪身上前,抱拳答道:“禀告杜捕头,这少年属下倒是认得,我去郊外破庙巡查,曾见过数次。据其他乞丐所言,半年一商队宿营破庙附近,夜半大火,货物尽毁,人员逃散,老叫花从火堆里捡了这个少年,悉心救治,应该是最近才重伤初愈。”
杜捕头闻言皱眉道:“此后难道没人到衙门报案?或是前来寻找这少年?”
那捕快答道:“这些,就非属下所知了。”
“既然如此,其情可悯。”回头喊道:“常富贵。”
另一捕快随声应道:“有。”
“你和范诚在附近居民家找辆推车,帮忙把老叫花的尸体送回破庙,叫他们寻地安葬,然后回衙门到户曹备个案,以备查验。”
两人齐声应道:“属下遵命!”
在两个捕快的帮助之下,贺云峰推着一辆独轮车,把老叫花拉回破庙。道路崎岖不平,行走倒是不碍,但那独轮车歪歪扭扭,颠簸不已。
回想起这数月以来,老叫花对自己虽然每天责骂不已,实际上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实际上悉心照顾,无微不至,即使是在前世,除了母亲之外,只怕也没谁都对他有这般爱护。
但转瞬之间却已是天人永隔,怎不让人肝肠寸断!
一路走,一路哭,范诚和常富贵这样整天在刀头舐血、见惯了生死的汉子也陪着掉了些眼泪。
破庙中的乞丐们应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全都候在大殿门前,大多数人神色哀戚,尤其是几个平日与老叫花交好之人,更是悲不自胜。
和老叫花年龄相仿的宋金宝哭得涕泪横流,还有铜元那孩子,也是呼天抢地。
两位捕快交待了一声,拉着推车,回去复命。
哭了半晌,眼见天色过午,此刻贺云峰眼泪已干,只是禁不住哽咽。
宋金宝劝慰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们哭破了喉咙,也叫不醒老鬼了,能得你如此悲恸,老鬼也不枉了当初救你一遭,时候不早,还是尽快让他入土为安吧。”
刘老大早已是不耐烦了,冲贺云峰嗡声嗡气地说道:“这年头,人命贱如狗,还是早点埋了吧,有什么好难过的。”
随即叫了几个人,从残破的神像后面找了把断头的铁掀,就在神庙后面的松林里挖了个土坑。
贺云峰撕下一块衣襟,从旁边的小溪里蘸了些水,仔仔细细把老叫花的脸上擦了个干干净净,只见他面色如生,往常总带着几分谄媚或滑稽的笑容,此刻庄重肃穆,倒是增添了几分慈祥。
贺云峰又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众人也不管贺云峰情不情愿,走上前来,拉开贺云峰,架起老叫花,丢进了土坑之内,然后填土入坑,垒石成坟。
不过片刻功夫,一座小小的新坟隆起,埋葬了老叫花数十年的岁月与人生。
贺云峰在坟前呆呆坐着。
铜元不知道从哪儿拿回来半块馒头,偷偷塞给贺云峰。
但此时贺云峰却实在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还给铜元,他却抵死都不肯要,于是便塞进怀里。
宋金宝把老鬼平日喝酒的黄皮葫芦递给贺云峰道:“人活百岁,转眼成空,这也算是老鬼惟一的一件东西了,你留下日后作个念想吧。。”
贺云峰含泪接下,不停地摩挲着那光滑的酒葫芦,像是能感触到老鬼留下的温度一般。
“唉!”宋金宝长叹一声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能得你如此伤心,老鬼死又何憾?只怕等我死的时候,连个像你一样肯为我哭两声的人都没有呢。”
铜元接口道:“爷爷,你千万别这样说,我以后一定会像贺大哥孝顺鬼爷爷一样孝敬您的,等您百年之后,就由我为你养老送终。”
苍老的大手抚摸在那少年的头上,宋金宝哽咽道:“真是个好孩子!好孩子!”
过了一会,他抬头朝贺云峰道:“如今老鬼已死,你日后有何打算?”
贺云峰沉思片刻道:“杀人偿命,虽然我没能力为鬼爷爷报仇雪恨,不管天涯海角,我起码也要看着那凶手伏法,否则我如何对得起鬼爷爷救命之恩。”
宋金宝长叹一声道:“谈何容易!那人是血魔妖孽,本来会被衙门立地格杀,但既然那点苍的人要带起审讯,只怕此刻已经起身了,你小小年纪,如何能看到凶徒授首?”
贺云峰闻听一惊,深深一揖,拜别宋金宝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耽搁了,立刻追过去,只要知道地方,总能找到。山高路远,以后自有重逢之日。”
“贺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铜元急问道。
贺云峰回身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鬼爷爷已死,我就算想留下来,只怕也是没有我容身之处,既然这样,世界这么大,我干脆去走走,一来追踪那凶徒,亲眼看他做法,为鬼爷爷报仇,另外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出路,也免得一世求乞,被人耻笑。”
“啊,我也想去,贺大哥你能带我一起吗?”
贺云峰心如刀绞,安慰他说:“现在大哥还不能带你走,此去行程莫测,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你年龄太小,暂时还是跟着宋爷爷的好。不过,我答应你,日后如果有什么可靠的门路,一定会带上你。”
铜元带着无限遗憾道:“好吧,但愿大哥你能言而有信,不要让我空欢喜一场。也祝愿你吉人自有天佑,早点回来。”
日色渐昏,贺云峰辞别老少二人,转身上路。
他依照记忆,先来到包子铺,那里已被收拾干净,仍旧顾客满座,生意兴隆,谁也想不到半天前才发生的那场生死搏斗。
问了几个人,才知道县衙所在,顺着指引,走过一座牌坊,远远地就看到前方人喧马叫。
贺云峰根据路人指点,沿大路前行,不过四五里路,只见前方飞檐拱角,楼阁连绵,气势不凡。
他心中暗想,果然不愧是西南雄府,只这府衙,气派非凡,威振一方,只是过会儿到了面前,究竟该以什么借口进去呢?
此时日色渐晚,红霞漫天,街上行人渐少,他心中焦急,不由得加快脚步。
到了府衙前,远远的看到一帮衙役正站在府门之前,三三两两,议论纷纷。
贺云峰正在东张西望,想办法打探消息之时,忽听有人喊道:“小兄弟,天色已晚,你怎么还没回去?”
居然是那位姓范的捕快。
贺云峰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深深一揖,然后道:“范大哥,我正想找你呢,眼下不知白天提拿的那位蛊人,现在关押何处?”
范诚诧异道:“那人并未被收押,傍晚时分,已被点苍书院的几位小夫子带走,但不知你打听这个干嘛?”
贺云峰大吃一惊,他本以为那人既为要犯,必须会被关入府衙宰狱,哪里想到居然会被带走,焦急问道:“范大哥,我有要事,一定要追上那些人,白天照拂之恩,云峰无以为报,日后相逢,再作道谢。”
说罢,撒步飞奔。
范诚在后面连声呼唤,贺云峰却是头也不回。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足足半年有余,但贺云峰开始时重伤在身,寸步难行,从未出过远门,最近几天,刘老大强行带他出门乞讨,但所到之处有限,眼下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他前所未有的突破。
夜幕降临,千门万户,灯火次第亮起,贺云峰心中有事,也不觉得饥饿,他沿途打听,知道点苍书院的几位书生赶着木笼囚车,所走的正是这条大路,他们速度虽然不慢,但到得夜里,肯定要打尖歇脚,只要自己脚不停步,相信必能追上。
贺云峰手握老叫花所留下的打狗木棍,腰系黄皮酒葫芦,不过,现在里面早就不再盛酒了,而是换成了山泉水,清凉可囗,十分解渴。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回首望去,离永昌城已是越来越远,再往前走,路渐崎岖,村庄稀少,人迹寥落。
他自从身体痊愈以来,还从没一下子走过这么远的路,尤其是目前这个不过十几岁的身体,想必以前也没有太多锻炼,所以,越走越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但他心头如同裹着一团怒火,推动他不断前追。
路随山转,夜色迷漫,举目四望,草木萧萧。
贺云峰正要停下来辨别一下方向,忽觉颈部微凉,身后有人低声喝道:“什么人?”
贺云峰连忙止步,回答:“不要动手,我是赶路的。”
那人转到贺云峰面前,左手迎风微晃,“啪”的一声,一道火光亮起,待看清贺云峰面容,不禁奇怪道:“怎么是你?你来作什么?”
贺云峰这时也看清了来人,正是那白天抓获蛊人的书院学子之一,连忙道:“幸会幸会,我叫贺云峰,请问兄台贵姓?”
那少年不过十六七岁,身材削瘦,面容清秀,神色略显清冷。
显然他仍然记得贺云峰,虽然带着不耐烦的神色,却还是一拱手,答道:“在下点苍书院李星海,不知你为何连夜追赶至此地?”
贺云峰略作思索,沉声道:“白天被杀的那老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惟一的亲人,现在他无辜遇害,我身小力薄,虽然难以亲自手刃仇人为他报仇,但起码也要亲眼看着他受到惩罚,否则实在对不起鬼爷爷的在天之灵。”
李星海显然被这个理由惊到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正在这时,只听有人唤道:“李师弟,那边是何人?”
贺云峰闻声望去,认得是白天带队的那白衣青年。
李星海走上前去,简短的把事情讲述一遍,那青年听后显得也是出乎意料,来到贺云峰面前,拱手道:“在下点苍孟远超,小兄弟义薄云天,奔波百里,着实让人感动,但我们这次带凶徒回点苍,交由师门发落,定叫凶徒授首,为那老人报仇,此去路途遥远,我看小兄弟还是随我们吃点干粮,休息一下,待明日一早,还是尽快返回永昌吧。”
贺云峰思索片刻,知道多说无益,却在心中暗想:你让我回去就回去啊?脚长在我身上,想去那儿去哪儿。
孟远超见他低头不语,以为他已同意,便吩咐李星海带贺云峰来到囚车附近的火堆旁休息。
只见那络腮胡子大汉此刻被锁在囚车之内,神色萎顿,双目微垂,听得有人过来,这才睁开眼睛,见是贺云峰,也是大感意外,柔声问道:“小兄弟,你怎么来了?”
贺云峰看到他,不禁又心头火起,走上前去,责问道:“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死我鬼爷爷?”
大汉长叹一声道:“我平生自问光明磊落,从未滥杀一人,但白日蛊毒发作,神智恍惚,身不由己,失手害死老丈。自古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小兄弟现在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
说罢引颈待戮。